防道章節,請在六點二十分後訂閱,訂閱錯誤,請在六點二十分後重新載入書架。“已經十六年沒見了嘛,當然會變啦。”
“不,不是時間的問題,一開始都沒認出來是你啊。當然好好看的話還是知道的。但怎麼說呢,你瘦了變得讓人覺得精明強幹了。兩頰消瘦下去了,眼睛也更凹顯得深邃了。以前是更圓潤而沉穩的的樣子。”
那是将近半年時間認真的想要去死,想要毀滅自己的結果,那些日子徹底改變了自己身心,這些作說不出口。就算挑明了,自己那份崩潰邊緣的心情一點都無法傳達到吧。那樣的話還不如什麼都不說的好。作沉默着,等着對方的接下去的話。
青說道:“在我們的小團體裡,你扮演的一直是讓人抱以好感的帥氣男生的角色。人清爽而整潔,又修邊幅,舉止得體而禮貌。能好好地跟人打招呼,也不說什麼胡鬧話。不吸煙,基本不喝酒,也不會遲到。你知道麼?我們的母親可都是很喜歡你呢。”
“母親?”作吃驚的說道。他們母親的事差不多一點都記不起來了。“而且以前也好現在也好,我一點都不帥氣啊,長的一張沒有個性而無趣的臉。”
青又聳了聳肩。“但是在我們之中,你是最一表人才的。我的臉,雖然能算有個性,但簡直就像個大猩猩似的,紅則是标準的戴眼鏡的秀才。我想說的是,在那個小團體裡我們都很好地承擔了各自的角色。當然是指小團體還在的時候。”
“你是說有意識地去承擔角色的麼?”
“不,大概當時并沒有清楚地意識到吧。但是還是隐約感覺到了吧,在團體裡自己被分配到了怎樣的角色。”青說道。“我是爽快直接的運動角色sportsman,紅是頭腦清楚的知識分子,白是惹人憐愛的少女,黑是機智靈活的喜劇家。而你是家教良好的帥小夥。”
作想了想青所說的。“我從以前開始就一直覺得自己是缺乏色彩和個性的虛無的人。虛無,也許就是我在團體裡的角色吧。”
青很是覺得不可思議地說道:“這我就不懂了。虛無能是什麼角色呢?”
“是個空的容器,無色的背景。沒什麼說得出的缺點,但也找不出出彩的地方。團體之中大概是需要這樣的存在的吧。”
青搖了搖頭。”不是那樣的。你不是什麼虛無,沒有人這麼想過你。你,怎麼說好呢,你在能讓大家的心平靜下來。”
“讓大家的心平靜下來?”作吃驚的反問道。“像是電梯裡響的音樂那樣麼?”
“不,不是那種東西。雖然很難解釋,但隻要你在,我們就能自然而然地做自己。你不會說很多話,但你是踏踏實實地活着,給了這個團體平靜的安心感,就像船的錨那樣。我們還是少不了你的存在,你不在了以後更加感覺到了這一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你不在了之後,我們忽然就變得七零八落得了。”
作找不到要說的話繼續沉默着。
“喂,我們某種意義上,是完美的組合,就像五根手指那樣。”青舉起右手,張開了粗粗的手指。“到現在還時常會想到喲。我們五個人會自然地以共同的名義,把各自不足之處彌補掉。把各自優秀的部分全部奉獻出來,毫不吝啬地與大家共享。這樣的事大概我們一生都不會再有第二次了吧,是獨一無二的。我有這種感覺。現在我有自己的家人了,也很愛他們,這是當然的。但是老實說,就算是家人,那個時候不摻雜質的那份純粹而自然的感情,是再也沒有了。”
作沉默着。青把空了的紙袋放在他大大的手掌中揉了一下,就像是硬球一般放在手裡抛了一會兒。
“喂,作,我是相信你的喲。”青說道。
”相信你對白什麼都沒有做。想一下的話是理所當然地,你不可能做那種事。”
作在想要怎麼回答時,青的口袋裡又想起了一陣鈴聲。是“拉斯維加斯萬歲”。青看了一下對方的名字,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裡。
“抱歉,我差不多要回去了,要去鼓足勁兒買車不可了。可以的話一起走回展示廳麼?”
兩人暫時都沒有說話,默默地并排走着。
作先開口了。“哎,為什麼把拉斯維加斯萬歲當做手機鈴聲呢?”
