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慣着老人家
因為要演夏夜的感覺,叢來穿着絲質的月白上衣,襟口繡着兩朵清淡的茉莉花,下着柔粉的百褶裙,長發拖在身後半散,上頭用銀簪子挽起了一個松散的發髻,鬓邊微散。叢來有些緊張,對方是張百雲這件事的确是有好有壞,因為熟悉所以能放下一些不必要的尴尬,但又因為張百雲是她幹爹,這事又變得别别扭扭……這段戲其實并沒有多少時長,趙原生的處理也很簡潔,關牧雲脫下她的上衣,當然,裡面還會有一件紅色的肚兜,再松開她的簪子,耳鬓厮磨,然後就會有清風吹燭拉燈……所以,叢來全部的犧牲,其實也就是穿了回露背上衣而已。
她換好了衣服,坐在祠堂的蒲團上慢慢啜着宮鄭的那杯咖啡,張百雲已經換好了衣服,趙原生臉上看不出情緒,隻是也一直沒有開口催促。張百雲想了想,還是走過去,在叢來邊上蹲下來,“有壓力呀?”
叢來有些難為情,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我看宮鄭今天像是為了你來的?”張百雲淡淡笑。
“什麼嘛,他認識你們不都比認識我時間長啊。再說了,你們不都是合作了很多次的老搭檔嘛,探你們班還不忘奚落我。”
“怎麼是奚落呢,小來……要不讓宮鄭陪你演?”
“幹爹!”叢來笑聲輕叱。
“哈哈,好了小來,我隻是覺得因為宮鄭在你才這麼畏首畏尾的,我知道你平日不是這樣的。你的演員素養呢?”
叢來小聲嘟囔了幾句,站起身抹平裙子上的褶皺,望着趙原生點點頭。
趙原生收到信号,“都準備一下!”
“楠兒,就算大哥不肯為你改了婚約,但是他不能攔你去讀書。罰完了跪,咱們去跟他說,送你去讀書,以後還要出國去讀!”關牧雲神采飛揚的。
關子楠垂着頭,“你呢,你也會出國去讀書嗎?”
“當然啦!我不去,誰來照顧你呢?”關牧雲望着關子楠笑,她玉白的耳廓和臉頰浮起一片動人的嫣紅。關牧雲有些失神,“楠兒,等出了國,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我一直照顧你好不好?”
“一直?”她羞赧地輕咦。
他笑,“一輩子。死生契闊。”他擡手托住她修長的項頸,迫着她轉過頭。她不肯看他的臉,兩隻手絞在一處,漲紅了臉,他不介意,湊上前去,親吻她的鼻尖。她眉睫顫栗,兩瓣唇不受控地哆嗦。他擁住她,在耳後輕聲說:“楠兒别怕,我護你一世。”
她依在他肩上,緩緩擡起眼,赧然地抿進嘴唇,含着那一絲甘甜的笑意,雙手環住他的腰背。像是通了電,關牧雲渾身一震,撲住關子楠躺在了地上,她長發鋪了一地,他理開她鬓邊的碎發,吻她的眉眼、唇齒,厮磨之間解開了她的衣衫,露出了鮮紅如皿的繡着并蒂海棠的肚兜。關牧雲抱住她,一個翻身,她趴在他的兇膛上,皎白如玉的背頸露出來,在淩淩月色底下異常動人,微風終于吹熄了最近的一支蠟燭……
“cut!很好,這條過了!”但是趙原生的意思,是為了後期剪輯需要,這個場景需要再從不同的角度和光線再拍兩條……總歸是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叢來不再那麼尴尬,甚至和張百雲和趙原生談起了人物心理、動作一些問題。旁人沒留意,一旁觀看的某人可是注意到了叢來刻意不看自己的羞澀……雖然心裡有種難言的滋味,見怪不怪的專業演員宮影帝還是為這個發現淡淡笑了一下。
所以叢來一次被撲倒,兩次被撲倒……一次被親吻,兩次被親吻……那雙手一次撫摸上她光滑的背,兩次……宮鄭漸漸有些呼吸窘迫,以至于不得不移開目光去緩解。
“是不是後悔沒接我的戲了?該!再讓你上趕着徐舟去演男二!”趙原生小聲對在監視器後面一同坐着的宮鄭道。
宮鄭頗為腹黑地笑一笑,默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嘴上卻隻是“拍戲而已,誰都要過這一關。”
“喲,出息啊!”趙原生難得一笑。
副導在一旁自然是聽不見這二位咬耳朵,這會兒湊上來問趙原生,“導演,這場是不是能過了?”
趙原生斜乜了宮鄭一眼,冷笑道:“收音,呼吸聲收進來,熄燈以後要剪輯用。”
宮鄭攥緊了十指……趙原生,我這人睚眦必報的!
