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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土匪,請多指教 第二十一章 瘋

在下土匪,請多指教 青隹 5942 2024-02-10 02:03

  滿場盯着今晚黑天鵝一樣的叢來,她淡淡抿着嘴角笑,提着裙角上台,拉着錢蕾的手對黃仕忠道:“十二歲媽媽出國的那會起,錢姨既是我媽媽,又是我最親的姐妹淘。後半生能有忠叔疼愛她、照顧她,我比誰都開心。”

  “我會照顧她,也會照顧她的寶貝小來。”黃仕忠攬着錢蕾的肩膀,輕輕吻了叢來的額頭。

  叢來轉過身扶住立式話筒,擡眼掃着場下,看到身材有些發福、一身煙灰色西裝的叢江山姗姗來遲,她輕輕揚起一側嘴角,用暧昧不明的語調緩緩道:“人生啊,真是奇妙……”

  “江山。”錢蕾以主人的姿态向衆人此時關注的焦點輕聲禮貌地招呼。

  叢江山手裡拿着一個小盒子,上台同黃仕忠輕輕擁抱,“小東西不成敬意,新年快樂。”再輕輕擁抱了錢蕾。

  “特意留了瓶你喜歡的酒,晚上一起聚聚。”黃仕忠聲音不大不小,人群聽得清,又不刻意宣揚。

  叢江山含笑點點頭。

  叢來拍了拍手,淡淡笑着,“錢姨,忠叔,開舞吧。”

  台上的人往下走,叢江山刻意走在叢來身邊,“小愛。”

  “爸爸。”

  “我想跟你談談。”

  “沒什麼談的了爸爸,你想說的我都懂。我這麼些年照顧你的也不算少……我很累了。這回的事,是我最後一次順你的意了。往後希望你别再那麼任性,咱們橋路各歸,彼此保重。”宮鄭正好在台邊,他擋住了叢來的去路,叢江山跟他對望一眼,直到宮鄭點點頭,他才走開。

  “跳支舞吧。”

  “我有伴了,宮先生。”叢來握住何明智從一旁遞出來的手,面無表情道,走了兩步才回頭,“哦,我忘了跟你說――再見了,宮老師。”

  宮鄭的手在褲袋裡攥得愈發緊,他覺得呼吸困難,兇口像是被壓上了大石頭,定在原地,說不出話,邁不動步子……他想撕心裂肺、全無風度地大喊大哭,但又覺得精疲力竭、手腳發涼。第二次,這是他人生第二次覺得茫然,成也蕭何敗蕭何,偏偏都是因為叢江山……

  宮鄭站了足足五分鐘才回過神,邁着步子去倒了一整杯威士忌走到叢江山身旁,“這比我想象的難得多了,山哥。”叢江山坐在高腳凳上不看他,不說話。“當年你執意帶我一把、幫我實現我那一點點微薄的才華,我毫無理由地完全信任你……我以為我理解你。所以這次也一樣,我以為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宮鄭笑着搖了搖頭,自己都沒注意到眼角滑出來的那一滴眼淚,端着那杯酒,“山哥,咱們兩清吧。”

  叢江山什麼也沒說,端起自己的杯子,碰了碰他的,擡頭喝幹了酒。宮鄭仰頭飲盡後放下杯子,松開鎖緊的眉頭,回複了他風淡雲輕的樣子,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會場各個角落裡,叢江山、陳秋明、錢蕾、安莉一起望着他離開的背影,不約而同歎了口氣。叢來覺得腿軟,她靠在何明智的肩頭,含着笑淡淡道:“讓我休息一會兒吧……”

  “想哭嗎?”

  “不想。”

  “想喝酒嗎?”

  “不想。”

  “想出去透透氣嗎?”

  “嗯。”

  何明智擁着叢來,承擔了她的大部分重量開始往會場外頭去。走到門口,何明智停下來,從口袋裡摸出自己的車鑰匙,“你跟門童去車庫,我這在這兒等你。”

  叢來不屑地揚了揚嘴角,“謝謝,但是,不用了,我現在沒什麼怕的。”

  “小來!”安莉跟了出來叫住了叢來。

  “怎麼了?”叢來有些擔憂地回頭看她。

  安莉看了一眼何明智,微微蹙起眉頭,“你醉了,我帶你回去吧。”

  “安莉,我不想回家。”叢來望着安莉前所未有地嚴肅道,甚至肅穆的神情裡帶着些不合時宜的哀傷。

  安莉說不出話,但仍是不肯退讓,轉向何明智,“她現在是什麼狀況你清楚嗎?”

