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擡臉見王洛堯十分緊張自己,心頭不由一暖,明明剛才她也怕得要死,此時卻強自鎮定,安撫起他來:“沒有,他沒有碰我,你來得太快,他都沒時間擄走我!”
聞此,王洛堯面色稍微好看些,但是仍是後怕不已,禁不住就責備出來:“你晚上出來為何不事先同我說一聲?”
蘇蘇吱唔了一下,道:“我原打算轉一圈就回去,沒想多呆!”
不想一個來月沒出門,她實在被悶壞了,一出來就給玩過頭了。
王洛堯聽她如此說,再見她臉色也不大好,知她被驚得不輕,便不好再說她,抿着薄唇看向巷子深處。
這時席參從牆頭上躍下來,立在黑暗中,悄聲詢問:“主上,要不要繼續追?”
王洛堯收回視線,将手掌在半空中一豎:“不用追了,放他走!”
蘇蘇看了眼黑暗中的人影,還有牆頭上或隐或現的身形,看得出來,這一行人不是府裡護院,難道是府衙的衙役?可瞧着還是不像!不過此時她顧不得這些,而是吃驚于王洛堯的話。
“你知道他是誰?”對于這個猜測,她頗感意外。
王洛堯斜眸觑她一眼,沒應話,隻摟着她走到巷口,然後上了一輛事先備好的馬車。
“艾芙她們呢?”蘇蘇上了馬車,沒見艾芙幾個,不禁再次擔心起來。
“她們四個在一處,哪個有膽的敢一口氣拐走她們四個?”王洛堯沒好氣地回道。
蘇蘇聽了,橫他一眼,這話分明就是在說她落單後遭人拐了嘛!
可是,若叫歹人拐走了,她也認了,可擄她的人是達烨,這賬得另一算。
對了,王洛堯怎麼知道是達烨擄的她?
“你知道剛才那人是達烨?”之于王洛堯,蘇蘇終于有些敬畏起來,今日始知他的确是有些神通廣大的。
要知她今晚上溜出來時,王洛堯還在府衙未歸,否則她很難在不經他知曉的情況下來逛燈會。
瞥見蘇蘇臉上吃驚的神情,王洛堯禁不住扭開臉。
蘇蘇瞧他如此,一時摸不準他心裡想法,不過卻是不敢再追問,怕他反過來逼問她。
倒不是她做了什麼虧心事,隻是她與達烨的事确實說不清,就怕越說越說不清。
“當年,你同他在船上到底發生過什麼?”
就在蘇蘇以為王洛堯不答一語,準備靜默着直到侯府時,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可把她驚得不清:“你……你怎麼知道……?”
她與達烨的事?還是多年前在海上發生的事!
王洛堯回過頭來,看向她:“你與他之間定然有過什麼,否則他憑什麼屢次三番騷擾于你?”
屢次三番?
他連屢次三番都知道?
蘇蘇徹底怔愣,這該怎麼說?
又能怎麼說?實話實說呗?她本來與達烨就沒什麼,要說有什麼的話,到江甯城後,他們确實有過幾次見面,他也曾在暗中幫助過自己,但那都是他在一廂情願地幫忙,她從來沒有主動找過他,甚至在得知受到他的相助後,她都未曾正兒八經地感謝過他!
提到海上那會,他們之間就更沒有什麼了!
“我能與他有什麼?當年女扮男裝的我和父親在出海的途中遇到海寇,那夥人的頭領便是他!不過,從頭到尾,他都以為我是男兒,那種情況下,我和他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發生!除非他好龍陽!但現在來看,很明顯他根本沒有龍陽之好,所以,在那樣的情況下,我和父親就是俘虜,他則是海賊王!如果沒有後來的海嘯,也許事情會有另一樣的發展!可是在海嘯發生後,我和父親便趁亂逃離魔爪,曆經苦難回到蘇家莊!”已經多久沒有再回憶那個場景了,蘇蘇記不大清楚了,但就算隔了這麼久,她一旦回憶,當時的情景就曆曆在目,讓她膽寒,不由自主就攥起雙拳,她頓了一下,續道,“若說我同他的交集,唯一能說得上算是交集的話,那麼就是他發現我會珠飾匠藝,他正好在那次劫船過程中丢了一柄冠簪,便讓我幫他重新制了一柄一模一樣的冠簪!僅此而已!”
其實這段故事,王洛堯一早就打聽過,知道蘇蘇父女兩個曆經九死一生,可此時聽到她親口将那次經曆描述出來,還是暗暗為她捏了一把汗,同時還有心疼,他将她攬入懷中,溫溫地問道:“那次在九合山裡碰到你,其時,你是不是才從那次海難中得生後回到蘇家莊不久?”
蘇蘇目光落在對面的車廂壁上,點點頭道:“沒錯,因為臉上和身上到處是曬傷,娘親關了我好些時間,可入秋後,山上會有很多将死的昆蟲蝶類,我想趕上那個時候去山上采集一些回家儲着,結果因為去得晚了,翻了幾座山頭都撲了空!”
