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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青裙缟袂誰家女

蔔星 猴面包樹1 3956 2024-01-31 01:01

  嘉靖二十一年,萊州郊外的荷塘村。

  仲夏時節,炙熱的驕陽燒烤着大地,瓦藍的天空萬裡無雲,田埂道旁都是綠油油的西瓜田,群花璀璨,點綴着鄉間的景緻。農人都挑着簸箕,載滿秧苗,農婦卷着褲腳,匍匐到田裡插秧,一兩個頑童追逐着,嬉戲着。

  微風拂過,捎來金銀花、喇叭花、綠藤蔓的香味,荷塘茂盛的草叢間偶有青蛙咕呱、咕呱的囔着,一切都很美好,一切都很恬靜。漠漠的水田間偶爾驚起幾隻白鹭;陰涼的樹蔭間傳來婉轉的鳥鳴。

  一穿着清涼短打,撸着袖子的小姑娘端着一瓢水,蹦蹦跳跳到田埂間,清越地喊道:“阿娘。”她将葫蘆瓢放到田埂間,坐到雜花亂草間卷着褲腳準備下田。黝黑樸實的農婦笑道:“到田埂上玩,娘插完這一排回家給你做飯。”

  一隻螞蟻爬到小姑娘白嫩的小腿間,她捏着螞蟻扔到水田内,螞蟻到水裡打着轉兒,她折來一根雜草,一邊用草将螞蟻按到水底,一邊嘟嘴回道:“夫子說暑假要替阿娘勞作呢。”

  農婦站起身,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露出欣慰的笑容道:“丫丫,你餓不餓。”小姑娘瞧着田埂間的一株桑樹,扔掉淹死的螞蟻,站起身道:“我爬樹找桑葚吃。”

  她折了一枝夏枯草,一邊揪着西枯草的花瓣,一邊到桑樹前,嘴中念道:“春對夏,秋對冬,暮鼓對晨鐘。觀山對玩水,綠竹對蒼松……”待到桑樹前,撸了撸松垮的袖子,爬到桑樹間,摘着紫紅的桑葚吃,待吃得滿嘴紫紅,又唱道:“馮婦虎,葉公龍,舞蝶對鳴蛩。銜泥雙紫燕,課蜜幾黃蜂。春日園中莺恰恰,秋天塞外雁雍雍。秦嶺雲橫,迢遞八千遠路;巫山雨洗,嵯峨十二危峰。”

  自嘉靖帝登基,興辦學堂,凡适年的女孩都能上學,到目前為止,出類拔萃,在朝為官的女子也有很多。

  “轟!”

  忽地黑雲滾滾,天地似被蓋進一口鍋内,天際間流竄着一道道閃電,一黑黝黝的裂縫出現到空中,裂縫間流爍着七彩神光,既瑰麗、又神奇。一層台累榭、輝煌燦爛的龍船自裂縫間遁出。那船的船艏正面繪着仙鶴浮雕,兩舷側前都有祥龍的浮雕,後面彩繪着鳳凰,雕梁畫棟,富麗堂皇。

  “啊!娘,你瞧啊!你快瞧。”

  異象消散,小姑娘溜下桑樹,朝龍鹢出現的地方跑去,農婦很害怕,扔掉秧苗追着小姑娘。一雜花盛開的小道,常澈收起龍鹢,瞧着眼前的景緻笑道:“香姑娘,謝姑娘,眼前既是明帝國。”

  自海市回中缙的期間,自然有很多的事情,常澈替天使謝梵境解除秘咒,衆人都将自家遭遇講述一遍,常澈粗略地講述一遍明國風情,兩女都願意留到明國。通過交流各有斬獲,悅卿順利地突破到造幽境……

  謝梵境道:“鳥語花香,田園歡樂,不愧是中缙神洲,五洲最富饒的土地。”常澈歎道:“距我離國不知時日,缙東七國該是怎樣的一副景象?”小姑娘握着桑葚,蹦蹦跳跳到常澈的面前,欣喜地問道:“你看到剛才的大船了嗎?”常澈笑道:“你是誰家小孩,怎地同我搭話。”小姑娘回道:“我是同你搭話的小孩,你呢?你是誰?”

