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有違聖命?”蘇蘇預感不妙,這家夥該不會違抗新帝之命趕回家來的吧!
王洛堯卻是不以為意地擡擡眉:“聖上看中我寫的字,遂命我代拟谕旨,再或著些典诰文章什麼的,許是用我用得十分順手,便賜我居于内城,每日晨入暮出,或征備咨詢,或講求學業,總之一日不得閑!”
聞言,蘇蘇不由有些與有榮焉,賜居内城,何等榮耀之事。她雖婦人,但也曉得賜居内城可不是一般才學之士就能享有的,這須得得到皇帝本人相當欣賞的人才能獲得的。
“這是好事啊,說明新帝對你備加器重!”蘇蘇掩掉内心的不快,既然他一直居于内城,差不多是睡在天子的卧榻旁,每日與書文打交道,想必沒有閑功夫朝秦暮楚了。
王洛堯點點頭,接着又搖搖頭:“器重歸器重,可也不能把我當廉價苦力來使啊!甚至夫人臨盆都不放我回來,這份器重不要也罷!”
“那……是不是皇上不讓你回來,你卻擅自回來了?”違搞聖命可不是鬧着玩的,龍顔一怒,那可是攸關性命的事,怎可大意呢!他這麼機警的人,該不會連這點賬都算不來吧?
誰知,王洛堯竟給她肯定地點了點頭,還一臉無奈地道:“如果再繼續在那呆下去,你夫君怕就要陷在皇城裡,回不來江甯了!”
“那……那要是皇上生氣了怎麼辦?”蘇蘇眼下更關心這個。
王洛堯眼睛裡跳躍着笑意,卻被他以眼簾遮住,口氣仍是一本正經:“太公是衛國侯,深得先帝厚愛,作為衛國侯重長孫的我,即使犯了些錯,皇上也不會降罪于我的!”
糊塗!
蘇蘇聽及,在心裡暗暗責道,先帝是先帝,新帝是新帝,沒聽說過一朝天子一朝臣嗎?怎好仗着……
正想着,蘇蘇忽地打住,斜目朝王洛堯的眉眼觑過去:這家夥根本就是在胡謅!鬼才相信他會這般魯莽,難不成他那狀元的頭銜是搶來的?
這麼一想,她不由松懈下來,挪了挪身子,坐正,順帶着也能離他稍遠一點兒。把自己唬得團團轉,還害自己瞎擔心,他還想得好果子吃嗎?
王洛堯眼瞅她不再挨着自己的肩頭靠坐,反坐直上半身,倚靠在床頭,禁不住蹙起眉頭。
蘇蘇瞄了一眼他額下的眉峰,撇撇嘴:“我看你還是盡快回京城去,若你不願回去,那我就得帶着孩子離開侯府,另尋門路!若是以前,我定是要嫁雞随雞,嫁狗随狗的,你違了聖命,我必要同你共擔後果!可現下不同了,我不再單身一人!”
王洛堯耳聽她這話怎麼聽怎麼狠心,怎麼想怎麼絕情,都說婦人一旦有了孩子,在她們心裡,丈夫便掉了重要性,如今看來,果不其然,他這裡孩子才生下來,蘇蘇就已經凡事以孩子為重了,等再過些日子,她心裡還能有他什麼份啊?
他擡眸掃了一眼對面牆上釘着的雕漆嵌玉石風景人物挂屏,捏了捏眉心,轉眸看着蘇蘇,歎道:“這次是我的不是,不該回來得這麼晚,應該早些推掉肩上的事務,回來陪你!你說,要怎樣,你才能不生我的氣!”
聽此,蘇蘇低頭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嬰孩,腦子裡頓時百轉千回,此時不敲他一筆,更待何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就要想個法子為難他一下!
叮的一下,腦海間似有一道光閃過,王洛堯此去京都待足了三個來月,就算他每日公務纏身,可總是有機會在京城各街巷轉幾圈吧,憑他的眼力勁兒,幫她物色一兩間鋪面或宅院怕是輕而易舉的事,省得再勞煩别人了,這一輩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去一趟京都呢,更别說親自過去盤鋪了!若真準備指望林平和吳光,那也得費去他們好大一番功夫!
她是真心想把彙珍樓開到京都去!
腦中這麼一盤算,當即就欲脫口而出,然而,一切卻在頭一字滑到舌尖時被她叫停。
罷了,還是不要勞煩他了,倒不是同他見外,隻是覺得如果讓他曉得自己準備擴大彙珍樓,他定然不太樂意,因為他畢竟也是一個大丈夫。
做丈夫的,多半是有虛榮心,希望婦人依附于他,随命于他。自己在他不知不覺間把彙珍樓經營起來,他得知後,似乎從未因此明确地表示贊同抑或為彙珍樓的成績表示高興過,假若再讓得知自己隐在深處的野心,他難免不胡思亂想。
所以,還是罷了!盤鋪的事還是留做今後自己慢慢從長計議吧。
“怎麼?”王洛堯看蘇蘇明珠在眼眶裡轉了幾圈,粉唇亦是張了又合,不由挑起眉尾,“舍不得罰我麼?”
