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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欺瞞與溺愛

在下土匪,請多指教 青隹 5899 2024-01-31 01:00

  29号一早,“姐!”陳加一火急火燎打來電話,聲音很着急,調門有點高,叢來剛想應,卻聽見彭木森的聲音響起來,“加一!”然後電話就被接過去,彭木森萬年冰森的語調取代了陳加一的,“你跟他在一起?”

  “嗯。”叢來正在擦護膚品,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彭木森默了一陣,“姐,這場晚宴對你來說,很有可能是場鴻門宴。”

  叢來怔了一下,不覺好笑,“你們知道什麼了?”

  “聽姐姐的意思,是已經有準備了?”

  “我打算去黃仕忠的晚宴你就應該知道,我是想公開我和錢蕾的關系了,換言之,我要承認我的身份了。”

  “你這兩天可能沒上網吧?現在就是想遮掩也遮不住了,你是不是叢江山的女兒的事情已經成了八卦頭條了。”

  叢來手裡轉着乳液的瓶蓋,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呵呵,黃太太給加一也發了請柬,我想……我們就不去了,你保重吧。”彭木森挂了電話。叢來望着嘟嘟挂斷的電話界面楞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

  那頭陳加一也跳了腳,“木頭,你為什麼不跟姐姐直說啊!”

  “她太相信宮鄭了。既然是宮鄭假仁假義,惡人就讓他一個人去當吧,咱們沒必要蹚渾水。如果真的像你确定的那樣,宮鄭那麼尊敬叢江山的話,他們倆一個屋檐底下,姐姐這手是非分不可了。”

  “姐姐會不會有事啊……”

  “那麼多人都在,不會出事的。加一,這事你管不了的。很快你就要比賽了,賽前因為這些家長裡短的事情先出名對你沒好處,到時候也隻能給姐姐添麻煩。”彭木森理開了她眉眼上面的碎頭發。

  陳加一懊惱地點了點頭,彭木森笑一笑,“走吧,再去遊兩圈。”

  叢來從卧室出來的時候,宮鄭坐在沙發上正在看手機。叢來眼見,忽然想起剛剛彭木森的話,“有什麼消息嗎?”她遠遠站着,一切如常地問。

  “沒大礙。”宮鄭溫和笑道。

  也許是真的沒什麼事,又或者……他真的有什麼想隐瞞的嗎?叢來默道。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他們也都到了。”宮鄭起身替素面朝天的叢來穿好大衣。

  “宮老師,你會放棄我嗎?”叢來有些恍惚,直直望着宮鄭的眼睛。

  宮鄭臉上的笑意忽然褪了色,“小來……”然後他努力克制,運用了作為一個演員的全部技巧,“我永遠不會放棄你。”為了不放棄,哪管離開你的期限究竟是多久……

  叢來看出來他有所隐瞞,卻不願追問,她潦草地笑一笑,先下了樓。車庫裡小六見叢來戴着棒球帽、黑超、大口罩,看不出個喜怒,隻是習慣性地道:“小來姐早。”

  叢來一聲不響上了車。

  照約定,叢來比宮鄭先出發半小時,機場人山人海,除了普通旅客、正常的粉絲以外,更多的是記者。叢來又想起了彭木森的話和宮鄭的反應,在口罩後面冷笑了一聲,低着頭誰也沒理冷冰冰地往裡走。這是一反常态的叢來,她原先很少在人群中間這麼冷淡,似乎是為了照顧旁人的心情,她不會這麼拒人千裡之外。小六跟在後頭,覺得今天的叢來極其反常,是跟宮鄭吵架了嗎?可是吵架之後的小情侶也不該是這樣的啊……更何況宮老師一向疼叢來,怎麼可能讓她怄這麼大的氣呢?不明就裡的不隻是小六,還有兩旁的粉絲。她們跟叢來打招呼,她也是破天荒頭一次充耳不聞地埋頭往前走。記者吵吵嚷嚷的,斷斷續續的話沖進叢來的耳朵裡,“叢小姐,請問你出道以來順風順水跟叢導有關嗎?”“叢來,宮鄭跟叢江山一直私交很好,宮鄭多方照顧你是不是因為跟叢江山的關系?”“叢小姐請問你是不是跟叢江山導演到底是什麼關系?碰巧重姓嗎……”

