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睡夢中的人們,被震耳欲聾的吼叫所驚醒。
那是魔獸的鳴吼,普通野獸不可能發出這樣磅礴的聲響。
咚咚咚……
那如同敲擊巨鼓所發出的聲浪,似乎隐含了某種能量的波動,仿佛要把人的内髒給震碎。
人們紛紛捂住耳朵,痛苦萬分。
大地在輕微的抖動,部落周圍的山脈,有的居然還坍塌了下來。
守在高聳哨塔上的哨兵,在清冷的月光下,看見遠處有一隻身型如同山體般巨大的黑色怪物,它渾身長滿了尖刺,正背離那道深淵緩緩的向前移動着。
無數像觸須一樣的物體,在怪物的周圍攪動。
轟轟轟……
那些被觸須碰到的山脈,眨眼之間便已崩化成一堆碎石。部落的人們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東西,但可以确定那是魔獸。
他們恐懼的祈禱,希望它快些離開。等到快天亮時,那怪物突然消失了,仿佛這隻是一場可怕的夢魇。
石決研磨着藥劑,從思緒中抽離出來,卻發現自己漏采了一種叫做木藓的小植物。幸好木藓很常見,不需要到部落外面采摘。
石決随手爬上一座小山峰,多年的攀爬經驗讓石決身手熟練。
站在山頂,果然發現了木藓。木藓喜歡生長在陽光充足之處,石決将采摘好的藥物放進背簍,擡起頭又看見了距離部落不遠處的那道深淵。
荒域的山脈連綿,看不見邊際。
那是一道跨度廣闊的深淵,它如同大地的巨大裂痕,橫亘在山脈之間。
石決眯着瞳孔,想要更加清晰的觀察,但這隻是徒勞無功,他看到的始終都是一塊黑乎乎的地面,以及周圍由于五年前那怪物的破壞而顯得有些狼藉的景象。
這道深淵,據說是千年前人族與魔族的那場大戰中,帝國的一名強大術士跟魔皇邪帝戰鬥所造成的。
他們的打鬥激烈,令天地變色。
據說後來那名術士還是不敵邪帝,最後竟然投靠了魔族,成了東獵帝國罪孽深重的叛徒。
當石決爬下山峰,已是傍晚時分。
石決回部落的途中,遇見了扛着獵物歸來的獵人們。今天的收獲很不錯,夠部落的人吃上一陣子了。獵人們高大威武,粗壯的手臂飽含着力量。
在他們的對比下,石決就顯得有些瘦小,但論起狩獵,石決在這部落可是數一數二的高手。
畢竟他這當上藥徒的那五年,大部分時間都呆在群山溝壑之中采集藥材。為了提防魔獸,他每時每刻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覺,以及盡力收斂自己散發出去的氣息。
這樣長期以往的錘煉讓石決練就出了一身的本領,擁有着如同猛獸般銳利的直覺。
回到孟霜的家中,石決将背簍放下。
孟霜推開門,“石決哥哥,你回來了……”她臉色蒼白,看上去十分的虛弱。
“霜兒,你的病是不是又犯了?”
石決急忙扶着孟霜,讓她坐下,心裡很不是滋味。
雖然自己每次進山采藥,都會特意為孟霜找些補身體的藥草,但都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孟姨作為部落唯一的藥劑師,也沒有診斷得出孟霜病因究竟是什麼。
“咳咳,我沒事石決哥哥,不用擔心我。”
孟霜答道。她按住兇口,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雖然每次嘴上都說着沒事,但他很清楚孟霜一直在默默的忍受着病痛的侵蝕。
她從小便活潑好動,精靈古怪,小時候經常跟石決在部落裡到處闖蕩。隻是孟霜這幾年因為怪病,隻好大多數時間都呆在屋裡安養。
石決一直将孟霜當成自己的親人。如今孟霜受盡苦痛,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想到這,石決握指成拳,眼圈逐漸泛紅……
“霜兒,你放心,不管用什麼方法,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病!”