青笑了。“你看過那部電影麼?”
“很久以前在深夜節目裡看到的,雖然不是從頭看到尾。”
“很無聊的電影吧。”
作中立的笑了笑。
青說道。“三年前,我作為業績優異的銷售員被邀請從日本到拉斯維加斯參加全美雷克薩斯經銷商大會。雖說是大會,但其實像是獎勵的旅行。白天的聚會結束後,剩下的時間就是賭博和喝酒了。在那條街上拉斯維加斯萬歲簡直就像主題曲那樣時常聽到。我玩俄羅斯輪盤碰巧大赢了一把,那個時候也是這首歌作的BGM。從那以後,就變成了我的幸運符。”
“原來是這樣。”
“而且它對談生意也意外會有幫助呢。話說到一半時,這個鈴聲一響起來,經常會讓年長的客戶很驚訝,因為年紀還輕,怎麼會用這麼老的曲子做鈴聲。這樣就會讓談話變得熱絡起來。當然拉斯維加斯萬歲不是什麼貓王傳說中的名曲。他還有幾首更有名的流行曲。但是這首歌,或許是有種意外的感覺,或許能讓人不可思議地敞開心扉。聽了會不由自主的微笑起來吧。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會這樣。你去過拉斯維加斯麼?”
“沒有啊。”作說道。“一次都沒出過國。但最近打算去芬蘭看看。”
青像是吃了一驚。他一邊走一邊盯着作看。
“啊,也許那樣也不錯呢。能去的話我也想去去看。和黑從她婚禮之後就沒再見過了嘛。雖然事到如今才說,我喜歡過她。”青說道。然後向前走了幾步。“但現在的我有一個半孩子,還有繁忙的工作。家裡房子還有貸款,狗也要每天帶它去散步。一點兒都不可能到芬蘭去,要是見到黑了,代我問個好吧。”
“我會轉達的。”作說道。“但在那之前,想先去見一下紅。”
“哎”青說道,然後露出了模棱兩可的表情,臉上肌肉的動作有點奇怪。“我最近沒見過他了。”
“為什麼呢?”
“你知道那家夥現在做的是什麼工作麼?”
“大緻上知道一些。”
“但是,有些話還是再在這裡不說為好。因為不想你在見他之前,給你灌輸了成見。我能說的隻有,他現在做的工作我怎麼都沒法喜歡。也有這個因素我才不怎麼跟他見面了。雖然很遺憾。”
作沉默着,跟着青的大步伐走着。
“并不是對他的人性抱有疑問,隻是對他所做的事有疑問。這兩者是不同的。”青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說道。“不,也不是有疑問啊。隻是怎麼都與他的想法格格不入。不管怎麼說,現在他在這鎮上可算是相當有名的人了。作為很有手腕的企業家entrepreneur,在電視,報紙,雜志等等各種地方經常露面。好像某本女性雜志說他是“最成功的三十歲單身男性”裡的一人。”
“最成功的三十歲單身男性?”作說道。
“徹底意外的發展吧。”青敬佩似的說道。“他會登上什麼女性雜志,完全想不到啊。”
“然後,白是怎麼死的呢?”作換了話題。
青忽然停在了路的正中央。
青忽然停在了路的正中央。步子止住了,就像雕塑那樣一動不動,後面走來的人差點撞上他。他正視着作的臉。
“你等等,你真的不知道,白是怎麼死的麼?”
“我沒理由知道吧,上個禮拜我才知道她死了這個事實。因為沒有人來通知我啊。”
“你不看報紙的麼?”
“隻是粗略的翻一遍。但是不記得看到過那樣的報道。雖然不知道發生怎麼的事件,但大概東京的報紙沒怎麼重視吧。”
“你家裡人也什麼都不知道麼?”
作搖了搖頭。
青像是受到了打擊一般,什麼都沒說的向前快步走了出去。作也跟了上去。過了一會兒青開口道。
“白音樂學院畢業之後,在自己家裡當鋼琴老師,但不久就離開了家搬到了濱松市市區,開始了一個人住的生活。那之後過了大約兩年,在所住的公寓内發現被絞死了。是母親聯系不到她,因為擔心來看她時發現的。因為這個打擊她母親到現在都沒恢複過來。犯人依舊還沒找到。”
作驚訝地屏住了呼吸。被絞死?
