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開半掩的竹紗窗前擺着盆鳳尾竹,透亮的水珠在翠綠的葉面上滾動,突然,窗口有個影子一閃而過,帶起的風惹得葉片一陣顫動,水滴紛紛而下。
影子輕盈的落在地上,是隻半尺長的狸花貓兒,它晃悠着細長的尾巴,靈巧的躲開落下的水珠,鑽進了裡屋。
“喵~”剛剛進屋,它就沖着靠裡的一張桌子奔去,桌上坐着兩個人,狸花貓徑直在一人腿邊停下,用腦袋輕柔的蹭着那人褲腳,尾巴還不時靈活的攀上對方的腳踝。
然而,無論它如何撒嬌,那人始終不動于衷,除了最開始淡淡的掃過來的一眼,再也沒有看向它。
貓兒不禁有點洩氣,它耷拉着胡子,又委屈巴巴的叫了聲,整隻貓都透出一股頹喪的氣息。
“噗嗤,”另一人掩口笑了下,“看來,它還是挺喜歡你的。”見對方臉上出現了點無奈,她才對着狸花貓招招手,“花梨,到這兒來。”
聞言,狸花貓抖抖毛,頹廢之态立刻消失,動作敏捷的跳上了對方的膝頭,團成一團,半眯着眼像是在為什麼做準備。
“呼噜――呼噜――”終于,在感到主人開始為自己撓癢癢,花梨嗓子裡發出舒服的呼噜聲,見它這樣,程氏又笑起來,旋即轉頭看向旁邊的人,“你看,它不是很可愛麼?”
看着仰着脖子躺的四平八穩、露出雪白肚皮的狸花貓,顧惜湛更加無奈。
這隻貓是程氏的靈獸,屬于幻靈貓一族,向來不喜歡她,平時碰上她,都是炸毛龇牙,今日一反常态的親近自己,估計也是娘的意思。但她若真的去逗貓,這家夥八成還會條件反射的伸爪子。
為了防止自己一不小心傷了貓爪,她幹脆對這份并非真心的讨好視而不見。
程氏瞅瞅快睡着的狸花貓,又看向神色冷淡的女兒,心下無奈,這兩個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總也親密不起來。今日的緩和關系再次失敗,她暗暗搖了搖頭,決定談些别的東西。
就在這時,顧惜湛眉梢微擡,翻手取出塊傳訊玉牌垂眸查閱。看完後,她低着頭久久不語,就在程氏尋思着問問情況的時候,她擡起頭看向對方,“娘,宗裡有事,我要回去了。”
聞言,程氏臉上出現了不加掩飾的失望,她有些不死心的問了句,“必須回去?這麼重要麼?”
“嗯。”顧惜湛點點頭,她抿了抿唇,眉眼間有些抱歉,卻依然沒有松口。
見她态度堅定,程氏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轉而叮囑她,“凡事都要小心,千萬别逞強。”
“我知道了。”顧惜湛點點頭,試圖讓對方放心,她知道程氏為什麼失望。
顧氏的出竅修士均為族内戰鬥長老,每五十年要輪流回來坐鎮家族。
她爹娘雖然都是淩霄弟子,但她卻是在兩人鎮守家族時出生的,自幼又長在無塵尊者身側,鮮少回家族,是以與兩人感情并不深厚。
這次回來,她意識到了自己和親人間的隔閡,因有心彌補,所以刻意在族中多呆了段日子,本打算一年後再返回宗門,卻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但是她必須回去。
顧惜湛摩挲着玉牌,上面“被困秘境”四個字如同烈焰,讓人覺得燙手。
南邊那個秘境居然出事了,現在隻有金丹及以下才能進入,早先進去的元嬰全都被扔了出來。
當初宗門隻派了一個金丹修士入内,便是此代淩霄大師兄。
現在宗門要派人進去尋找,她理應出一份力。
…………
等顧惜湛回到紫鈞峰,發現師尊和師弟早就在等她了。見她回來,無塵尊者直奔主題,“都知道了?”