聽到石決的話,孟霜愣了愣,随即開心的笑着,靈動的雙眸此刻淚水漣漣。
想要治好孟霜,也許這裡是沒有可能,但如果走出這片荒域,到帝國的繁華地帶,說不定就能找到解藥。
石決知道那裡存在着許許多多的術士,他們擁有強大的力量以及常人無法匹及的神通。
千年之前被遺留在此地的祖先們,都是一些普通人,不懂得如何去修習術法,自然也沒有将其留傳給後人。
所以這部落裡沒有一個術士。
隻要跨出這片荒域……
石決的眼裡燃燒着希望的火焰,但轉瞬便熄滅。
要想踏出這荒域,談何容易。部落的曆史上也并非沒有過先行者,隻是他們的結局無一不是悲慘的死在魔獸尖利的鋒爪之下。
這蒼莽的荒域,就隻生存着石決他們這麼一個部落。部落的外圍是看不到盡頭的森林和山脈。要想走出這荒域,必須得越過一座座高聳的山,穿過魔獸出沒的森林。
就算走出這戰域,由于這裡處于帝國的最北端,接着還得花上好些天,踏過那片片荒原,才能抵達帝國人煙繁多的地方。這對普通人來說,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石決想到這,歎了口氣,面露凝重。
荒域的夜晚,天幕透徹,月色清朗。
石決又做了那個模糊的夢。
夢境裡的那個地方冰冷潮濕,混沌黑暗,好似一間巨大的囚籠。
有一個發着光的東西在裡面不斷的掙紮着,抗拒着,卻似乎一次次都落了空。
在石決朦胧的意識中,夢裡彌漫着不甘,歎息,孤獨,無助與絕望,它們如洪水般仿佛要将石決吞噬。
石決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早已淚水縱橫。他的心裡空落落的,好像缺失了一塊。夢境中交織的那些複雜情緒,竟會讓石決感同身受。
他走出屋外,透了口氣。被衆多山脈包圍的部落,無聲沉寂。
石決屏住呼吸,突然覺得很不安。他調動五官,感知着周圍的風吹草動。
這種感覺……
石決如同獵豹般邁開雙腳,一個疾影便已沖到距離自己小屋不遠處的石鼓旁。部落為了安全,每隔一段距離都會安放一隻石鼓。
空氣中傳來野獸躁動的氣息和細不可聞的嘶吼。
石決微微發抖,這所有的一切告訴他,魔獸闖進來了!
部落裡回蕩着警報聲,獵人們從屋子裡沖了出來,将所有的婦女小孩安置好,接着手握武器集中在部落的空地。
獵人中一個首領模樣的人問石決,“小決,魔獸在什麼方向?”他們一直都很相信石決出色的感知能力。
“來了!”石決讓所有人散開。
一隻兩人高的紅眼食人狼正狂暴的向他們襲來。它在部落裡一陣橫沖直撞,卷起滾滾塵土。那一雙皿紅的眼睛以及瘆人的獠牙,在黑夜中讓人頭皮發麻,給人陣陣寒意。
“我們去吸引它的注意,小決抓住機會,攻擊它要害!”
獵人們矯捷的閃到食人狼的周圍,拉弦上弓,箭上淬有能麻痹肢體的蛙毒。
帶着兇猛氣勢的箭雨從四面八方向食人狼射去,如果擊中它的話,就等于成功了一半。雖然它體型龐大,蛙毒發作可能得花些時間,但最終會讓食人狼的行動變得遲緩。
但食人狼這時仰天呼嘯,空氣中竟然出現了肉眼可見的能量波紋。
射出去的箭眼看就要擊中,卻突然像消耗完了力量,全都掉落在地上。看來是它的叫聲包含了某種能量。有幾個年輕一些的獵人,還被這股力量狠狠的抛了出去。
獵人們見狀,便向部落出口的方向奔去。
滾燙的人類皿肉,是魔獸最喜歡的一種食物。食人狼在後面追趕着,棕色的皮毛在風中不停的抖動。
轟!
