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他們出門出得早,辰末時分已到微香湖畔附近一條極是繁華的街鋪。
因着花魁大賽的原因,這條街坊比之平時要熱鬧數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少人甚至臨時起意而決定置衣添裳,插簪戴花。
馬車無法繼續朝街心駛進,這時,從丫仆的車駕中下來一個老媽子,步到王洛歌等人的車簾前,輕語道:“五小姐,外面車多人多,咱們車駕動不了!依老婢看,小姐們不若下駕步行,這樣反而快些!”
聽聞,王洛歌低應一聲:“有勞何媽媽,我這就帶三位小姐下車!”于是,她領着蘇氏三人下來馬車,拿帕子掩了面,與衆丫環們步行前往街心一家鋪名為“會元雲錦衣坊”的衣鋪。
而蘇蘇自腳一落地,一雙露在帕子外面的明眸就四下張望,看見身後的馬車仍被人群擠在街頭,而幾個護院則不遠不近地跟着。
随在她身側的艾芙也跟着四下探看,結果發現四周不少目光朝她們一行人看過來,她忙收回視線,拉了拉蘇蘇的袖口:“小姐,您看什麼呢,咱們趕緊走吧!”
蘇蘇整了整面上的帕子,點點頭,便跟在王洛歌的身後,徑直走進會元雲錦衣坊。
雖然王洛堯一行人還在路上,但此時的微香湖邊上已是人頭撺動,當然,大多是看熱鬧的平民百姓,富貴人早在數天甚至數月之前已預訂好位子了。
至于他們之所以一大早就趕來,不為搶占觀賽投賞的絕佳位置,為得是趕在大批人進駐之前入場,否則他們幾個江甯府有頭有臉的貴公子一齊在這裡出現,定然會惹來不少眼風。
會元衣坊内,掌櫃的識得何媽媽,見老主顧光臨,殷勤地迎上門來:“何媽媽,您來了?瞧這幾位小姐都面生得緊哪!”
前一句時他還看着何媽媽,問後一句話時,已極是守禮地低下頭去,沒有越矩打量王洛歌四人。
“呂掌櫃,這幾位都是咱們侯府的小姐,待會兒,你盡管把近來的新款樣式拿出來!”何媽媽立在王洛歌的側後,和掌櫃十分熟絡。
“好咧――諸位裡邊請!”呂掌櫃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王洛歌即順勢帶着蘇氏三人進到鋪内。
一到鋪間,蘇貝等人立馬就被牆上挂着的,桌上陳着的精美雲錦制繡品給牢牢吸引。她們雖然對雲錦不陌生,也時常穿戴,家裡更不乏此類屏風,但當大批量的嶄新繡品陳設眼前時,她們仍被震撼住了。
當然蘇蘇不在她們此類,她自下了車,心裡就在盤算,待進了鋪面,心裡還在盤算。
剛剛在街中行走時,她已發現這條街上開了數家珠寶首飾的樓坊,想必周邊附近,定有金銀玉石類的交易集市抑或賭石坊一類的地方。
許久沒有出來,再念及一會兒能進出賭石坊,她私下已奈不住興奮的勁頭,以前從來都是跟着父親出來,她單獨一人還沒有賭過原石,今日身上沒帶什麼銀子,但卻是可以去看看熱鬧的!
“四位小姐,這裡頭是試衣的包廂,!”呂掌櫃站到一道門簾前,躬着身子揚聲指引,“一會兒,我會着人把新進的款式送給你們的丫環!”
何媽媽答應下來,帶着幾位小姐進到四個包廂。
蘇蘇看了眼呂掌櫃,又往鋪内四下打量兩眼,然後抱着蘇白慢悠悠踱進包廂。
沒多久就有個小丫頭送衣裳入廂,艾芙接過衣裳,關了廂門,張口驚歎道:“小姐,您瞧這衣裳――”
蘇蘇回身瞥了一眼艾芙,伸手拿過衣裳,對艾芙命道:“你去我姐那,把我這個領扣給她,再把她身上那個白玉扣拿來,這件衣裳得搭白玉領扣才好看!”
“是!”艾芙應令轉身推門而出。
艾芙一出門,蘇蘇拍了拍懷中的蘇白,低聲對他道:“一會兒,就看你的了!”