青說道。“發現白死了,是在六年前的五月十二日。那個時候我們之間都不怎麼來往了。所以不怎麼知道她在濱松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就連她為什麼搬去濱松也不知道。發現她的時候,已經死了三天了。誰都沒有注意到就這麼被放置在廚房的地闆上放了三天。”
青邊走邊繼續着。
“雖然出席了她在名古屋的葬禮,但眼淚一點都止不住,感覺就像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死去了,變成了石頭。但就像剛才說過的那樣,事實上我們這個小團體在那個時候已經變得七零八落了。大家都變成了大人,各自都有不同的生活場所,一定程度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是。我們已經不再是單純純潔的高中生了。但即便如此,親眼看着過去那些重要的東西漸漸褪去顔色,消亡殆盡,這實在是傷感。明明一同度過了那樣生機勃勃的時代,一起成長起來的。”
屏住呼吸後,作的肺部像是灼燒一般疼着,說不出話來,舌頭打結了,有種嘴裡被東西塞住了的感覺。
手機又響起了拉斯維加斯萬歲的鈴聲,但這次青無視了它,繼續向前走着。這不合時宜的音樂在他口袋裡歡快地響了一陣,然後停了下來。
走到雷克薩斯展銷廳門口的時候,青伸出寬大的手掌,握住了作的手。握得很有力量。直視着對方的眼睛說話,握手很用力。這些都和以前一樣。
“打擾你工作了真抱歉。”作終于開口道。
“沒事,别說這種話了。下次有時間的話,想和你見面慢慢聊。覺得有好多要跟你說的話。來名古屋的話下次事先聯系我吧。”
“我會聯系你的。最近大概還能再能見面吧。”作說道。“話說,以前白經常彈的一首鋼琴曲,你還記得麼?李斯特的“郷愁Lemaldupays”,大概五六分鐘的安靜的曲子”
青想了想之後搖了搖頭。“聽到旋律的話,或許還有可能想得起來。但就算告訴我曲名,我也不知道啊,因為我對古典音樂不怎麼了解嘛。怎麼問起這個?”
“不,隻是忽然想起來了。”作說道。“最後還有一個問題,雷克薩斯這個詞,到底是什麼意思?”
青笑了。“經常會有人問,但是沒有任何意思,隻是造出來的。紐約的廣告代理商接受了本田的委托,起了這個名字。聽上去很高級,好像很有意義,而且發音又好聽。這世界真不可思議,有人在勤勤懇懇建車站,也有人收取高額報酬來杜撰虛榮的名字。”
“這一般稱為産業的進化吧。時代不同了嘛。”作說道。
青綻開了大大的笑容,“我們共同争取不給時代淘汰吧。”
然後兩人就分手了。青一邊從口袋裡取出手機,一邊走進了展示廳。
作一邊等着十字路口的信号燈變綠,一邊想到也許之後再也見不到青了吧。三十分鐘的時間對十六年沒見的老朋友來說的确是太短了,這麼點時間還有很多話沒法說。但同時,作也感覺到,他們兩人之間能夠說的重要的事情除此之外也不剩什麼了。
之後作乘出租車去了圖書館,申請查看了六年前報紙的印刷版本。
11
第二天是星期一,上午十點半作去拜訪了紅的辦公室,辦公室在離雷克薩斯的展銷廳大約五公裡的地方。位于大塊玻璃窗的現代寫字樓的八層,占據了一半的樓面。剩下的一半是有名的德國制藥企業的辦公室。作和昨天一樣穿着深色西裝,系着沙羅送他的那條藍色領帶。
入口處張貼着大大的BEYOND的logo,精巧而潇灑。辦公室很明亮整潔,是開放式的布置。接待處的牆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抽象畫,上面用了大塊的原色。雖然不知道畫的意思,但也不是讓人特别難懂。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稱得上是裝置之物。沒有花,也沒有花瓶。這裡到底是做什麼業務的公司呢,隻看門口的話是完全想象不到的。
在前台接待他的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女性,一頭卷發漂亮的向外卷曲着。淡藍色的半袖連衣裙上帶着珍珠兇針。看上去實在富裕積極的家庭中,被健康地重視地撫養長大的。她接過作的名片後,臉上全體綻放出了微笑,然後像愛撫大型犬柔軟的鼻尖一般,伸出手按下了電話的内線按鈕。