  何明智不覺好笑,點點頭。

  安莉正不知如何接話,錢蕾上前來,身旁跟着的是陳秋明。錢蕾開口,“何先生外界傳聞一向不是那麼好聽,但是今天……”錢蕾看了一眼叢來,“照顧好她。”

  何明智淡淡笑着,“好。”

  “蕾姐……”安莉還是不放心。

  錢蕾笑了笑,有些說不清的傷感和安慰,“何明智對小來到底是怎麼個想法,我看得出來。不然,”錢蕾笑着望了一眼身邊的陳秋明,“明姐也不能答應讓他帶走女兒。”

  陳秋明歎口氣,“我能怎麼攔,宮鄭這事……小來是打包把咱們全都記恨上了。”

  “真的……就這麼沒商量嗎?宮鄭真有那麼不堪嗎?”眼前都是今晚反常的叢來,安莉頭一個動搖了。

  “宮鄭當年在公開場合是叫過江山大哥的,他們倆在一起,對誰都沒好處。”陳秋明淡淡道。

  錢蕾笑,“當年投資方為了宣傳,還傳過我和宮鄭的绯聞,現在我跟小來這關系……”錢蕾搖搖頭,“小來還小,宮鄭卻已經不年輕了。”錢蕾這最後一句補得沒一點用,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何明智開着車,瞥了一眼後視鏡裡跟着的兩輛車,“叢來,你真的相信我嗎?”

  “有煙嗎?”叢來把頭發散看,随手理了理倚在車窗上。

  “沒有,我戒了。”

  “前面街口右轉。”

  何明智在路口打了一把方向,後頭的車子還是跟着。

  “别管他們了。”叢來淡淡道,有些不耐煩。

  “你這樣的狀态年後還怎麼開工啊?”

  “年後都是些活動,闫姑把片約推到春節以後再談了。”

  “有什麼打算嗎?”

  “打算個屁。”叢來淡淡笑着。何明智看着她這副涼冰冰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有些空落落的,面上還是一切如常地淡淡笑着。

  “往前那個巷子口停。”

  何明智點了腳刹車。

  那是個通透的甜點鋪子,叢來瞥着後視鏡裡狗仔的車子跟着停下才不急不緩地打開車門,十二月底的夜裡,饒是香港,她穿着斜肩禮服裙子冷風一吹也是有些瑟縮。叢來敲了敲車窗,裡頭的男人降下玻璃,“跟了一晚上,明天的消息想好怎麼寫了?”

  “呃……還沒……”

  “那走吧,我請你們吃點心,想問什麼直接問?”

  “這個……”

  叢來滿臉鄙夷的神色,轉頭就走。何明智站在自己車邊上抄着褲袋,饒有興味地看着叢來朝自己走回來,“我不記得你是這麼尖酸的人。”

  “我就這樣,不順眼現在就滾。”叢來低着頭看都不看他往前走。

  何明智摸摸了自己的一鼻子灰,苦笑着跟上。

  店裡亮着暖橙色的燈光,叢來的大裙子坐在一把小圈椅裡有些不協調,何明智坐在她對面。開店的是個年輕女孩子,“您好,需要點什麼?”

  “焦糖布丁,抹茶冰激淩,紅豆奶咖。你要什麼?”叢來熟練地報完望着何明智。

  “我不要冰激淩,其他一樣。”何明智望着叢來說。

  “想問什麼等我吃完東西,現在沒力氣。”叢來把散到臉前面的頭發撥到肩後。

  何明智點點頭。就這會兒,他的手機響起來。

  何明姝的來電。

  何明智笑一笑,“姐?”

