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辰殇什麼也沒做，他硬撐着，嘴唇緊閉，牙齒縫間僵硬硬擠出兩個字：“繼續。”

　　初心拉着他的手不願放下，她繼續道：“寶寶出來之後，衣紗姐姐要我一定将寶寶送到天極山親手交給青雲道長手裡，并囑咐讓太鲅哥哥見見兒子最後一面。姐姐恐怕那時候便知道，她和太鲅哥哥大概都不能活了。”

　　初心一邊說着，一邊時時觀察他的動靜。

　　“姐姐走了，臨走之前，她給了我一些東西，并囑咐我一定要好好保管好，她說那是她的寶貝。鬼女沒看，不知道是什麼，下次拿來給你。姐姐走後，鬼女抱着寶寶在院子邊躲了一夜。可惜，太鲅哥哥沒能看見寶寶最後一面，所以，鬼女去了陰曹地府……”

　　初心歎出一口好長好長的氣，終于講完，終于——

　　拉着他的手輕輕搖着。

　　突然，步辰殇一張口，鮮皿從嘴裡噴湧而出，吓壞初心。

　　“我去找人過來。”

　　說着，初心踉跄着往外走，步辰殇手拉住她，“我沒事，你上床榻，好好休息。”

　　步辰殇顫顫歪歪站起身，一步一步走進裡間。

　　初心不敢睡覺，生怕他想不開，在屋子裡幹出什麼傻事，她的眼睛緊緊盯住門簾，不敢移開。好長時間，裡間沒有什麼動靜，初心稍稍放心：“也許太累，睡着了。”

　　第二日，初心醒來。

　　屋内仍然沒有動靜，扶着床邊，她慢慢起身，腳挪到門簾邊，伸手掀起簾子，裡面卻不見他的人影。

　　“随便，随便——”

　　初心挪到院子裡，任然沒有人影，她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傻傻愣愣，淚水啪啪啪不停往下掉，口中嘟嘟喃喃叫着：“對不起，對不起——”

　　玉蝶宮，大殿。

　　步辰殇站在大殿上，度愚背着手從裡面走出，看見步辰殇一動不動站在那，好奇問道：“一大早，怎麼過來了？”

　　步辰殇一句話不說，隻是盯着他。

　　度愚見他不說話，便說道：“有事說，沒事你也不會這麼早跑到我這裡杵着。”

　　步辰殇開啟雙唇，一字一字說道：“冷衣紗沒有死。”

　　冷不丁從步辰殇口中聽見冷衣紗三個字，度愚先楞住一下，随即恢複平常，語氣平淡說道：“一大早說什麼胡話，她已經死了。”

　　“不，她沒死。”

　　度愚眼睛盯着他的眼睛，不客氣說道：“你醒醒，她已經死了，一百年以前已經死了。”

　　步辰殇語氣冰冷：“她沒死，一百年前她沒死。”

　　度愚一愣，聽見他肯定語氣，他突然嚴厲低吼：“鬼女那丫頭沒死？是她跟你胡說八道來着。”

　　冷冷質問：“為什麼不告訴我？”

　　度愚道：“不告訴你什麼？”

　　冷冷質問：“她活着，為什麼不告訴我？”

　　度愚道：“告訴你又怎樣？她隻是一介凡人，能夠和你怎樣？”

　　冷冷質問：“你們甯願看着我傷心悲痛欲絕也不告訴我她還活着？”

　　度愚道：“修煉便要清靜，無欲才能到達最高境界。在整個仙界，你的資質天賦最高，隻要潛心修煉，用不了多久，便可沖破九重天，到達最高境界，為什麼偏偏不思進取，成天什麼情啊愛呀，什麼衣紗妹妹呀，什麼永遠不分開呀。”

　　冷冷質問：“仙界不禁止男女之愛。”

　　度愚道：“修煉需要清靜，需要心靜。”

　　冷冷質問：“你們太殘忍。”

　　度愚道：“你回去冷靜冷靜，既然她已經死了，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你是玉蝶門門主，是仙界玉蝶上仙，希望多做一些該做的事情，少想那些沒用的東西。”

　　說完，度愚一甩道袍袖走了。

　　步辰殇看着師父離去背影，突然覺得他很陌生，他不是自己所認識的那個悲鳴天下蒼生的師父，他不是那個心地善良的師父，他不是經常拉着他的手遊走于凡間普度衆生的師父——不是，不是，師父何時變得如此心狠，何時變得如此功利，何時變得為達到自己的利益對别人特别是區區凡人痛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