聞此,蘇蘇斜他一眼:“呸,我隻是沒有想好該怎麼罰你才能解氣!”
王洛堯勾唇一笑:“嗯,你一會兒有的時間去想,加上這個一起想,怎麼罰都行!”
語音還沒有落地,他整個人就上前一欺,掰過蘇蘇的脖勁,重重地一吻。
蘇蘇不及反應,隻有任他得逞,暈糊間,暗咬牙槽,可不得想個好招,仔細罰他一罰!
一親芳澤後,王洛堯心滿意足地移開臉,同時伸手在半空中握住蘇蘇砸向他兇口的拳頭,溫笑道:“先别打,我有樣東西給你!”
蘇蘇果然住了手,看他面上神情,估摸着應是給她備了禮物之類,行色匆匆間還能想着給她備份禮物,算他有心:“什麼東西?”
問話之時,一雙眼睛已經止不住朝他袖口瞧去。
王洛堯抽回手,果真自袖中抽出一柄長盒,瘦瘦長長的,遞到蘇蘇手中:“我給你備的禮物在席參那裡,袖裡揣的這個不敢有失,所以随身帶着的!”
聽到這話,再看王洛堯面上也不似開玩笑的樣子,蘇蘇不由重視起來,也跟着面色一緊,猶豫着問道:“不容有失?這個,是誰送我的?”
京都,還有蘇貝和潘大,但即便是他們送給自己的禮物,在王洛堯看來,也不至于看得這麼緊,還說“不容有失”!
王洛堯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啟口應道:“皇後娘娘!”
聞此,蘇蘇驚得差些沒有握住盒子,失手掉到被上,微阖眼簾,意外地竟連話都說不連貫了:“皇……皇後?她怎麼會送我禮物?”
王洛堯努了努嘴,目光仍定在她臉上,道:“如今她已貴為皇後,一國之母,她想送誰禮物就送誰禮物,難道還有人會對此追根問源麼?”
話是這麼說,可凡事總不能無緣無故吧?
她既然主動送來禮物,定然是知曉自己的存在的,那,那這代表什麼呢?說明什麼呢?
王洛堯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及時出聲打斷她的思緒:“皇後既賜你禮物,你收下便是,不要深究!她不隻送了你,還有京都的蘇貝,蘇秀那一份也由我帶回!明日我還得親自着人送給她!”
一聽這麼說,果然蘇蘇不再胡思亂想下去,她一個小人物,是無法揣測像皇後那樣人的想法的,怎麼想都可能不對,倒不如什麼都不想,默默地收下,不張揚不得意便好。
若是皇後單單給她送一份,她多半會将這禮物歸功于衛國侯府的門面,要不說不通,如今聽說蘇貝和蘇秀也都有,那很明顯就是看在蘇家的面上了,跟衛國侯府沾不上什麼關系,也就是她已經不再遮掩徽州九合縣的蘇家是她正經娘家這一事實了。
以前不知出于什麼緣故,在她當太子妃時,大家隻知道她是由現今皇太後撫養成人,别的什麼身家背景就很少人知曉。而如今她已榮升皇後,很多事情别人再想追究也不敢追究了。
隻是,隻是,難不成是因為蘇家門第過輕,怕會辱沒她麼?
可這麼說不通啊,倘真是如此,那皇太後當初為什麼又要千裡迢迢把她自蘇家莊接到京城,還放在膝前親自教養呢?
蘇蘇滿心疑惑,遂而求解惑似地望向跟前的王洛堯,王洛堯自是看出她目中之意,卻沒有如她所願,而是避重就輕:“個中緣由,其實你們蘇家最為清楚,但你們姐妹被蒙在鼓裡,定是有其原因的,想來,你家裡長輩不願告知你們小輩,也是不願你們趟這池水!不過,依我之見,他們此舉實是明智,很多事知不如不知的好,尤其對于一個婦人來說明”
是啊,當初她父親就是這麼說的!
而且她也不想知道太多,京都離江甯那麼遠,在看得見的将來,她也沒有什麼所求,目下隻要專心做好眼前的事便已足夠,同大人物沾上關系,固然有很多好處,但不能排除這也是一把雙刃劍的現實。
蘇蘇打開錦盒,盒内齊整地放了一雙象牙質地鑲金玉花紋的鴛鴦筷子,筷子頭部雕刻成一公一母兩隻鴛鴦,筷柄上則以玉鑲金邊刻了細巧的祥瑞花紋。
成雙成對,永不分離,合二為一,快生貴子!
這雙筷子送給她們姐妹三人倒十分貼意,蘇貝新婚不久,她這裡也才剛得子,而蘇秀頭胎生的是閨女,祝她早日得子也是非常貼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