  “本事了得啊,我以為你還得再有個九九八十一難才行呢。”

  “難也不難,簡單……也沒那麼簡單。”

  “嘁!”何明姝嗤笑,“你悠着點,這妮子來頭不小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明天再有什麼亂七八糟的花邊消息傳到老爺子那兒,我可兜不住。”

  “賭點什麼吧?”

  “什麼?”

  “這次的花邊消息,老爺子不會揍我的。”何明智故弄玄虛地笑。

  何明姝有些不明就裡,似是而非地笑了一笑就挂了電話。

  何明智收起手機,看着叢來慢慢吃着冰激淩,“少吃點涼的。”

  叢來不理他。

  何明智笑一笑,看了眼那個開店的姑娘,“女朋友生氣我走不開,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買包煙。”

  女孩看了眼叢來,笑,“不麻煩,旁邊有賣的。”

  何明智看着姑娘走出去,門外那兩輛狗仔的車子還光明正大地停着,店裡是無遮無攔的落地大玻璃,何明智看着叢來,搖頭笑了起來。

  叢來推開冰激淩,開始吃布丁,“說吧。”

  “你今晚去我那兒嗎?”

  叢來擡手端起那杯奶咖,何明智下意識躲了一下,叢來喝着奶咖掃他一眼,不禁笑了笑,“随你吧。總被潑啊?躲個什麼勁……”

  何明智抿了抿嘴唇,“被潑也值了,我以為你就打算闆個臉過年了呢。慢慢吃,吃飽了我帶你瘋去。”

  叢來擡頭翻了他個白眼,何明智湊上去在叢來頭上一個響栗,“我戒煙一年了,因為你我說破就破,你以為我要帶你幹嘛去!小丫頭一天不學好!”

  “你高中生啊?抽個煙就這麼激動?”

  “嘁……請你喝酒!當然了,要不要有點少兒不宜特别項目還是得看你。”

  叢來低頭繼續去吃布丁,那店老闆進門的時候,她正好輕聲道:“謝謝你。”

  何明智笑,“光說可不行,我得見實際行動。”

  叢來不搭理他,姑娘把煙放在桌上,“叢來,門外頭記者越來越多了……”

  叢來擡頭看她,“你認識我?”

  那姑娘笑,“我是宮鄭的鐵粉啊,怎麼能不認識你呢。”

  叢來臉上的笑全都被凍住,何明智見狀趕緊把錢放在了桌上,拉着叢來趕緊起身往出走。

  門外形形色色的車的确比來時停的多出了許多,何明智有些頭疼地四處環顧,叢來倒是沒所謂的樣子,輕輕抱着胳膊打了個寒顫,何明智回過神,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你可想好了,明天真的就是八卦滿天飛了。報複宮鄭事小,你别把自己搭進去了。”

  叢來白他一眼,“狗拿耗子。”

  何明智笑,發動車子往錢蕾家的方向去。

  “送我去酒店吧。”叢來不想回家。

  “你住我那兒吧,跟錢蕾一個區。”何明智下意識又看了一眼後視鏡。這處房子其實是何國生在香港常住的,何明姝姐弟倆不喜歡住在那裡,今天要不是因為眼看着那麼多的記者跟在後頭,怕叢來日後不好解釋,何明智甯肯住酒店。

  這一區非富即貴,門崗森嚴,狗仔不得不收斂一些,遠遠跟着,試圖找角度拍到二人同進一處的照片。何明智留了個心眼,特地繞遠從黃仕忠、錢蕾家的方向駛出狗仔視線。

  房子裡常年有人照看,所以進門的時候,有個中年人站在門廊那裡有些驚訝地看着何明智:“阿智?”

  “張叔,姐姐回來了嗎?”

  “她剛讓人把車開回來了,我還正說今天這是唱哪出呢……你怎麼回來住也不提前告訴我讓我收拾收拾!”

