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湛注視着她劍尖指着的東西――這可能是一具最為失敗的屍兵,除了脖子上有一道發黑的傷口,“她”原本完整無比,肩膀上那道口子則是剛才被劍氣所傷。
“她”身上有些許棕黑屍斑,卻沒有腐爛的痕迹,從五官依稀可以推斷出,“她”當年也一定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可以想象當初禦屍人隻是坎坎割開了女孩的喉嚨,還沒來得及進行後面的步驟,便出了變故,讓他不得不停止屍兵的煉制,任由女孩死亡。
在養屍地養了這麼多年,也算是“她”的造化了。
女屍蜷在地上,微微發抖,“她”努力将自己縮成一團,生怕碰在身前這個不知名的東西上,它給“她”的感覺很不好,“她”有預感,如果碰上去,一定會發生很可怕的事。
“她”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看着面前的生物,感覺對方和自己有點像,那個可怕的東西好像由這個與自己有點像的生物控制着,那“她”讨好這個生物是不是就可以了?
求生的念頭太過強烈,讓“她”無師自通的探出了神識――[不要,殺我。]
[我,不害,你。]
顧惜湛愣了下,低頭看到女屍僵硬的臉上出現了類似于哀求的表情,“她”的造化之大,好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識海中那絲神識繼續傳來哀求和害怕的信息,顧惜湛翻手将青戈收起來,同樣探出神識,安撫女屍,[别怕,我不殺你。]
“她”的神識很弱,強度僅僅夠外放,卻能不經她允許就進入自己的識海,想必是有特殊之處。
[我不會傷害你。],顧惜湛一邊安撫着女屍,一邊取出一顆龍眼大小的乳白色珠子放在她天靈蓋上,右手掐訣,隻見那珠子晃晃悠悠的飄起來,往上飄了大概半尺,從中射出一道白光,将女屍罩在裡面。
[好,舒服。謝,謝。]
女屍原本還有些發抖,此刻卻完全放松下來,“她”仰頭看那顆珠子,毫不吝惜地向顧惜湛表達自己的歡喜與感激,被光罩着,“她”覺得周身都舒服極了。
白光隻存在了五息,在白光消失的那刻,珠子也掉下來,落入一隻攤開的手中。顧惜湛收起尋魂珠,垂眸打量着女屍――沒有找到殘魂,當初女孩确實是死了,她沒有被煉成屍兵。
現在留下的,不是失敗的屍兵,而是屍修。
想必是屍體在養屍地待久了,産生了自己的意識,能在無人指點的情況下,憑借本能修煉到築基初期,看樣子天賦不錯。
那就再幫“她”一把。
[放松,别抵抗。],她雙手翻動,十指在空中留下道道殘影,形成一個繁複的圖案,指間慢慢出現一層淺黃光芒,光芒越來越亮,最後将她的雙手都隐在裡面……
“嗖――”,顧惜湛一揮手,那光芒凝成細細的一條射入女屍眉心,她垂下手,指尖微微顫抖,臉色也有點發白,雙眼卻死死盯着女屍。
“謝,謝你。”,終于,女屍有些吃力的開口,因為從來沒說過話,她發音有些奇怪,說的也很緩慢,卻堅持說了下去。
“謝謝,你,你,叫什,麼?”
成功了。顧惜湛暗暗舒了口氣,她方才将一些常識灌輸給了女屍,讓她擺脫渾渾噩噩的狀态,通俗點說,就是開智,這開智手法她也是第一次用,還好沒出錯。
“我名顧惜湛。”,她頓了頓,又說:“你可有名字?”
名字?“她”好像是有過的,但是“她”想不起來了,女屍捂着腦袋想了半天,最後還是略帶遲疑的搖了搖頭。
顧惜湛沉吟了下,“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你便叫餘桑,可好?”
餘桑麼?女屍想了想,雖然不太懂前面那句話的含義,但這兩個字……“謝謝,我就叫,餘,桑。”,“她”也有名字了,真好。
瞥見“她”肩膀上的劍傷,顧惜湛又在玉佩中找了找,翻出來一隻玉夾,一打開,一股濃郁的陰氣便撲面而來,她有點不适的皺了皺眉,餘桑卻熱切地盯着她手裡的玉夾。
玉夾裡是一株三寸長的靈草,黑色的枝幹上依次長着七片黑葉,葉片尖端都帶着一滴小小的水珠,這是陰冥草,性陰寒,對冰、水靈根及屍修、鬼修都有莫大好處,卻是完完全全與她相克,是以顧氏也不會給她準備這類靈物,這株還是上次在肥遺那偶然尋到的,沒想到會派上用場。
“張嘴。”,取了三滴水珠,将兩滴彈入餘桑口中,剩下一滴則貼在“她”肩膀上。水珠一入口,餘桑便阖上眼,專心吸收裡面的精華,隻見那道劍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了起來,“她”脖子上的傷口卻還是老樣子。
看來這道傷口目前還去不掉,顧惜湛将玉夾收起來,等餘桑重新睜開眼,便道:“帶我去你平日呆的地方。”,她一路走來都沒有看到養屍地,本打算查看了盡頭那處大門再去尋找,但既然碰上了餘桑,就先去那養屍地看看,也省的夜長夢多。
不知那地方還有沒有殘存的屍兵?
餘桑點了點頭,慢慢站起來,轉過身在拐角的牆上摸索着,“啪嗒。”,一聲輕響,隻見牆面中間慢慢下降,一道一人寬的裂痕出現在眼前,等牆壁不再下降,餘桑便率先走了進去。
…………………………
通道裡沒有一點光明,越往裡走,陰寒之氣便越重,顧惜湛為自己加了個靈氣罩,感受着腳下的濕滑,微微皺眉,這裡陰氣太重,引得她體内的靈力也開始蠢蠢欲動。
極力壓制着靈力,她對回頭等她的餘桑點點頭,“不礙事,接着走。”
“恩。”,聞言,餘桑繼續往前走去,努力和顧惜湛保持着至少三尺的距離,自從進到這裡,顧惜湛身上就出現了一股令“她”懼怕的氣息,而且越來越強烈,如果不是開了智,“她”早就在本能的驅使下溜之大吉了。
一人一屍在這七彎八拐的通道裡走了很久,腳下的路從一開始的平坦整齊到後來的泥濘坎坷,像是挖這通道的人後來失去了耐心,随便挖了挖便應付了事。
地上還有不少腥臭的水坑,裡面泡着不知名的碎塊,通道的牆壁上滿是小指粗細的裂痕,裡面長着灰綠色的苔藓,蘊含着陰氣的水滴順着裂痕淌下來,也滋潤着這些苔藓。
顧惜湛心下一動,伸出手挖了點苔藓收起來,于陰氣中誕生的,說不定以後會派上用場。
“餘桑,”,她突然開口,“你呆的地方,還有沒有同你一樣的?”
同我一樣的?餘桑歪着腦袋想了想,“沒,有。”,好像還有一些背着腦袋的生物,但他們不一樣,那些生物,一直想咬“她”。
又轉過一個彎,餘桑伸手推開眼前的石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