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依然低垂着頭,咬着唇一聲不吭。
她的眉頭微蹙,聲音放輕地開口。
“你叫什麼?今年幾歲?”
小男孩擡起頭看了她一眼,而後又重新低回去。
他年紀小,但也知道,面前的這位阿姨人很好,不像别的叔叔阿姨那樣會對他生氣,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乎他身上的傷。
他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回答了償。
“我叫傅昕,今年五歲。”
姓傅?
這樣的姓氏,在邑洲并不多見,但是,在她身邊就站了一個。
她下意識地向旁邊的傅臻望過去,果然,他聽到這名字以後,眉頭不由得一蹙。
他總覺得,這個名字有幾分耳熟,似乎,自己曾經從哪裡聽過。
隻是這會兒,卻是說不清。
褚暖收回目光,擡高手摸了摸孩子的臉。
這個孩子的雙眼很清澈很純粹,如果當真如同車童所說的那樣,這個孩子是慣犯,那麼眼神不應該是這樣的。她的心裡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讓她覺得這個孩子秉性不壞,她也無法将他置之不理。
“你爸爸媽媽呢?”
傅昕看着她,聲音很低。
“爸爸坐牢了,媽媽在家裡。”
褚暖正尋思着是不是應該把他送回來,那邊,男人邁步走了過來,一把就将孩子給抱起。
“回去吧!”
她一愣,他首先走出病房,她便唯有跟上去。
Lahini在半個鐘頭以後停在了爵園門口,他走到後頭把孩子抱出來,她的臉色難免有些着急。
“不送他回家嗎?”
傭人前來開門,他回頭看了她一眼。
“你确定把他送回去,他的家人不會打他?”
“他的家人?”
這一點之前她是根本沒想過,那麼可愛那麼小的一個孩子,家裡人又怎麼可能會舍得打他呢?
可是經他提起,她不由得在想,醫生說孩子身上不止新傷,還有很多舊傷。要麼,就是出去偷東西的時候被揍的,要麼,就是家裡的人……
她真的無法想象下去,家暴這種事她以前曾經聽說,但真實面對,還是頭一回。
走進客廳,花花還沒睡,看見她回來了,揮舞着雙手就跑了過來。
她蹲下來抱住,花花發現随行的還有一個小男孩,不禁好奇地望了過去,眨巴眨巴眼睛。
“媽媽,他是誰啊?”
褚暖答了一句“弟弟”,擡起頭便看見他抱着孩子往二樓去,她想了想,把女兒交給月嫂,自己也上去了。
傅臻親自給孩子簡單地抹洗了一下,爵園裡沒有男童的衣服,褚暖唯有去拿花花的衣服去給他換上,還好,有那麼幾件中性的,穿上去才顯得不那麼别扭。
很大的房間,很軟很舒服的床。
傅昕看着這間房間,他今天坐過了好漂亮的車,又來到這麼大的房間,這一切是他不曾想過的,他的眼裡溢出了幾分驚歎,不時摸摸身下的被子。
男人看着他的臉,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那眸光很深,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
褚暖想讓他躺下,他卻搖了搖頭,扯了扯她的衣袖。
“阿姨,我想回家。”
雖然他年紀小,但也知道,這裡不是他的家。
她想着應該怎麼開口,旁邊,男人突然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腦袋揉了幾下。
“你今晚就住在這,我認識你爸爸媽媽,他們同意你暫時住這。”
“真的嗎?”
傅昕瞪大眼,看見他颌首,咧開嘴一笑。
他很喜歡這個地方,他終究隻是一個五歲小孩子,有些孩童特有的性子他是仍有着的,他蹭了蹭被子,又摸了摸旁邊的枕頭,面靥上燦爛的笑怎麼都遮掩不住。
大概是累了,他連連打了幾個呵欠,她到樓下去為他弄點吃的,給他吃下去以後,便讓他躺在床上。
他很快就睡着了,她幫他掖了掖被子,而後才走了出去。
傅臻早就回到了書房,她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敲響了書房的門。
他就坐在桌子前,似乎正在看着什麼,見她進來,擡起頭朝她望了過來。
“怎麼了?”