跟着她的話語,王洛堯也将記憶撥回到那個時候,可以想像,爬了幾座山頭卻沒有中意的收獲,蘇蘇當時該有多失落,偏偏自己還好巧不巧地射傷了她的萌寵,這才激起她的不滿,引她一頓毒舌。
情不自禁地一聲輕笑,低聲語道:“那會兒,我是剛參加鄉試中了解元,聽老祖宗預備給我說親,對方是徽州九合山裡的蘇家,我便被潘大和杜小二他們慫恿動了,帶着他們幾個一路遊山玩水到了九合山,想暗下打聽一下蘇家的情況!當時見九合山上不少野物,便順手打了幾隻,結果不小心就射中了你的蘇白!”
蘇蘇腦中當時王洛堯騰空躍起拔箭淩空一射的英姿,那會兒隻顧着蘇白,其實此刻憶來,他那一箭射得還真是漂亮!
“自那一次之後,我還沒見過你狩獵過呢!我想再瞧瞧你的箭法!”蘇蘇擡起臉來,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将海難的回憶抛開了,轉而将注意力移到王洛堯身上。
王洛堯觑見她臉上沒有了驚懼傷懷之情,不由滿意地勾唇一笑:“想看為夫的箭法還不簡單麼?等天氣暖和,你身子也恢複得差不多時,我挑個時間親自授你箭法如何?”
“那敢情好啊!”蘇蘇一聽說可以學箭法,一腔熱情被勾了起來,整張臉都炫采起來,隐隐期待着春天的來臨,然她不知道的是,兩個月後的春天裡,她并沒有如期看到王洛堯狩獵時的英姿,更沒有學到如何射箭,最讓她想不到的是,待她再一次見識到他的箭法時,竟是在另一個驚心動魄的場合之下,一個讓她畢生難忘,一個與她所經受的海難那一次差不多的生死場合。
他們小夫婦倆相互依偎着聊天,就像兩人一齊從燈會上回來一樣,過程中什麼意外都沒有發生一般。
而在通往城南的一條狹長小巷中,一輛黑篷馬車飛速疾馳,車廂内,達烨還在自斟自飲着,隻是臉色陰沉得吓人。
自早上收到王洛堯派送的請貼開始,他整個人就陰鸷起來,看什麼都不順眼,晚上下屬提議他出來看個燈會趕趕熱鬧,他也想換個心情,便來到趕孔廟的燈會。
不想,天下就有那麼巧的事,隔了近一年沒有見到的人偏在這條街上被他碰到了。于是,鬼使神差地,他跟上了她。
當發現她與同伴走散的那一瞬,他搶步上前,在靠近她的一瞬間,再次鬼使神差地将她拖出人群,拽上他停在街外的馬車中。
一切都來得突然,他不知道會在燈會上碰到蘇蘇,也不知道在碰到蘇蘇的那一刻,會理智失控地把她擄上車,甚至在腦子裡有想過幹脆神不知鬼不覺地徹底擄走她,然後把她拘禁在一個王洛堯找不到的地方。
若非屬下再三懇請,他幾乎就要沖動地這麼做了。
他低頭看着杯中瓊漿,弄不清楚自己準備那麼做的動因究竟是什麼?
是想占有蘇蘇,還是想報複王洛堯?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王洛堯已不隻一次壞他好事,尤其這一次,這小子一上任,半月不到的功夫,就頒令整頓全城乞丐和流民,将他剛有起色的計劃破壞殆盡!
這一招,分明是針對自己,那小子多半早就看出其中的不對勁,隻是之前江甯府尹是潘焘,他的手伸不了這麼長而已,如今他一上任,别的事不做,打先就搞這麼一出,實在可惡!
啪!
他氣恨地一把将手中杯子甩出,砸到對面鐵質的車框上,摔得粉碎。
前頭的車夫聽到動靜,仍是平穩又飛快地駕着馬車,僅拿餘光掃了一眼身後,進而暗下搖了搖頭。
蘇蘇和王洛堯回到府中,直奔香浮院,到達前廳時,發現艾芙幾個已經團候在廳裡了,她扭頭看向王洛堯。
王洛堯瞥她一眼,徑直坐進高椅中,端了杯茶一口飲盡。
“你們先别圍上來,我沒事!就是同你們走散了而已!”蘇蘇揚手一揮,将就要一擁上來的衆仆揮退。
青荷和花影兩個年歲小,又初來香浮院不久,看不明白蘇蘇面上神情,聽了她的話後,沒有多疑。
可是艾芙和艾蓉豈會輕易被唬過,但看蘇蘇是由王洛堯親自護着回來的,而且蘇蘇渾身衣飾完整幹淨,連表情都十分泰然,不似有差,但讓她們不放心的是,當發現蘇蘇不見的時候,她們還不及尋找,就被一個勁裝打扮的男子制止住,随後就見王洛堯現身,被叮囑先回府,他會親自找蘇蘇。
沒錯,蘇蘇是被安然找回了,隻是其間的過程卻委實蹊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