“嗯。”
“可要去?”
顧惜湛表情不變。“要。”
一為責任,一為曆練,她沒有理由不去。
無塵尊者對她的回答并不意外,他微微颔首,取出一枚儲物戒給她,又開口道:“此行你們倆同去,切記小心行事。”
你們倆?顧惜湛愣了下,立刻反應過來師尊說的是誰,旋即和男修一起應下,“是。”
“去休息吧,明日卯時出發。”
…………
兩人告退,先後走了出來,在半山腰上,顧惜湛回頭看向默默走在她身後的男修,“萬事小心。”
謝柯聞言,眼睛亮了點,“是。”
得到了回應,顧惜湛對他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南邊那個秘境,經初步探查,危險度并不高,但這次的異變,一切都變得不确定了,按理說,這次隻應派金丹入内。
然而,謝柯的天生劍種,雖現在還算是個秘密,但注定瞞不了多久。哪怕他背後有淩霄,也不可能從此高枕無憂。唯一的辦法,就是他自己能夠快速成長起來。
所以這次,他應該去,風險總伴着機緣,哪怕有揠苗助長之嫌。
…………
天色熹微,晨霧尚在,東方隐隐出現金紅之色。
又一次侯在浩昀台,顧惜湛眯着眼看向南邊,許久才收回目光,向着相熟的同門點頭緻意。
不出所料,除了謝柯,聚在這裡的全是金丹,看着熙熙攘攘的兩三百人,她默默計算一番,最終确認,有空閑的金丹同門,至少來了三成。
“恒明師妹,”聽到熟悉的身影,顧惜湛回過身,便見沈謙之和寇四走過來,兩人先對顧惜湛笑了笑,才看向男修,“謝師弟也同去?”
“嗯。”
沈謙之了然一笑,“去一趟也好。”他突然拿出一塊玉牌遞給男修,“有什麼事,可以找我。”
見此,寇四有些詫異的看向他,蒼一一行,讓他們認同了這位剛入宗的師弟,但也遠遠不到相熟的程度。
沈謙之卻沒有解釋的意思,将視線從玉牌上移開,顧惜湛對用餘光看着她的男修微微颔首。
恒謙師兄此舉,不過是想拉進與紫鈞峰的關系,并無大礙。
見她同意,謝柯才接過玉牌,施禮道謝,“多謝恒謙師兄。”
幾人又随意聊了幾句,顧惜湛突然皺了皺眉,擡頭看向東邊,神色莫測。她感到,有陰煞氣向此而來。
見她表情有異,沈謙之剛想詢問,視線中卻出現了一個人,讓他立刻把話吞了回去,“見過無宗師叔。”
“恩。”面色慘白的俊美屍修并沒有理會别人,毫無眼白的雙眸徑直看向顧惜湛,“帶她同去。”
顧惜湛一愣,才看到他身後還站了一人,面容姣好的少女脖頸上帶着條去不掉的疤,對方見了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臉上已經露出了有些僵硬卻依然燦爛的笑容。
是餘桑?顧惜湛又看向無宗真尊,開口就想拒絕,“師叔,這……”雖然餘桑天賦異禀,但目前尚不過築基中期,又不必像師弟一般迅速成長,她實在不認同對方有必要去。
“于你有用。”不等她說完,無宗就打斷了她,他看着眼前這個幾無交集的師侄,眼中多了點溫和。
是個好孩子,既然算出來了,他沒理由不幫對方一把。
于她有用?顧惜湛沉默下來,無宗師叔的出名之處,不僅在于他是少有走劍道的屍修大能,還在于他的推演之術,在整個古玄都排的近前十。
眼下,無宗很明顯是想幫她,這樣想着,顧惜湛施禮道:“多謝師叔,恒明必護師妹周全。”
“你多小心。”将餘桑留在原地,無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