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羅家出事之後,在陸湛的記憶裡,秦艽從未笑過,更遑論笑得這麼溫柔,仿佛心愛之人就在眼前一樣。
明明是六月裡的流火天,陸湛卻像是被人關進了萬年不化的冰窖裡許久,骨頭縫裡冒出來的都是森森涼意。
秦艽一笑之後,望着眼前摩肩接踵的人群開始發愁,“看來,我們想順利的擠到府伊大堂看四皇子審案有些困難。”
陸湛忽然站到秦艽面前攔住他的去路,并将右手伸到他面前說:“拿來!”
秦艽不明所以,反問道:“什麼?”
“我餓了,想吃你剛才買的栗子餅。”
秦艽笑了笑,轉頭又在榮婆婆那裡買了一份茯苓糕,遞到陸湛的手裡并說道:“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這個。”
陸湛就覺得自己身上的寒意一下子就不見了,頭頂上那個大太陽真好,照得人暖洋洋的,從頭舒服到腳,捏起一塊茯苓餅送到嘴裡,那香甜軟糯的滋味不禁讓他眯起了眼睛,對着秦艽露出了孩子氣的笑容,“嗯,好吃。”
“這榮婆婆的手藝可以說是皇城裡的頭一份兒,就連皇上也常贊不絕口。”
陸湛吃的兩頰鼓鼓的,嘟嘟囔囔的說道:“皇上有禦膳房裡那麼多做點心的高手圍着,還能看得上這種粗鄙之物?”
其實陸湛此時心想的是,這出了名的嬌蠻公主杓蘭竟然愛吃這滿大街都是的桂花糕,肯定是大俗人一個。
秦艽一邊撥開人群往府伊大堂的方向前進,一邊對陸湛說道:“你可不要小看了這位榮婆婆,她的兒子可是當年先皇禦筆親封的天下第一糕點師榮毅。”
陸湛被榮毅這兩個字給驚到了,好險被一口茯苓餅噎去了往生,秦艽伸手在他的背上拍了兩下,“多大的人了,怎麼吃個東西還會噎到。”
陸湛伸手在兇前往下順了好幾下才順過氣來,吃驚的說道:“你說這老太太的兒子是榮毅,就是那個死都不肯進宮,就連皇上要吃他做的糕點也隻能乖乖排隊的怪人榮毅?!”
這時候有一個幽幽的聲音插了進來,“可不就是那個怪人,記得那年為了吃上他做的香雪餅,我足足排了一個月的隊,為此那飄香園的小雪都不理我了,說我看塊破餅子比她個大活人還重!”
秦艽和陸湛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回頭一看,不知季閑雲什麼時候出站在了他倆的身後。
陸湛看到季閑雲就豎起了兩道劍眉,翻着眼睛看他道:“你不去山上給陌哥哥找續命草,來做什麼?”
季閑雲伸手就在陸湛的腦門上彈了個大爆栗,罵道:“你個小沒良心的,誰教你見了救命恩人就是一張怨婦臉的?!”
陸湛十分嫌棄的将季閑雲的手扒拉到一邊,切了一聲道:“什麼叫怨婦臉,死老頭你居然把我當成女人看!”
季閑雲将陸湛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後視線在秦艽身上轉了一圈回到陸湛身上,湊到他耳邊說道:“姻緣事,莫強求,強求人兒不到頭。【零↑九△小↓說△網】”
說完這話,季閑雲在陸湛的肩頭拍了兩下,轉身挽住秦艽的胳膊往前走,邊走邊說:“秦小子,蘭兒最愛吃的闆栗餅你一定買了,勻給我一塊嘗嘗可好……”
獨自一人留在後面的陸湛氣呼呼的噴了兩口熱氣,恨聲道:“老瘋子,哪個要你來多事!”
秦艽被季閑雲帶着向前走了好幾步,感覺陸湛沒有跟上來,便回頭對他招手道:“陸大人,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跟上。”
這一聲陸大人,聲音不大不小,反正周圍聽到的人挺多。
都說了這暄陽城的百姓們,平日裡安居樂業的,最喜歡的就是湊熱鬧,現在一聽有人喊陸大人,趕忙都順着秦艽的視線回頭望了過去,心道哪個陸大人,莫不是大理寺裡的那個小神仙?
衆人紛紛回頭一看,果然是!于是就聽的一片嬌聲歡呼之後,風流俊俏的大理寺卿頓時被香囊帕子之類的定情信物給埋住了。
季閑雲捋着胡子喲喲了兩聲,忍不住對秦艽恨鐵不成鋼的說道:“秦小子你長得也不差啊,怎麼這些姑娘們不用香囊埋你?”
旁邊一個身着粉衫的女子笑道:“我說老神仙,誰不知道他是蘭公主的驸馬,就算咱們再貪圖男人美色,也不能和人見人愛的蘭公主搶心上人呐。”
這姑娘話剛說完,就直沖着陸湛奔了過去,“啊……陸大人……你們都給我閃開,陸大人是我的!”
季閑雲撇嘴道:“你說這小修也真是的,好好的姑娘家都被他教化成什麼樣子了。”
好笑的看了眼被一群莺莺燕燕包圍的陸湛,笑道:“湛兒确實也到了該娶妻的年紀了。”
季閑雲白了他一眼,道“我說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秦艽繼續笑道:“我傻,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是真傻還是裝傻。”
看着眼前笑的雲散花開的秦艽,季閑雲就覺得他十分欠抽,忍不住一盆涼水兜頭澆到了他的頭頂上,“你就給我裝吧,反正那顆藥丸隻能保你十天最多半月無事,有本事你就給我裝到下個月看!”
好不容易掙脫粉色包圍圈的陸湛一過來就聽到季閑雲這話,擡手就揪了一把他的胡子,發狠道:“老東西,治不好他,你就等着我欺師滅祖吧!”
季閑雲趕忙揉了揉發疼的下巴,斜眼看着陸湛道:“想要欺師滅祖,你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
“你!”陸湛為之氣結,因為季閑雲說的對,他沒那個本事。
秦艽上前到兩人中間岔開話題,對陸湛說道:“總是提那些沒影兒的事做什麼,且先解決了那燙手的山芋要緊。”
季閑雲聽着秦艽話裡有話的說辭,拉着他往路邊人少的地方走了走,詢問怎麼回事,秦艽便将事情簡單的叙說了一遍,而稍稍慢了一步的陸湛,又被瞬間包圍住了。
“師傅,接連幾件事都牽扯到了韋家,有些太過湊巧,我總覺得有些不對的地方。”
季閑雲幹笑兩聲,拍着秦艽的肩膀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這韋家壞事做的不少,定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降下懲罰給他們。”
秦艽見季閑雲笑得勉強,便眯着眼睛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