小祠堂部分戲份很多,關牧農在隔日清晨要對女兒訓話,允了她繼續念書,這一段是全劇中最能深刻表現深沉父愛的地方,所以拍的也很是細緻。折騰到半下午,宮鄭說是晚上的飛機,所以趙原生傍晚就收了工,三人一起去喝酒吃晚飯,叢來一個人回酒店。
其實趙原生和張百雲對宮鄭的意思已經拿捏的七七八八了,這會兒不主動開口邀叢來一起去,也是抱着看戲的心态想等宮鄭開口,卻不想宮鄭沒有接茬。宮鄭親自開車,等二人一上車就道:“趙導的賬我們來日方長,慢慢算。隻是張老師,山哥那兒,可能還要你替我去說了。”
張百雲笑,“我本以為你是玩玩兒的,那丫頭是我幹閨女你不是不知道,本來想勸你收手。但現在看,你是要見家長了?”
宮鄭淡淡一笑,“我不知道想走到哪一步,但是想了很久,我喜歡她,所以不管以後如何,我都該跟她父親說一聲我想跟她交往的事。”
“這事我不插嘴。宮鄭,等你弄清楚你自己的心的時候,再來找我幫忙。”張百雲望着前擋風玻璃,面無表情地道。
“你還沒跟小丫頭明說吧?”趙原生道。
“沒找到機會。”
“那就先别說。你就這樣處處看,那丫頭性格不一樣,我沒把握你能不能真的适應她。再者,憑着你和叢老師的關系,你跟叢來的事總歸是要做放到明面上的準備的,那是你的伯樂,也是你的兄長,你得想好後路。所以,先不急。”
張百雲聞言眉頭微蹙,但想着趙原生跟宮鄭關系親厚,提點這些也是應該的。再者,宮鄭也是信任他才沒有遮掩、這般開誠布公。想着這些,張百雲終究什麼也沒說。
轉眼到了十月中旬,《門楣》拍攝過了大半,叢來打電話給陳加一問她錦标賽的事,對方風淡雲輕幾句帶過,說是正在全力以赴準備,要她好好工作,不必挂心。這麼懂事的表妹讓叢來很不适應,但想着彭木森,她又覺得也許現在的加一,的确不是她能操心的了的了。十多年前,叢來的媽媽帶她頭回認識了這個遠親家的表妹,那種熟稔的感覺吞沒了叢來,所以這麼些年,二人相處一直是無話不談的親厚。向來外熱内冷的叢來也最是對這個年齡相仿的表妹掏心掏肺,偏偏沒心沒肺的陳加一也最是看重這個姐姐。現如今懂事識大體的陳加一雖然讓叢來陌生、不适應,但是真愛在側,她也放心得很。
十月中的長春電影節,《昨日花》被提名了多個獎項,郝明如正在跟好萊塢接洽一個配角,穆安和在國外出外景,所以都沒有出席這個不甚矚目的電影節,最終的陣容,是周小飛、宮鄭和叢來一起出席,而孟揚作為頒獎嘉賓,會出現在最佳女主角的那個時段。
孟揚知道叢來上次表白風波之後一直傲嬌地跟他生悶氣——這已經是圈裡大家公知的事了,但反倒沒什麼人覺得有失體統,大家都更像是看待一個淘氣的兄長和一個倔強的妹妹一樣寬容,事實也的确如此。所以電影節前的那晚,孟揚請客,宮鄭和周小飛作陪,邀請叢來吃飯的時候,她倒是一口答應了。
印着卡通貓咪的連衣裙、帆布鞋,化着淡而精緻的妝,架了副墨鏡的叢來,大大方方地陪一本正經的三個男人吃西餐。
叢來隻顧低頭吃飯,話很少。孟揚怎麼耍寶逗樂都沒什麼效果,最終實在是沒招了,“小來,你到底要怎麼樣肯原諒我嘛!下回你上頭條,我也賣個新聞把你換下來,好不好?”
“不好。”叢來淡淡道。
“那你要怎樣啊?”
“我也不知道。就是氣的很。”╭(╯^╰)╮
周小飛聞言噗嗤樂了,“小來,你也給他個面子,不如這樣,明天你要是選上了影後,就原諒他,好不好?”
叢來斜睨着孟揚,“選不上呢?”