  她沒等常澈回話,蹦到謝梵境的面前,眼睛一閃一閃的笑道:“你有翅膀呢,我給桑葚你吃。”謝梵境抱着小姑娘,擱着她的腋窩嗔笑道:“給我吃麼?”小姑娘溜到地面,咯吱咯吱地道:“你饒我癢癢。”

  常澈瞧一農婦跑來,遂到農婦面前拘禮道:“我是淄川縣黃牛村人氏,路過貴寶地,想借一口水喝。”她瞧常澈儀表非凡,謙恭有禮,像出城遊玩的儒生,回道:“你們都是萊州的學生吧,我家丫頭去年剛進的學。我剛要回家給她做飯呢!正值響午,天氣熱得很,你們到我家歇歇腳。”

  常澈笑道:“打擾了。”

  眼前漸漸出現一綠油油的瓜田,農婦擦着汗道:“那是我家的瓜田,我那口子到城裡販瓜了,你們都口渴了吧,摘一個回家解渴。”

  小姑娘聽到娘親的話,很快溜到瓜田内,挑了一個很大的西瓜,剛準備抱起,有一道倩影飄進瓜田,卻是悅卿擔心她抱不動。

  她嘻嘻笑着,将西瓜舉到頭頂,囔道:“好大的西瓜,好大的西瓜。”悅卿瞧她天真浪漫的模樣,笑道:“姐姐替你抱着,好不好。”小姑娘将西瓜遞給悅卿,一手牽着她回到路邊。

  常澈笑道:“田裡的收成如何?”

  農婦随口回道:“算是還行,前幾年萊州整塊地都在打戰,淄川縣那塊地打的最兇,死了很多人呢。外面打着仗,裡面要改革,改革派砸了很多的神像,大概是得罪了蝗母神,去年鬧了很久的蝗災,糟蹋了很多的莊稼。”

  妙钗道:“當官的呢!”

  農婦道:“皇帝倒是好皇帝,剛鬧蝗災,清涼寺就有很多的僧人過來,他們施法替我們解了蝗災,給了我們很多的救助物資,唉!但是每到夜晚,百姓都是惶恐不安,都不敢出門了。”

  常澈道:“這又是為何?”

  農婦回道:“閻王爺不收孤魂野鬼,和端朝打了不夠,還和羌國打了起來,同時和兩國打,萊州和郴州都死了不少的人,皿都流成一條小河。”小姑娘插嘴道:“阿娘,阿娘,那叫皿流成河。”

  農婦感歎道:“他們多好啊,想起我們小時候都沒有書讀,現在的女娃子都能到朝廷做官了,可是為什麼要打仗呢。”

  她繼續道:“村裡的先生說死的人都成了孤魂厲鬼,總是聚到陽間不肯離去,每到傍晚,清涼寺的僧人、化一觀的道士都會到處捉鬼呢,前幾天我們村的二娃子說看到牛頭馬面,黑白無常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小姑娘插嘴道:“是呀,是呀,每到晚上天空五顔六色的光,先生說我再修煉幾年,也能夠踏着光飛來飛去,到處捉鬼呢!”

  常澈笑道:“你也能修行。”

  農婦道:“鬧蝗災的那段時間,清涼寺的一位女菩薩發現我家丫頭能夠修行,你不知道我家那口子有多高興,我卻不願意,雖說現在治安好了很多,但修行肯定是有危險的,我看還是讀點書,到朝廷拿個俸祿,好好嫁個人。”

  常澈瞧小姑娘撅着嘴道:“阿娘,你真是的,我剛剛九歲,你就想到我要嫁人了。”農婦道:“你這娃娃,你瞧隔壁家的花花,隻比你大二歲,都嫁到城裡去了。”小姑娘滾落兩滴淚珠,喝道:“趕明兒我就嫁城裡去,好不好。”

  妙钗瞧她抹着眼淚要跑,趕緊抱着她,她拼命的掙脫不開,農婦道:“好,好,趕明兒我讓你爹準備聘禮,你嫁誰呢!”常澈瞧那母女拌嘴,暗自好笑,小姑娘摟着妙钗的脖子,忽地親了她一口,淚眼婆娑地說:“姐姐,我嫁給你好不好。”