她也不打算拐彎抹角,直接就說了出口。
“你認識這孩子的爸爸媽媽?”
“不認識。”
她怔住,敢情他方才在孩子的面前說謊?
她往前幾步,柳眉微蹙。
“傅臻,你想做什麼?那隻是個孩子……”
男人的身子微微向後靠,抿着唇看她。
“你以為我要做什麼?我還不至于去跟一個五歲孩子計較些有的沒的。”
聽他這麼一說,她想着也是,但是,她始終想不通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傅臻放下手裡的東西,有一些事,他需要确認,所以現在暫時還不能跟她說。
“我沒有騙你,我想,我應該認識這孩子的父母,具體的,我去看過以後再回來告訴你。”
褚暖看着他的臉,沒再多說些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當書房的門合上,他重新陷入了沉思。
傅姓在邑洲不常見,況且,他的确覺得“傅昕”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似乎,是從丁珏的口中曾經聽說過……
放在桌上的長指輕敲,有一個可能性在心底浮現,但一時之間又不敢确定。
翌日,他打電話回公司告知一聲自己今天不回去,随後,他便開着車向着某一個方向而去。
傅家大門緊閉。
他坐在駕駛座裡,從這個方向看進去,可以看見那守在四周的守衛。
自從那一日以後,他就沒有過來過。
其實如果可以,他是不想過來的,隻是這會兒,他卻想要知曉一件事。
他打開車門下車,擡步走了進去。
守衛跟他打了聲招呼,随後放行,他大步入内,經過那一日,這傅家是冷清得不像話,聽說,丁珏隻留了幾個傭人在旁,這房子又大得過分,因此,才會過分靜谧。
他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傭人過去佛堂了,他擡起頭環視了一周,眉頭不由得一蹙。
沒等多久,丁珏的身影就閃了進來。
她的臉上帶着喜色,腳步也匆匆,當她看見傅臻,才知道這不是幻覺。
她的眼眶泛紅,被關在這裡的日子,她是難受極了,限制自由倒還是其次,最讓她受不了的,便是兒子那一日撂下的與她斷絕關系的話。
她就他這麼一個兒子,傅明輝死後,她是把所有念想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卻怎麼都料不到,自己與他會走到這一步。
她想上前,卻又怕會惹得他不高興,唯有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阿臻,你來了啊……你好像瘦了?有沒有按時吃飯啊?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截斷了。
他直截了當地就問了出口。
“二房那邊的孩子,叫什麼?”
丁珏一愣。
“二房?你是說佟雪的孩子嗎?”
雖然她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但她還是如實地說出來。
“那孩子叫傅昕,今年應該五歲了吧……你怎麼好端端問起這個了?我以前曾經跟你提過的,不是嗎?”
聞言,傅臻的臉沉了下去。
果然如同他所料,那個孩子,就是佟雪的兒子。
丁珏以前在他面前提起過,可他當時沒往心裡去,因此,隻隐約有些印象。
“這些年,你有跟那邊聯系過麼?”
丁珏搖了搖頭。
想她跟薛劍虹本來就不對盤,之前傅明輝在世,兩人是礙于傅明輝才裝作一副姐妹情深。如今,傅明輝早就不在了,她自然也不想再跟薛劍虹演戲。
而薛劍虹,更不可能主動跟她聯系。
“沒有,不過我聽說,他們的日子似乎不好過,要不是因為那是傅家的嫡孫,我真不想去打聽他們的消息……”
男人坐在那,臉色是愈發陰沉,半晌以後,他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丁珏想把他喊住,已是來不及了。
他走出傅家,拉開車門坐進去,想也沒想就拿起手機撥通了一串号碼。
吩咐了幾句,他把電話給挂斷,卻沒有立即啟動車子離開,而是面無表情地望着前方。
就算二房那邊生活再不好過,佟雪也不可能出現一些虐待孩子的行為,那畢竟是自己親生的,虎毒不食兒,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