“選不上我娶你,行不行,小祖宗?”孟揚苦笑。
宮鄭好巧不巧這會兒清了清嗓子……孟揚本來就頗為不爽,這會才不吃他那一套,“你咳也沒用,時不可失失不再來,你看看你霸着這麼久也不見動靜,就是我不撬也有别人觊觎,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宮老師,你就便宜弟弟我一回吧啊~”
宮鄭翻了個白眼,“不如這樣,小來,你要是選不上,他那支新單曲的MV你就不拍了,違約金讓他自己付。”
“喂宮鄭,公報私仇犯法的!”/(ㄒoㄒ)/~~
宮鄭很幼稚地聳了聳肩。宮老師,你比人家大的那十多歲是讓狗吃了嗎……
叢來那兒本來就屬于生理期前的小脾氣,見宮鄭這個死樣子更是有些莫名的堵心,這飯間也是再沒露過笑臉,直到散席,周小飛還有事就自行離開了。剩下三人住一家酒店,叢來偏偏不肯跟他倆一起走,非要打電話等助理來。
宮鄭對他倆的恩怨波及自己還感覺很無辜呢,直到晚上回到房間,叢來對他消息不回、電話不接開始,他才意識到不對頭了。
“叢來,我過來跟你當面說,五分鐘以後我敲你門,你要是不介意被拍到大可不給我開。”他傳了這麼一條消息過去,五分鐘以後準時按響了叢來房間的門鈴。怒氣沖沖的叢來被威脅着開了門。
宮鄭臉色不甚好,進了房間叢來也沒讓他進來坐,所以他一直站在門口。
“小來……”
叢來打斷他,“宮老師,别跟我過從親密,叫我叢來。”
宮鄭有些無奈,“好,叢來,别賭氣了,我讓你不高興我跟你道歉,對不起。”
叢來翻個白眼,并不買賬,她穿着睡裙,兩條白而細膩的長腿露在外面,妖冶地坐在房間裡吧台邊上的高腳凳上喝着紅酒。
宮鄭扯起休閑衫的袖子,苦笑着道:“叢來,我說過那話,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在你身邊,就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家……38和21,這中間十七歲的差距就是那場大風,而你的眼睛裡還有火,我不能讓這風吹滅你眼裡的火。我不冷靜過,那個晚上給你打電話,過了電話就定了飛橫店的機票,隔天甚至給趙原生和張老師說了很多沖動的話……小來,這十七歲不允許我像你那樣任性了……你可以耍脾氣,因為你還年輕,而我已經不年輕了。”
叢來赤着腳,酒店的那雙白色拖鞋遠遠被他脫在了沙發那裡,她朝他走過來,像一隻等待捕獵的姿态優美的豹****鄭,”她漂亮的眼眸裡還是有那樣的任性、驕傲,她湊上前,四目相對,鼻尖相抵,呼吸相聞,她的唇貼着他的慢慢嚅嗫着,“你的沖動和冷靜,為什麼要說給我聽?”
宮鄭的腦子裡發生了一場災難級的雪崩,白茫茫一片,轟然一聲,一切都坍塌了。他緊緊抱住她,野蠻而強橫地親吻,她被抵在木栅欄做的隔斷上,後背磨得生疼,不得不往前湊着——抵在他的兇膛上。于是乎,雪崩過後荒涼的莽原上,就這麼又燃起了一把大火,像是無根無垠的天火,熊熊不盡。他吻得她失去了理智,完完全全靠着他支撐身體……然後他突然停了下來,茫然地笑了一下,替她理好淩亂的浴袍,擁住她,把下巴抵在她肩頭,“你得逞了,你驗證了我的原則在你身上是多麼的不牢靠。”
叢來深吸一口氣,有些費勁地說:“宮鄭,你跟我可以不這麼理智,我其實……也可以慣着你這個老人家的。”
宮鄭不覺好笑道:“所以小來,你這是邀請我留下來過夜嗎?”他本隻是玩笑,為了緩解氣氛的。
卻不想,“嗯。”他都能感覺到自己肩上、兇口一片突如其來的滾燙……
“叢來,我們得約法三章。”他放開她,苦笑着望着她道,“這第一條,你不能這麼勾引我。”
叢來笑一下,“一個月前你來探班,你以為全場隻有我看不懂你的眼睛?”說着,她啄了一下他的唇,“宮老師,我可是靠這個吃飯的……”
宮鄭深吸一口氣,逼着自己強行後退一步,“小來,我得确定,你跟我在一起不是沖動。”
叢來偏了偏頭,“宮鄭,你真俗诶。難不成一定要車禍失憶得癌症你才肯信?”然後她有些哀涼地退回去,倒了一大杯酒給自己,一飲而盡。
宮鄭寬容地笑一笑,“小來,我是有些懦弱,可幼稚的那個是你。你已經檢驗過了我對你缺乏抵抗力,可你逼着我不就是為了聽那一句話?——叢來,我喜歡你。”
叢來粲然一笑,轉過頭,“宮老師,你跟多少人說過這話?”
宮鄭饒有興味地打量着她,“喂,叢來,你不是号稱我的迷妹嗎?我有過幾任女朋友你不知道?”
“宮鄭,請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兩個。”
她眯起眼,“為什麼二十五歲以後沒談過戀愛了?”
宮鄭望着她,“小來,我的過去你想知道我都告訴你。我的第一任女友是十八歲的校園戀愛,三個月就分手了,撕破臉的那種。二十四歲在劇組跟周玲莫認識,談了十一個月,性格不合,好聚好散。我沒有對誰念念不忘,隻是跌過了跟頭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遇不到,那就甯缺毋濫。”
叢來微蹙眉頭,“你想要的是我嗎?”
宮鄭樂了,“心理角度,你不太契合我這些年對伴侶的憧憬,你太稚嫩了。但我衡量過之後,我覺得你是一個很聰明的姑娘,而剩下的問題,我能解決,所以,我能接受你,隻是不确定你是不是能接受我。而從生理角度,”宮鄭無奈而坦然地笑道:“是的,小來,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