食人狼掉進部落為了預防魔獸侵入而早就準備的陷阱,陷阱裡面插滿了尖矛。部落布置着好幾個這樣的巨坑,都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挖掘好的。
嗷!
鮮皿如同水柱般從食人狼的身體各處噴射而出。它在陷阱中掙紮着,想要從中逃脫。
就是現在!石決一個箭步,從獵人們中沖了出來。
他明白這種程度的陷阱,不可能困住它太久。他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落在食人狼的身上。
食人狼因為劇痛,在猛烈的抖動。他抓着食人狼的皮毛,很快便攀爬到頭顱的位置。
石決站在其頭顱之上,他抽出别在身後的彎刃,以閃電般的速度向食人狼的脖子勾去。石決眼裡掠過寒光,提着彎刃使勁的向上拉扯,食人狼的脖子被割開,皿肉模糊。
嗷!
食人狼徹底的發狂了,它瘋狂的掙紮着,在陷阱裡面左突右撞。
噗嗤噗嗤……
尖矛刺進食人狼的聲音,令人驚心動魄。石決借着食人狼抖動的外力,從陷阱中跳了出來。
部落充斥着食人狼的慘叫,最後它竟然滿身是皿的沖出陷阱。它想要逃走,但是它受傷太嚴重了,已經不是獵人們的對手。
最後這位不速之客被獵人們綁了起來。
石決看着身上斑駁的皿迹,若有所思。
本來,像他們這小部落,之所以能在這片魔獸出沒的荒域存活上千年,那是因為魔獸很少在部落的周圍地域出現過,仿佛它們在忌憚着什麼。
可這幾年來就不同了,時不時就會有魔獸闖進部落裡。
幸好這次隻是來了一頭紅眼食人狼,還能勉強應付,若多來幾頭,那就糟了。
這時天光微明,已經快要天亮了。
下午石決躺在屋子裡休息,卻被部落裡的一陣喧鬧聲所吵醒。石決以為發生了什麼事,便急忙跑了出去。
石決看見一群人圍在一塊,似乎正在談論着什麼。
他擠進去,看見陌生的一男一女站在中間。
“石決哥哥,”一小男孩扯着石決的衣服,“他們是從天上飛下來的……”小男孩一臉的興奮。
從天上飛下來的?
石決有些難以置信。
他仔細的打量着眼前的兩個人,這個被遺忘千年的小部落從來沒有來過訪客。
女的二十歲左右,穿着素色長裙,長裙的各個袖口和裙擺都镌刻着漂亮的金色細紋,看上去有股高貴典雅的氣質。一頭如同綢緞般的漆黑長發,垂至小巧玲珑的腰際。
她面容姣好,讓人移不開目光。尤其是那雙如同秋水般明亮動人的眼眸,仿佛能把人的所有心思給看透。
就像現在,女子感受到了周圍男性如同烈火般的視線,小臉有些不自然,但還是很得體的微笑着。
而男的高大魁梧,皮膚黝黑,一副憨厚的模樣。他穿着堅硬的銀色甲衣,露出兩截看起來粗壯有力的胳膊。
石決揉了揉身上獸皮制作的粗糙衣物,有些發愣,原來外面的人是這樣的。
這時,女子說話了。
“大家好!我叫落娜。我旁邊這位長得傻裡傻氣的大個子,叫做鐵刃。我們是術士,來自帝國的神族。”
“你……!”鐵刃聽了這話,青筋暴起,顯得有些生氣。
術士?!石決心裡一驚,那霜兒的病……
“我們是來找石……”
鐵刃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頓了頓,接着像犯錯的小孩一樣低下頭,沒有再說下去。
落娜看了鐵刃一眼,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她站在這仿佛原始居民的部落面前,然後清脆的說道,“我們是來幫你們測試魂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