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蘇原和牛二還在跪拜。蘇原看看牛二,并沒有要飛升的迹象,也許他的福報還不夠吧!
兩人這才退出地藏王菩薩的道場。不過蘇原發現牛二變化還是有的,最起碼神态不再那麼木然,脖子和眼睛都變得靈活自如,不像之前那麼牛頭牛腦的。
蘇原帶着牛二往回走,走的卻是另外一條路。沒有目的地亂走,卻走到皿池地獄。
寬廣的皿紅的湖水裡,污氣沖天,令人作嘔。無數惡鬼驅趕着罪人跳入湖中,數不清的人在污水沉浮。那些人把髒污的皿水喝下又吐出,吐出再喝下,反反複複,邊喝邊嘔吐……
牛二戰戰兢兢地問:“這些人為什麼要喝污水受罪?”
旁邊站着的一位陰官解釋說:“都是前世浪費和污染水類資源導緻的……還有女人的月事和生孩子時的污水胡亂倒掉,沖犯神鬼也算在此列……”
蘇原說:“太可怕了,我們過不去,往東邊走吧!”
牛二心有餘悸:“是啊……快走!起走!”
兩人走向東面,已經找不到路。再轉過一堆亂石荒灘,前面的景色大變,風光壯麗,與别處完全不一樣。難道是又有一位菩薩在陰間?蘇原心裡暗暗猜測。
不知不覺之間,蘇原已經飛到空中,但牛二并不能飛,隻能在原地等候。
蘇原遠遠一看,恍然如在夢中……這裡難道是另一個世界?隻見前方呈現一座怪異之城,周遭圍繞着七重密密的欄杆,七道堅固的羅網,每道羅網之内都有一片茂盛的樹林,無數鳥類在枝葉間凄涼地衷鳴着,仿佛是為無法逃出層層羅網而悲唱。
蘇原看得發呆,無意識地落入城中。城内并無普通百姓,隻有無數鬼卒。兩名鬼卒領着蘇原進到閻羅王宮,這裡的亭台樓榭,奇花異草,簡直和天界相差無幾!
更有衆多美若天仙的侍女,分立兩旁,手捧美酒、佳肴、團扇、香巾以及各種珍寶、如意、香囊、錦盒等等,令人目不睱接。
大殿之上,傳來絲竹管弦之聲,一群侍女彩袖飄飛,且歌且舞,讓人賞心悅目。閻羅王端坐在正上首,兩邊坐着其它各殿之王,還有幾名位高權重的大王,共有十八位之多。他們個個妙語聯珠,正在行酒令取樂。
閻羅王醉眼迷離,把手中的酒杯一擡,示意蘇原坐下喝酒。蘇原把十殿閻王逐個細看,這些人個個沉醉于聲色之中,與平日裡的嚴肅神情判若兩人。
蘇原有些忐忑不安,這酒不知能不能喝?美食能不能吃?這都是陰間之物。
衆閻王也不理會蘇原,隻顧着吃喝玩樂,全都是那種貪得無厭樂不思蜀的神情。
一旁的侍女見蘇原獨自發呆,連忙軟語相勸:“公子,這些美酒佳肴,都不是凡間之物,請放心品嘗!”
不是凡間之物?這裡不也是陰間嗎?那種說詞蘇原無法相信。
歡歌笑語正濃時,忽然間,殿處空地上出現幾隻巨型爐鼎。下面燃着熊熊烈火,裡面有鐵汁在沸騰……這是幹什麼來着?難道宴席之間還要審理案情?
蘇原回過頭來看,衆閻王早已不見,不知道都去了哪裡。
一群兇惡的鬼卒沖進來,不多時,已經抓住十殿閻王等人。
共有十八個,一個也不少。全部被捉到爐鼎之前,放倒在火紅的鐵床之上,再用鐵鈎鈎開他們的嘴巴……用熾熱的鐵汁灌入。瞬間,個個都是唇舌焦爛,咽喉腹部通通被燒穿……
滋滋作響,霧氣騰騰,傳來濃烈的皮肉焦味……蘇原猛然想起無間地獄受刑時的情景,禁不住全身發抖,雙腿直啰嗦……難道這些閻王都是假冒的?這是怎麼回事?