  叢來猛地頓住腳,回頭看了那個記者一眼,然後慢慢摘下口罩,“有些東西生來不能選擇,我也很……遺憾。”不施粉黛的叢來冷冰冰丢下這麼一句似是而非的就轉身離開了。幸而宮鄭是踏着點來的,叢來有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能獨自待在休息室裡,她什麼話也不想說,腦子裡轟轟烈烈都是彭木森的那句“鴻門宴”。

  飛機十點半起飛,宮鄭的座位隔叢來兩排,她先登機,早早遮上了眼罩披上了毛毯靠在椅背裡休息,擺明一句話不想說。頭等艙的區域裡還有些認識二人的人,宮鄭不便多言,隻能遠遠地坐在自己位置上看書,間或瞥她一眼。幾個小時的航程,叢來保持那個姿勢一動不動,誰叫都不理。宮鄭覺出了異樣,卻也除了狠下心不聞不問以外,别無他法。下飛機出大廳的時候,宮鄭的粉絲一如既往地熱情,叢來跟小六一起推着箱子往出走的時候,小六正要開口說話,卻見另一個方向闫春芳也推着箱子過來了。

  “小來!”

  “闫姑?”叢來有些納罕,她不是出國跟兒子過年去了嗎?

  闫春芳見她一副不明就裡的樣子毫不意外,淡淡笑道:“臨時改變計劃了,他爸爸帶他到瑞士玩去了。”叢來點點頭,對闫春芳微蹙的眉頭裝作視而不見。

  助理的車子直直開向了錢蕾家,叢來摘掉了口罩,坐在車上一直看着窗外,一言不發。

  闫春芳看着她,終于歎口氣,“小來,黃仕忠的年會,叢江山也會來。”

  “嗯。”叢來很平靜地應了一聲,“那打個電話給安莉,讓她也過來吧。”

  “小來……?”闫春芳有些看不明白這會兒的叢來了。

  叢來回過頭,嘴角鄙夷地笑,“叢導一向天馬行空有大才華,主演不到齊了,這戲怎麼開鑼?”

  “小來……”闫春芳急急想要打斷。

  “《莽荒人家》我八年前就看過了,怎麼演我心裡清楚的很,闫姑不需要擔心。”闫春芳望着叢來平靜而冷漠的臉,說不出話來。良久,叢來又道:“不管是溫情脈脈還是雞飛狗跳,叢江山都該負責任。”

  叢來的車子毫不遮掩,大搖大擺地進了黃仕忠的大宅子,錢蕾就在門廊口迎她,尾随而來的狗仔對唾手可得的素材喜不自勝。而直到抱住了錢蕾溫熱的身體,叢來終于又像做回了十二歲的那個故作堅強女孩子……“錢姨……”

  “我的小來啊……”錢蕾眼眶溫熱地柔聲笑道,“傻孩子,當年你要是不賭氣,乖乖去學舞可該多好啊……”叢來的眼淚滴在錢蕾的肩頭,把她蕾絲鑲邊的裙子浸濕一大片。錢蕾一直擁着她,安撫地拍着她的背。

  正這會兒,安莉從屋裡面走出來,“小來。”

  叢來抹了抹臉,“我剛還想讓人去接你呢。”

  “蕾姐幾天前就給我打過了電話。”

  錢蕾笑,“小來不會放心你一個人在京城的。”

  叢來沒說話。

  當天夜裡宮鄭十一點多打了個電話,叢來挂掉了,然後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感覺一肚子悶氣不知道跟誰發,隻能自顧自地悶着,到了淩晨天都亮了才睡着,隔天直到下午她才起。她出房門的時候,錢蕾正在客廳裡跟人說話,叢來在二樓樓梯那兒發現那人是宮鄭的時候,他已經看見自己了。