  “突然決定的。這是我朋友,叢來。”何明智介紹。

  叢來淡淡笑了笑,沒什麼心思熱絡地打招呼。

  何明智驕縱地搖搖頭笑,轉頭看着張叔,“今天發生了點事,她心情不好,張叔見笑了。我先回房了,您早點休息。”

  張叔站在門口,把要不要準備客房的問題生生咽了下去。

  何明智沒想給叢來準備客房,因為他上樓就大喇喇打開了何明姝的房門。“這房子除了我姐也沒來過什麼女人了,她的東西全一些,不用現準備。你進去洗個澡,拿套衣服換,我去找酒。”說着也不等叢來回答就把她推了進去,帶上了門。

  何明姝的房間很是符合驕矜的富家小姐的做派,蕾絲緞面的窗幔,雕花大床水晶燈……叢來徑直進了浴室。

  叢來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何明智坐在那張大床床腳的地毯上。他沒換衣服,外套脫給叢來了,這會兒松了領帶,解開了襯衫上三粒扣子,袖子半挽,屈膝坐在地上發呆。

  叢來坐在他身邊,他回過神,嗅了嗅空氣裡的味道,“同樣的沐浴露味道,在你身上就跟在姐姐身上不一樣。”

  叢來不理他,拿起整瓶紅酒不客氣地開始喝。

  “要是知道你這麼暴殄天物,我還不如給你拿兩箱啤酒呢。”他是笑着說的。

  叢來歎口氣,“你是喜歡我嗎?”

  “怎麼?”

  “你喜歡什麼?”

  “哈哈,女人都喜歡問這個嗎?”

  叢來聳聳肩沒追究下去,繼續喝酒。

  “給我唱首歌吧?”何明智的胳膊搭在膝頭,抽着一支煙,吐着煙霧道。

  “想聽什麼?”

  “随便。”

  叢來不屑地笑一笑,又喝了口酒,啞着嗓子開始唱:

  “鴛鴦雙栖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女兒美不美……說什麼皇權富貴,怕什麼戒律清規,隻願天長地久,與我意中人兒緊相随……愛戀伊,愛戀伊,願今生……長相随。”

  叢來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想唱這首歌,可能是想起了大學的時候,在禮堂碰到宮鄭的那一回吧,那是七夕,禮堂裡搞活動,正在放這首歌。叢來換好跳舞的衣服出來一擡頭,就對上了宮鄭如星如辰的眸子――

  “你好啊,小來。”

  那麼短短的一句話撞進叢來心裡,是久别重逢,也是一見鐘情。自此以後身陷囹圄,掙不脫也逃不掉,卻不想,今天是宮鄭親手解開了這個結,這麼倉皇地還了她自由。

  那頭何明智也在發呆,他看着叢來醉酒嫣紅出神的臉頰上輕輕劃過的淚痕,不自覺湊上去去吻……叢來這一晚上沒少喝,剛剛紅酒喝得太多太急,這會突然之間有些頭暈目眩的厲害,神智也不那麼清明,何明智越吻越深,這猝不及防的一天來得如此快,他就這麼嘗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兩瓣紅唇的味道,他不禁愈發靠近,甚至虛坐在了叢來伸直在地毯上的一雙長腿上。

  叢來覺得自己是做了一個夢,卻分不清到底哪頭是真哪頭是假,如果可以選,她多希望宮鄭離開的那一幕隻是一個無來由的夢,而現在,她隻要睜開眼睛,這個溫熱的懷抱還會像先前一樣,擁住她,擦幹她的眼淚,柔聲對她說:“小來,别哭了,你做了個噩夢。”

  何明智被滿臉的淚水逼得不得已停了下來,他抱住叢來,輕輕拍着她的背,“好了小來,沒事了。”

  他越是安慰叢來哭得越是兇,直到何明智也束手無策,隻能任她迷迷糊糊環住自己的脖子,把她橫抱起來放到床上。

  他離她很近,因為她還一直圈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半夢半醒地嘤嘤抽泣,合上的一雙眼睛眼眶不安地哆嗦着,眼眶微微泛着讓人心疼的紅。何明智擁着她躺下來,不由輕輕皺起眉去端詳這個不施粉黛、敏感又無助的叢來……

  “三個疼你勝過一切的媽媽,三個有頭有臉捧你在手心裡的爸爸,叢來,你怎麼會還不快樂成這個模樣呢?”何明智從來不曾把自己看得這麼低微――叢來現如今隻能抱着他何明智這個陌生、心懷不軌的男人求一點點安心的溫暖……何明智吻了吻叢來的眉心,擁緊了她一起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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