  妙钗笑道:“好呀,你嫁給我,給我洗衣做飯、劈柴挑水。”

  “轟隆隆。”

  大地劇烈的顫抖,似有什麼龐然大物從遠處路過,農婦道:“每天都會這樣,據說是别的大陸皇帝和我國皇帝友好會談啥的,引進了很多高科技的東西,我們哪懂那麼多,就看到一堆堆的破銅爛鐵被運到前線,摘星樓又研制出一種丹藥,據說能夠鍛煉身體啥的,縱是痨鬼吃了都壯實如牛,我家那口子說現在這世道,越來越看不懂了。”

  小姑娘回道:“阿娘,阿娘,那是巨木神兵,是天工閣研制的,才不是你說的破銅爛鐵。”

  亂山重疊,滿目蔥綠,行得一炷香的時間,眼前出現一青石小橋,小橋邊有一顆高大的樟樹,樹枝間藏着幾個鳥窩,小姑娘一蹦一跳路過青石小橋,幾家農家小院錯落有緻的分布到花樹中。

  小姑娘指着西南角一家竹籬笆的小院道:“你們瞧呀,那是我家。”那是一間茅屋,很是整潔幹淨,門前有幾顆繁盛的花樹,幾窩翠竹,禾場前有一石碾子。

  “阿黃,阿黃。”

  小姑娘竄來竄去,嘴中喚了幾聲,一隻搖着尾巴的小土狗跑了過來,那土狗渾身都是水,便要往小姑娘的身上蹭,小姑娘嬉笑着踢了它一腳,罵道:“狗,狗,你真是的,你跑哪兒去了,你說,你跑哪兒去了?”

  她帶着一絲埋怨、責備的語氣,似同一個親人說話。妙钗嬉笑道:“它大概是熱得難受,跑到河裡洗了個澡。”

  那狗瞧小姑娘不願意親近它,使勁搖了搖身體,水都濺到了姑娘們的身上,鳳兒道:“唉喲,這死狗真是不聽話。”

  那狗汪汪的朝鳳兒吠着,小姑娘喚道:“狗,狗,你叫她做什麼,你真是的。”那狗伸着粉嫩的舌頭,便不再叫了。小姑娘瞧狗又要蹭她,喝道:“你晾幹再來。”那狗便跑到太陽底下,一動不動的曬着太陽。

  農婦打開門,請常澈到屋内的後院坐着,後院有一顆花樹,還有一張石桌,三張石凳。小姑娘搬來幾張竹椅,嘻笑道:“都沒人來做客,椅子不夠呢!”龍兒笑道:“我們都是站慣的人。”

  小姑娘眨着好看的眼睛,瞧着常澈道:“他們都是你的孩子嗎?”鳳兒呸道:“我都是你的奶奶了。”小姑娘嬉笑道:“我同你好好說話,你怎的罵人。”鳳兒道:“分明是你在罵我呢。”

  常澈道:“鳳兒,我們到人家做客,怎麼能沒有禮貌呢。”鳳兒撅着嘴,委屈地瞪着常澈,悅卿遂安慰道:“鳳兒乖,哥哥沒有責怪你呢。”農婦拿着刀從廚房出來,分了西瓜。

  常澈将一瓤西瓜遞給鳳兒道:“都是哥哥的錯,好不好。”鳳兒接了西瓜,也眉開眼笑了。“狗、狗。”小姑娘喚來土狗,将啃了幾口的西瓜扔到黃狗的面前,那狗吠叫幾聲,搖着尾巴啃着西瓜皮,也很是高興。

  衆人吃完西瓜,常澈摸出一錠銀兩遞給農婦道:“承蒙款待,我們也該上路了。”農婦推回銀兩道:“哪能要你的銀兩呢!”小姑娘道:“你們要到哪裡去。”常澈遂收起銀兩道:“要到萊州看看。”

  小姑娘欣喜地回道:“在萊州哪裡,等我上學後去找你們玩呀!”香裹兒道:“這話倒不像小姑娘家說的。”常澈笑道:“我們暫時沒有落腳處。”她嘻笑道:“不用怕呢,你們到萊州書院來找我玩。”

  常澈答應小姑娘,辭别那一對母女,禦劍朝萊州城而去,他首先需找到立身地,再回淄川縣看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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