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後,遠在京都的老侯爺聽聞此事,書信一封,言辭何等暴跳如雷,更是讓王弘坤親自帶人去尋蹤,務必找回兒子王洛堯,否則他父帶子過,承受家法。
府裡的人多是以為王洛堯拿着這些錢兩去贖兒子,卻極少知道十萬大軍的事。
王弘坤起初也是不知道,因此在聽聞老侯爺這般動怒着實有些不解,遂而到畢氏跟前訴苦,覺得兒子拿了錢是為了贖孫子,就算一百萬兩的确多了些,但要是能成功把孫子帶回來也不枉費了這些錢,再說,以兒子那情智,說不定把人贖回的同時還把銀子給帶回來了。
畢氏這才告知以實情,因為大軍的事早晚是要紙包不住火。
王弘坤這一聽不由吓得腿軟,半晌才恨聲罵了一句:“這個逆子!”罵完,即依老侯爺指示,領着人尋蹤兒子而去。
餘者衆人更是以為王洛堯之前與蘇蘇的争吵是為着銀兩的事,想來一向秉直的蘇蘇不願随他的意思,所以他才私下拿走銀兩,進而越發對蘇蘇表示同情。
數日後,老侯爺又來信一封,讓畢氏把家裡現有錢兩清點,準備悉數進貢京都,助力二皇子,以挽救因為王洛堯的叛逆而造成的惡劣影響。
這麼一來,阖府的人都坐不住了,沒了銀子,這麼人口吃什麼?
即便府上每日都有進項,可每日也有大量的出項啊,這要是把現有的财物獻出去,這生計倒要如何維持。
畢氏也覺得老侯爺此舉太過沖動,也太過極端,就算為了表忠心,也不至于傾盡家财吧,畢竟來日方長,盡忠的機會還多着呢。
可老侯爺信裡說得清楚明白,王洛堯領着十萬大軍奔了成王,加上成王不知從何處募集的數十萬草寇,一共二十五萬大軍,直接叫闆二皇子,讓整個局勢頓時變得更加撲朔不可預知。
二皇子深明大義,知道整個衛國侯府與背叛一事并無勾結之意,過錯隻在王洛堯一人身上,而為了表明衛國侯府的赤誠之心,除了提供大量财力之外,如何表明心迹?
于是,縱有千般不甘萬般不願,畢氏還是沒有存私,依着老侯爺的吩咐,将公中庫裡所有财物清點一遍,立了清冊,隻等老侯爺的命令一來,即派人護送财物進都上貢。
蘇蘇亦沒有想過老侯爺會做此舉,這下當真是一個頭幾個大,沒有公中财力的支持,她這裡連中饋都堅持不下去了。
無奈,想來想去,也隻有動用自己的家私來助力侯府撐過這一段時間了,隻要入了秋,豐收一來,大筆銀兩就會流入,各個商鋪的租金也在差不多同時候結賬,到時候,就不至這麼緊張了。
畢氏聞知她這主意,搖搖頭:“府裡雖這會是困難了點,但還不至于要你這個當媳婦的拿出自己的嫁妝來貼補,這要是傳出去豈不笑話一莊?真要拿的話,也該拿我的體己錢出來!”
“老祖宗,您是不知道,彙珍樓這兩年确實經營得不錯,我在城裡各大錢莊都存了不少錢,目下還用不着動用我的嫁妝!”蘇蘇頭一次在畢氏跟前兜底,還頗有兩分不好意思。
畢氏聽她這麼一說,也能猜出大概,不禁歎息:“沒想到,短短時日之内,偌大侯府也會淪落到如此窘迫的境地!堯兒,我一向覺得他心思缜密,不同常人,不想,他竟在這關鍵時候鬼迷心竅,真是太令我們老兩口失望!”
蘇蘇聞言,微阖眼簾,王洛堯臨走前一夜把他的想法和主意都與她說了,她不知道他有沒有什麼隐瞞,卻是私下極贊同他的猜想,因為成王對達烨的信任不可能毫無來由的,一定是達烨做了什麼事,才讓成王對他信之不疑。
王洛堯擔憂達烨這幾年很可能一直在暗中囤有自己的力量,趁着這個時候投奔成王舉事,否則單憑成王那點力量,成王決不會有如此膽量把魔爪伸向衛國侯府。
如果他所猜沒錯的話,成王那裡還真不能小觑,達烨深不可測,雖然招安之時将他的那些手下收編,而且他這裡也對他時時監控,但不能保證他一定就沒辦法把之前那些人重新召集。
如此一來,京都就相當危險,因為幾個親王的動态好掌握,然達烨這條身處黑暗角落的黑蟒卻是很難琢磨。
既然成王和達烨恁般有膽量勾引他,甚而覺得他會屈服上鈎,那他就有膽量深入虎穴一探究竟。
那晚,蘇蘇雖聽着覺得很有道理,但還是不太相信達烨能有那般能耐,暗中囤蓄力量,抑或有那麼大統導力把以前的兵馬重新集合起來。
可事實還真就如王洛堯所猜測,這兩日她就自畢氏口中成王不知自何處召集了十多萬兵馬,氣勢咄咄逼人,要是再加上洛堯那十萬大軍,簡直要直逼京都了。
那十多萬兵馬不是因為達烨還能因為誰呢?