話音一落,蘇蘇即從袖中拿出小錦盒,脫下披風和外裳,露出裡面的灰色長衫,又飛手在眉上粘上兩道粗厚假眉,再在臉頰抹上一叢假胎記,熟練地将頭發在頭頂盤起,然後将早已備好的一張紙卷,擱在桌面,抱上蘇白就旋出包廂。
一現身鋪面,她就重重拎了拎蘇白的耳朵,蘇白嗖地躍出她的懷中,撲向兀自站在櫃台後面盤賬還沒反應過來的呂掌櫃頭上。
蘇蘇趁着蘇白折騰呂掌櫃的空隙,飛蹿出店鋪。
呂掌櫃被突然冒出來的一隻白猴在頭上又抓又撓驚得驚慌失措,當蘇蘇閃身時,他眼角瞥見有人影飄過,但卻顧不來,好容易趕走蘇白,再大步到鋪外時,隻見人來人往,根本認不出剛才飄過的人影究竟屬于哪個,惟好作罷,轉頭進鋪,發現先前那隻小白猴也不見蹤影。
呂掌櫃自覺莫名其妙地搖搖頭,又不大放心,遂揚聲喚道:“小蘭――”
這時,一個十來歲梳着羊角辮的丫環答應着走出來:“哎,來了,呂掌櫃!”
呂掌櫃擡脖望了望通往裡間的門簾,問奇兒:“裡面可有什麼異常?”
聞言,小蘭蹙着眉頭:“什麼異常?”
呂掌櫃一聽這話,心情一松,搖搖頭:“沒事,你進去吧,好好侍候着!”
另一廂蘇蘇出了鋪面,挺直脊背,悠哉遊哉地在人流中穿梭,當她到達街頭,拐到另一條街巷時,蘇白突然從頭頂蹿下,蘇蘇極是默契地一把将他攬入懷中,拿一塊與自己身上衣布同色的布面罩住他雪白的身子,僅露一顆腦袋出來。
“幹得好!”蘇蘇喜滋滋撫摸上蘇白的小腦袋,“你這家夥真是越來越出息了啊!”
蘇蘇按下心中興奮勁兒,抱着蘇白在前後兩條街上轉悠了好半晌,可除了幾家珠寶鋪面,卻沒有發現什麼玉石交易場所之類的。
她頗有點失望,便腳下胡亂逛走,隻朝着人多的地方湊去,盡管她知道這些人多半是為着什麼而去的。
既然都溜出來了,那還不看兩眼?
這麼想着,她跟随人流趨向一座占地十分寬敞的雅緻樓宇,三個燙金大字“淩煙閣”在春日的陽光下奪目耀眼。
淩煙閣樓高三層,遠遠地可見其傍湖而建,樓後還有一個極大的亭軒,亭軒就設在湖岸上,兩邊有遊廊,廊下即是碧潺潺的湖水。
軒裡分兩塊,裡面一塊像是搭着舞台,另一塊自然該是訪客們的看台了。
蘇蘇一路走一路踮腳探看,好容易來到淩煙閣前,見門前近乎人山人海,除了在門前招徕的煙花女子,餘者多為男子,她不願跟一群男子拼擠,遂原地止住,不再繼續朝樓内前進。
蘇蘇扭着脖頸往身周觀看,衆人臉上都藏着掩飾不住的興奮,便是書生模樣的也免不了如此,隻是比旁人來得更矜持些,那股子興奮勁兒間或不小心溢出嘴角,又生怕被人認作輕浮,趕忙伸手将笑意悄悄拭去。
觑見門口不停搖擺腰肢的女子們個個脂濃粉厚,蘇蘇不禁往後又退了兩步,打算再看兩眼便離開,到鄰街去轉轉,看能否碰到一家專供賭石的玉石賭莊。
前後左右張望間,腦中不知怎麼地憑空冒出一句話,惹她不禁私下小聲嘀咕了一句:“那個嶽湘湘想必就在這樓裡面了,不曉得她長甚麼樣!”
豈料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她隻是呢喃一句,旁邊竟有人聽得真切,她聲音才落,就有一個身量與她差不多的中年男子湊近谑道:“這位兄台是為着翠香樓的嶽湘湘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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