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勒是有備而來,他是龍族,自然瞧不起是人族的塞隆,但就是因為瞧不起,所以才在知道自己是被對方打昏時那麼生氣。
泰勒覺得塞隆隻是湊巧運氣好,他那時中了魔咒,意識已經很虛弱,随便一個椅子扔來,他難免支撐不住,肯定是自己進入自動休眠的保護狀态!肯定是!
泰勒狠狠瞪着那個運氣好的人族少年,更讓他氣憤的是對方身後那位美麗的精靈少女明顯是向着他,人族什麼時候便得那麼搶手?
要力氣沒力氣、要魔法沒魔法,真要說的話,這個叫塞隆的眼睛醜綠,眉毛淡得可憐,鼻子挺得還算可以,不過整個人長得就像姑娘似的娘炮,也不知道是哪裡得到美人的青睐,真可恨!
他肌肉爆起,打算在裁判一聲令下,就把少年的手腕用力拉下,擊破餐桌的木闆,狠狠扭斷對方的手臂,相信到時自己就能重返榮耀了。
泰勒露出殘忍的微笑。
“開始!”
不出衆人意料,那個看起來就十分柔弱的美貌人族一下就輸了,他一隻手被對方完全壓在桌上,表情倒是泰然道:“我輸了。”
衆人沒勁地抱怨了幾句,便紛紛散場,蕾蘋絲松了一口氣,沒聽到骨頭斷掉的聲音,太好了。
“學長,可以放手了嗎?”塞隆幽幽的聲音響起,隻見泰勒額頭冒汗,右手冒着青筋,依然死壓着少年的手,沒有要結束比賽的意思。
“你……”泰勒瞪大龍目,不敢置信看着對方,一旁的辛德也十分困惑。
一湯匙冒着熱氣的肉汁突然甩到泰勒的手背上,燙得泰勒瞬間縮回手,隻見蕾蘋絲拿着湯匙,不悅地看着泰勒。
她不遲鈍,看出泰勒還打算繼續扭斷塞隆的手,這才終于出手。
“塞隆,你的手沒事吧?”蕾蘋絲憂心忡忡來到少年身邊。
塞隆立刻睜着水綠的眸子,擡起右手,無力地動了動手指,虛弱道:“短時間可能拿不了東西了......”
“學長!你對這個增進友誼的傳統未免也太認真了!”蕾蘋絲諷刺對方以大欺小,轉身就扶着塞隆的手臂回到位上。
泰勒呆愣在原地,木讷的表情看不出情緒,右手還留着髒兮兮的肉汁,也不知是太高興一雪前恥、還是在傷心美人的諷刺。
辛德晃到他身後,聳聳肩:“我還以為你會扭斷他的手,好險你沒這麼蠢,你們角力術院的教授挺喜歡那個家夥的,他一告狀就能讓你被禁閉在寝室一個月。”
“我是要扭斷他的手,”泰勒突然愣愣出聲:“可是壓不下去。”
辛德一愣,好半天才明白對方的意思,他驚訝地轉頭看向塞隆那個位子。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泰勒的目地,他也沒有要赢,隻是維持表面的和平,所以在對方将自己手完全壓下去的那一刻才出力,阻止對方繼續施力扭斷他的手。
辛德用力握緊手,努力克制顫抖。
這聽起來沒什麼,但可遠比在最後一秒反敗為勝還難的許多,首先他的手處于被完全壓制的姿态,對方還是一個龍族,他要出多大的力量才能與對方達到一個看似分出勝敗的平衡。
這個認知讓辛德瞬間不寒而栗,他突然明白泰勒願意放過對方的原因,塞隆有能力和他争輸赢的,隻是塞隆選擇讓他,但不允許他太過界。
而結果就像現在,大家理所當然以為泰勒赢了,而塞隆則右手完好無缺地退場,既沒有損失也不會多一個敵人。
坎特貝斯……傳說中的勇者擁有的不隻是力量,還有可怕深遠的謀略,所以才讓那時的魔軍節節敗退,被迫與人族二分天下。
“塞隆,你還想吃什麼嗎?”
瑟拉和一衆二年級生無奈地看着這一幕,亞麻長發的級花小姐正細心将牛排切塊,然後一口口親手送進少年口中。
“恩……這段時間麻煩你了,蕾蘋絲,我想吃蜜棗。”塞隆碧眸泛着乖巧渴求的潤光,端的是人畜無害的面容。
“蕾蘋絲,在他的手斷掉之前,妳的桃花也要斷光了。”瑟拉忍不住戳破少年的詭計。
人族少年比想象中的還陰險,裝得像小狗般可憐兮兮,勾出蕾蘋絲泛濫的母性。
看看四周,那些曾經都在偷偷打量蕾蘋絲的二年級男生,這下都失望地收回目光了,有些還心痛地一手牛排、一手蜜棗開始暴飲暴食。
好一隻心機小公狗,這不就是在撒尿劃地盤嗎?瑟拉恨恨咬着硬面包,蕾蘋絲可從來沒有喂過她阿。
“我沒有種什麼桃花阿……”蕾蘋絲不解地看向塞隆。
黑發少年隻是淺淺一笑蓋過:“那是人族流行的一種十分漂亮的植物,你喜歡,我可以種給你。”
“不過,你隻能拿一株,多餘的雜花就應該剪掉。”
趁着對方高興地瞇眼時,少年淺綠色的眼底劃過一絲暗光,彷佛魚身濕滑的影子遊過,鱗片觸碰到表面,擦出晦暗旖旎的幽光。
.