  叢來不想見他,但又覺得轉身就走太失禮,索性站在那兒,任憑錢蕾怎麼叫都不肯下樓。

  “宮鄭……”錢蕾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宮鄭望着樓梯上穿着一條長及腳踝的長袖睡裙的叢來,滿臉似笑非笑的表情,“小來,往後别委屈自己,也别太任性了。”這話叢來還沒回過味兒來,宮鄭已經出門了。

  錢蕾旋即轉移話題,“餓了吧?昨天跟他怄氣不接電話,是不是自己一晚沒睡好啊?瞧你那點出息……”叢來看不出錢蕾眼底的心酸,可能是影後的演技太好了吧,但是為了叢來,不管怎樣強顔歡笑都好。錢蕾知道這隻是逃避,但是也沒辦法。

  叢來坐在黃宅開闊的餐廳裡,長餐桌邊上隻有錢蕾和她兩個。叢來一面喝着粥一面道:“錢姨,你們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錢蕾歎口氣,“宮鄭剛來跟我說過了你爸爸那天的态度。”

  叢來冷笑,“我從前隻以為他是謹小慎微慣了,現在看,無非就是膽小。”

  “小來……”錢蕾有些焦慮地看了叢來一眼。

  “沒事,我會認這個爸爸的,這麼多年,我都沒的選,現在也不會逃。”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小來,你跟宮鄭上床了?”

  叢來望着錢蕾,不知道她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錢蕾歎口氣,“小來啊……你還能全身而退嗎?”

  叢來手裡的湯匙掉進碗裡清脆一聲,“他剛說什麼?”

  “小來……”錢蕾為難地不知如何開口才能不傷着叢來,她知道宮鄭在叢來的心裡遠比叢江山更像個父親,從多年前銀幕上那個符号性的人物開始,對那時候父母離異,整個世界都沒有安全感的小女孩來說,宮鄭給了她新的關于她的家庭的解讀,她嘗試去按一個成年人的角度去理解成年人的世界,她逼着自己接受叢江山放進電影裡的思想,從那時候起,宮鄭悄無聲息地成了這個小女孩的精神支柱。錢蕾知道,自己的出現,更是把一個活生生的宮鄭帶進了叢來的生活,從她十三歲的聖誕派對開始,宮鄭頻繁地出現在她的生活裡,再到大學,這孽緣情根是什麼時候種下的,錢蕾說不清,叢來自己也道不明,可它就順理成章地發生了。

  錢蕾逼着自己冷靜下來,硬着聲音開口,“咳……小來,是我的錯,是我太心軟了才讓事情發展成這個樣子。叢江山的性子,旁人不清楚,你我還能不清楚?他不會同意你跟宮鄭在一起的。而那宮鄭,呵……他就算是幫叢江山擋刀擋槍擋子彈都願意的。你還小,我早該勸着你結束這種必然不會有結果的感情……小女孩的初戀都是沒有道理的,小來,沒關系的。長大吧……”

  叢來眼眶裡滑出來兩顆圓滾滾的淚珠子,啪嗒啪嗒砸碎在她的睡衣上。

  “宮鄭就這麼懦弱?非要旁人來傳這話?”安莉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的,在叢來背後冷聲道,“小來,去找他當面問清楚,就算要結束,也不能這樣糊裡糊塗的。”

  “安莉!”錢蕾喝住。

  “錢蕾,我知道你抱的是什麼想法,隻是咱們為什麼要息事甯人?事業沒了就沒了,憑什麼他宮鄭仗着這個借口肆無忌憚地傷害小來!憑什麼這種事有你我還不夠,為什麼還要拖上小來啊!讓她去跟宮鄭說清楚,成敗也不過是一場戀愛,死不了人,怕什麼。”這番話似乎是耗盡了安莉的全部力氣,她跌坐在叢來另一側的椅子上。

  叢來擡頭,抹掉了臉上的淚水,“我會的。”