眼看那些人全都昏死過去,遇陰風一吹,立馬複活。身體也已複原,再次受刑。
足足有兩個時辰,受刑完畢,陰風吹過,那十八個受刑之人的身體全都完好如初。
蘇原尤在驚恐不已,那十八個人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重新坐下,大吃大喝,快活無比……
難道這些酒食有問題?幸虧自己沒有享用!蘇原想起來一陣後怕。
這是什麼鬼地方,全都是一群瘋子!還是早走為妙,蘇原乘人不注意,跑出大殿。
蘇原正想離開,那十八個人全都走到殿外。個個端着酒杯,有說有笑,進入花園之内,開心遊玩,快活異常。
難道還有别什麼名堂?再看看吧!蘇原站在旁邊看得一個勁地發呆。
大約再過了兩個時辰,那十八個人突然扔下酒食,飛快地往花枝草叢間躲藏起來。
好戲再度上演!大群鬼卒沖過來,費盡力氣才把那十八個人捉來,一窩瘋似的擡進大殿。
蘇原趕快跑進大殿來觀看,不知什麼時候大殿裡憑空又出現幾隻爐鼎,烈火熊熊燃燒,鐵汁白裡透紅……和上次一樣,十八人重新開始受刑。
這到底是為什麼?既殘酷又無聊!蘇原想問問身邊的鬼卒,那家夥兩眼發紅,隻是拼命盯着受刑的人,像是犲狼死死的盯着獵物。
好不容易受刑完畢,爐鼎消失不見。宴席重新擺上來,衆人又開始吃喝玩樂……
蘇原硬着頭皮問:“衆位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閻羅王不緊不慢地說:“就像你看到的一樣,就是這麼回事!”
“各位大人難道隻是替身?”蘇原猜測。
“享受可以代替,受苦如何替代得了?”閻羅王灌下一大口酒,擺擺手說。
這些都是真正的閻王?天天給别人上刑,今天也來感同身受?“今天是不是過什麼節日?各位大人都不用值班?”蘇原又問。
閻羅王說:“今天不過節,我們天天都是如此。以往我們都是受一陣苦,再去值班。但時間一到,又要回來受苦,實在是很麻煩!所以我弄了個分身替我值班,多出來的時間正好用來享受。”
蘇原頭腦裡靈光一閃:“難怪秦廣王說你好似變了個人似的……原來是分身!……那秦廣王他怎麼……”
“我們現在都是和他學的!”秦廣王開口說,“如今在地府值班的全都是分身!”
不過最根本的問題蘇原還是沒有弄明白,他又問:“各位大人為什麼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受刑?”
“唉!這都是因果報應啊!”閻羅王苦惱地說,“我倒是真希望早點脫離這種苦海,超出六道輪回!”
蘇原好像有點明白,又好像更加糊塗,于是問道:“各位大人是幽冥地府最高的掌管,難道也無法避免因果報應?”
“當然不能!”閻羅王回答,“這個世界都是業力變現而來的,每個人都被業力牽引,身不由己啊!”
蘇原不禁想起《地藏經》裡的一段話:“業力甚大,能敵須彌,能深巨海,能障聖道。是故衆生,莫輕小惡,以為無罪。死後有報,纖毫受之。父子至親,歧路各别,縱然相逢,無肯代受……”
秦廣王又喝一大口酒,然後說:“六道之中無好道!都是苦海啊!就算是天帝,福報享盡時,也得堕落下來受苦!何況是我們?”
“天帝?不會吧?”這下真大大出乎蘇原意料之外。
閻羅王解釋道:“理論上來說是這樣,從前就有天帝命終之後投生為魚或蜥蜴或入地獄受苦,那都是前世的因果使然!事實上當今的天帝一身修為高深莫測,日日行善積德,每次堕落之時,又會投生為人,然後重新升入天界成做天帝!”
當今天帝這麼厲害!蘇原心裡有點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