忙碌的期中到來,蕾蘋絲的時間意外是四人之中最彈性的。
伊芙術院除了古精靈語要考試外,大部分都是要交栽種報告和調配成果,所以蕾蘋絲不用整天拿着書本念念用詞。
蕾蘋絲這次特别從丹妮娜那邊買來一雙據說可以隔離魔力的手套,才開始栽種藥草發下的種子,總算是成功種出一株不會自己亂扭的魚尾草。
而調香課的期中是一篇卷軸長的冗長報告,題目是:試論芳香療法的安全指南。一聽就知道是要在大晚上一邊含着羽毛筆打瞌睡,一邊胡裡胡塗寫得文不對題的爛題目。
在所有二年級生都在咬爛羽毛筆狂想狂寫時,蕾蘋絲倒是很快就寫完了。
做為魔界高級公務員,魔族公主蕾蘋絲表示她的公文行書一直沒有問題,就連一根毒蘑菇會給魔界造成多大的安全問題,她都能寫出整整三大卷軸。
最有趣也是最簡單的是育種學的作業,費伊發下了綠苔兔落下的的苔毛,讓他們将苔毛放入水中,直到綠苔兔重新成長。
其實就是丢到水中放任他自然發展而已,不少一樣也是伊芙卻沒修這堂課的學生聽了都大呼可惜,特别是艾莉缇,她一直繞着蕾蘋絲,發誓以後選課都要先找她商量。
蕾蘋絲弄了一個小金魚缸,裡頭先是鋪了一層土壤,然後在旁邊用小石子圍出一圈小池子,再擺了一台綠色的水晶燈照射。
她将苔毛放進池子,兩三天過去,一顆小綠毛球飄浮着,再過一個禮拜,水池的水已經剩下不到一半,旁邊,一隻迷你小苔兔已經從池子上岸。
不過小拇指大小的綠苔兔在她預先鋪好的土壤鑽了一個洞,在慢吞吞埋進半個身子,才開始像蕾蘋絲最初看到的那些苔兔,半隻身子露在外頭,長耳朵朝向太陽,瞇眼享受着日照。
在費伊要求的報告裡頭,蕾蘋絲是這麼記錄着:“綠苔兔,被歸類在日照拟化種。就學生觀察,綠苔兔在成長初期偏向植物,借着單純的吸收成長,但成長中期又偏向動物,開始尋找适合的新栖地;在成長後期,再度回歸植物狀态,單純吸收日照和水分。因此學生在這裡大膽提供新的看法,綠苔兔相當符合另一種變态拟化種的認别,随着環境改變生命特征……”
莫妮卡惡死了綠苔兔,在知道蕾蘋絲要準備交作業後,她忍不住歡呼,她一直很怕那隻綠毛毛的鬼東西跳出來,把自己房間弄得到處生藻生苔。
形态學的教授溫格也出了一份報告,蕾蘋絲再度看到這位前任學生對自己教授的深深的用心。形态學的報告是:試論拟化種在形态學上的分類。
蕾蘋絲借來了費伊教授編制的拟化種圖鑒,翻找了一下,她相信溫格一定會給使用費伊教授見解的學生滿分。
她還看到了蜂藤,隻是上頭說這是一種叫蜂刺蛇蔓的拟化種,也沒有說她會說話,被歸類在有毒拟化種那欄。
正好小蜂藤也吃飽了雞蛋,在蕾蘋絲的要求下,終于再度和母蜂藤聯上。
“哼哼,好奇我的美麗來自于哪嗎?”母蜂藤嬌柔的女孩嗓音得意洋洋。
“恩,蜂藤,妳說妳記得以前的事?妳是不是知道拟化種、恩,妳和刺花球鼠是怎麼來的?”
這樣才能幫我完成報告阿。蕾蘋絲充滿母愛的微笑。
母蜂藤努力回想道:“當然拉!我可是傳承了好幾代母親大人的記憶,如果我上一任已經枯萎的母親大人沒給我錯誤的記憶的話…….我們本來應該有四肢腳、長長的尾巴、綠色的鱗片、喔!我們需要常曬太陽!其實現在也是,不然身體很容易冷……”
“四肢腳、長尾巴、綠色的鱗片……”蕾蘋絲皺眉細思,突然靈光一閃:“聽起來像蜥蜴!”
“蜥蜴……”母蜂藤困惑地搖搖花苞道:“不隻是我們,還有妳說的刺花球鼠也不是,母親給我的最遠古的記憶有它們,隻是那時應該沒有刺、隻有白色的毛、也不會開花,後來不知怎麼就長出那些尖尖的東西了!”
蕾蘋絲恍然大悟:“你們原來都是動物?”
“母親的記憶不會有錯。”母蜂藤肯定地擡起花苞。
“那…..有一種兔子,恩……就是這個,妳聞聞看。”蕾蘋絲找出綠苔兔剩下的毛,給母蜂藤一吞。
“哇哇……難得的美食呢!下次你應該留一隻活的下來,我們以前最愛吃的食物就有它,當然了,它那時候也沒有那麼臭的草味,應該是毛茸茸的,就像刺鼠。”
蕾蘋絲震驚道:“所以,植物的那部分是後來出現的,你們原本都是動物?!”
她急切道:“妳還記得更清楚的事嗎?例如,你們是怎麼長出葉子和花朵的?”
“這……應該是要有那段記憶的,可是剛好在那一代的母親大人沒有保存記憶,就直接生下之後的母親……”
蕾蘋絲不禁失望,最重要的中間記憶竟然被砍斷了。
“不過,那一代母親大人有留下一句話”在蕾蘋絲正要放棄時,蜂藤又冒出這一句。
“從今以後,我們的眼睛隻能直視太陽;我們的雙腳隻能深埋泥土,直到偉大的母樹願意原諒我們的那一天,這就是做為我們用鮮皿染紅河水和土地的懲罰。”
它依然很享受說話的感覺,藤蔓似的枝葉歡快舞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