過了一會兒,裡面的門打開了,一位體格壯實的女性走了出來。年齡大概在四十歲中旬,穿着暗色調的西裝,肩膀很寬,鞋子是粗跟的黑色高跟鞋。五官不可思議的讓人找不出缺點。頭發剪得很短,下巴很寬厚,看上去十分精幹。這世上不時的會有這麼些中年女性,不論做什麼都很有能力,她就是其中一位。拿女演員打比方的話,專家的護士長或是高級妓院的女主人之類的角色吧。
她看了作奉上的名片之後,臉上露出一絲詫異。東京電鐵公司設施部建築課的課長代理,找名古屋的“creationbusinessseminar”的董事長到底有什麼事呢?而且還沒有實現預約過。但是她一點都沒問起作的來訪目的。
“非常抱歉,能麻煩您在這裡稍候片刻麼?”她最低限度的笑了一下說道。然後讓他坐下之後,身影又消失在用一扇門中了。椅子是chrome鉻色和白色的皮做成的,斯堪的納維亞Scandinavia風格的簡約設計。美,幹淨而穩定,缺少溫度,像是細雨降落的白夜那樣。作坐在這把椅子上等待着。這中間,年輕的那位女性操作着放在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在做着什麼工作。時不時看向作那裡,像是鼓勵的向他微笑一下。
和雷克薩斯接待處的女性一樣,能經常在名古屋看到這種類型的女性。相貌姣好而形象端莊,還易讓人抱以好感。頭發一直漂亮的卷曲着。她們在某所學費高昂的私立女子大學内,學的是法國文學,畢業後到本地的公司工作,做着前台或是秘書的工作。在那裡工作的幾年,一年和女性朋友去一次巴黎購物旅行,不久找到很有前途男社員,或是相親結了婚,可喜可賀地辭了職。之後就一心撲在如何讓自己的孩子考上有名的私立學校。作在椅子上,遙想着她的人生宏圖。
過了五分鐘左右,那位中年秘書回來了,帶着作走向紅的房間。她臉上的笑容與剛才相比,友善的程度增加了一個刻度。中間包含着對不提前預約就直接來見boss的他所持有的一份敬意和親切。大概這種情況不怎麼常有吧。
走在作前面的她步幅很大,鞋子的聲音像是老實的鐵匠一大早起來打鐵發出的聲音那樣堅硬而紮實。走廊裡有幾扇不透明的厚玻璃做的門,從那裡面完全聽不到有說話生活是東西發出的聲音。這與作所在的那個電話的鈴聲一刻不停地響着,門不時被開開關關,一直有人在大聲發火的辦公室相比簡直是另一個世界。
紅的辦公室從公司全部的規模來看,意外的偏小而雅緻。還是斯堪的納維亞Scandinavia風格的工作桌,小型的沙發組合和木質的櫃子。桌子上放着像是工藝品般的不鏽鋼台燈stainlessstealdesklight,和Mac的筆記本電腦。櫃子上放着B&O的音響組合,牆上挂着還是使用大塊原色的巨幅抽象畫,好像和接待處的那副是一個作家的作品。窗戶很大,面向的是馬路但一點都聽不到噪音。初夏的陽光照射在房間地闆上鋪着的素色地毯上,光線明晰,毫無模糊。
房間布置簡約而統一。沒有一點兒多餘的東西,家具和用具也都價格高昂,但是不同于雷克薩斯展銷廳裡積極地把這份富裕展現出來,這裡一切都設計得收斂而不引人注意。用錢堆起來的匿名性,好像是這個辦公室的基本理念。
紅從桌子那邊站起身來迎接了作。而二十歲的時候相比,外表變了很多。身高還是從前那樣不足160cm,但頭發驚人的少了很多。雖然本來就是細軟的發質,但比以前更加細了,額頭整個裸露在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頭形。而且像是為了彌補頭發變少似得,從鬓角的地方開始一直到下巴處留起了胡子。和頭發的量少相比胡子顯得格外烏黑,對比很明顯。金屬邊緣的眼鏡鏡框細細的,很配他橢圓的像雞蛋似的臉。身體還是一如既往的削瘦,多餘的肥肉一點都沒有長,細條紋pinstripe的白底襯衫配以棕色的針織領帶knittie。襯衫的袖子挽到了肘部。褲子是奶油色的斜紋布休閑褲(chinopants),鞋子是棕色的和作握了握。和青不同手更小而柔軟,握手的力量也很平穩。但是其中包含了他的感情,并不是什麼敷衍的握手。“你說想見我的話我不可能拒絕你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