兒子不在身邊,但他的父親親自去迎救他了,蘇蘇盡管萬般苦楚,卻是對王洛堯滿懷信心,所以,她記着他臨走交待的那些話,一定要幫助侯府成功渡過這一劫,千萬不能讓侯府散了家。
自朝晖園出來後,她即親自帶着安容去了一家錢莊取銀兩。因為出了禹兒的事,她這次沒再輕易把安容支出去,便是自蘇家莊帶回的那批首飾,也是另雇了镖局的人護送吳光和林平分赴揚州和平江。
她之所以沒有落下在這兩地開分鋪的事,主要還是覺得現今雖然京都局勢緊張,但那股緊張的氛圍江南這一帶還沒有波及到,所以,開分鋪的事還是要依計劃進行下去了。
況且侯府正面臨困境,誰也不敢說這場困境會持續到何時,或者過程中還會有什麼意外發生,所以,保險起見,彙珍樓還是要好生經營的,起碼也能給侯府做個後盾。
蘇蘇幾乎把存在這家錢莊裡的錢兩全部取出,僅餘了一小點,才回到府中,這筆銀兩數目相當可觀,就算侯府每日隻進不出,也能夠侯府支撐個一兩月,不過如今的各個出項卻不能似當初那樣大手大腳,每文錢都得要出得明白。
這麼一來,明明不需要再照顧兒子,可她卻比以前忙碌多了,她也想讓自己忙起來,少一些空閑去胡思亂想,白天能事必躬親的事她一定親自出馬,不怕多跑腿,這樣身子乏的話,晚上也能睡得着,否則,她會一整晚一整晚的失眠,一閉上眼睛就是有關丈夫、兒子的惡夢,一夜過來,折磨得她身心疲憊。
阖府很快得知她拿自己的體己錢出來支撐侯府的事,衆人對她越發另眼相看,絲毫未因王洛堯的個人所為而牽怒于她。
之前很難想像兒子不在身邊的日子,但殘酷的現實逼得她去面對,一個月的時間原本以為會很慢,可在她忙忙碌碌的情形下,卻是轉瞬即逝。
在這一個月當中,沒有收到王洛堯一封來信,她根本不知道兒子的半點情況,不知道才幾個月大的他是否安好。每當她要沉淪在無盡的擔憂和悲傷之中時,肩上的重擔又提醒她必須擱下這些擔憂和悲傷,重新振作起來,将自己該做的事做好。
因為侯府的窘境,她不得不經常關注彙珍樓的經營狀況,除了常往江甯這邊的幾家鋪子查看以外,還一連去了好幾封信給吳光和林平,詢問他們那裡的情況。
以前,她的心态是無所謂,好就好,壞就壞,她玩得起!隻是現如今,她謹慎多了,任何出現的異常她都要拉着肖蒙仔細分析琢磨,揪出異常背後的原因,直到确認隻是偶然巧合,她才安心。
肖蒙從沒見她這般耗心,不禁替她擔心:“蘇妹,彙珍樓的事你就交給我吧,你安心管你侯府裡的事,否則以你這身子定然吃不消兩下折騰。就算真要打起仗來,那窮人還是窮人,富人仍是富人,該吃香喝辣還是該吃香喝辣,該穿金戴銀還是該穿金戴銀,即便盈利會有些波動,但不至于大波大動!你盡管放心好了,不要過度勞心費神!要是你把身體忙虧損了,那再多的銀子都不回來!”
“肖大哥,我知你的意思!”蘇蘇點點頭,近來她确實也感覺到身體的不适,肖蒙說的沒錯,身體是最大的本錢,要是她把自己的身體弄垮了,等兒子回來,她都沒精力看護了。
回到府中,她便好生注意勞逸結合,适時地也會給自己補養一下,為了盼回遠在不知何處的丈夫和兒子,她必須健健康康的。
至于京裡的局勢,沒了王洛堯的消息來源,她幾乎一無所知,沒聽說有打仗的消息,也沒聽說有二皇子登基稱帝的消息,她無法得知那裡究竟在發生什麼。
公公王弘坤一走一個來月,也是半封信件皆無,這種睜眼瞎的感覺令她有時直覺窒息。然而,就在她急得坐不住的時候,一封秘密來信給她送來了一口新鮮空氣,來信正是王洛堯的,安容親自接手後轉遞于她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