  錢蕾看着叢來生冷的面孔,心裡一跳。

  之後的一整天,叢來沒有一點不正常的地方,閑了她坐在客廳看看雜志,陪着錢蕾一起選禮服做護膚,甚至晚飯桌上還能跟黃仕忠閑聊兩句。隻是她越是這麼若無其事,錢蕾心裡越發不安,甚至還去問了黃仕忠的意思。

  黃仕忠在餐廳喝咖啡,聽完錢蕾的話,遠遠看着客廳裡看電視的叢來,眯了眯眼睛,“阿蕾,如果她普普通通隻是你疼愛的小女兒,任憑誰欺負咱們都不能答應。可是她身在一個高曝光度的圈子裡,她有天賦,可以成就一番了不起的事業,這注定她不能普普通通做個小女孩。小來的确不幸,但這不是你們這麼毫無理由護着她的原因。讓她自己去面對,也讓她承擔自己言行帶來的後果。咱們全部能做的,隻能是保證她跌下來的時候,咱們一定會接住。”

  “忠,我有些心慌,她這樣我不知道明天年會她會做出什麼事來。”

  黃仕忠拍拍錢蕾的手背,“有我,别怕。”

  黃氏的這場年會本身因為老闆娘是前天後錢蕾就已經很不普通了,現在傳言錢蕾的同門宮鄭和傳聞中錢蕾前夫的獨女叢來也會出席,這話題度是無論如何不容忽視的了。直到31号中午,叢江山在香港現身機場,這波輿論話題到達巅峰。

  “哇哇哇,這是要搞事情啊!”

  “前夫、前夫的閨中密友和前夫的女兒一塊兒出席,黃太太這是大手筆啊!”

  “黃仕忠:一臉懵逼JPG哈哈哈哈哈”

  網上的言論此起彼伏,叢來自從不再關注這些,忽然覺得世界前所未有的清靜,隻有安莉在一邊刷着微博冷笑。

  “小來,真的确定是這件禮服嗎?”錢蕾看着那件背後深V到腰、高叉到大腿的大裙擺黑禮服微微皺眉,小心翼翼地問。

  叢來惜字如金:“嗯。”

  當叢來挽着精巧高冷的發髻,臉上化着濃墨重彩的烈焰紅唇,身着那條仿佛地獄女神一樣的長裙,腳踩十六公分的恨天高出現在記者視線裡的時候,很多人怔住忘記了按快門。叢來面無表情,低着頭往會場裡走,甚至都沒有在記者的鏡頭前停留一下拍照……

  錢蕾穿着一件酒紅色的禮服長裙,窈窕溫婉地站在黃仕忠身邊,饒是如此,看見這樣的叢來依然是憂心忡忡,黃仕忠安撫地握着她的手……

  叢來站在會場門口對着滿場賓客逡巡一圈,毫不遮掩地挂上冷笑,走過香槟塔,直直朝着吧台去要烈酒。

  何明智今天的女伴是姐姐何明姝,二人來的時候,叢來坐在一邊冷眉冷眼地喝着酒。“叢江山那個情況,換誰也不想認那麼個爸爸……不過她還挺有本事的,圈住了錢蕾不說,還能圈住黃仕忠,呵呵。”何明姝笑。

  “我也覺得她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何明智眯着眼笑,“失陪了姐姐。”姐弟倆今天是來為公司的事情,何明姝見弟弟跑了心思也沒多攔,索性自己去跟幾個老闆攀關系了。

  “今天跟你以往的風格可不太一樣啊。”何明智敲了敲吧台台面示意酒保。

  “何明智,”叢來酒喝得太快頭有些暈,“這滿屋子裡你覺得有多少跟你抱的一樣心思想來做我的入幕之賓?你比他們都有錢還是怎樣?你憑什麼在這兒跟我搭話!”

  何明智笑,“憑你叢來隻敢跟我這麼吹胡子瞪眼。”

  叢來聞言一愣,随後笑了起來,笑得整個人都在發抖,“我頭暈,能不能扶我一把。”

  “你答應今天做我女伴就行。”

  “嗯。”

  何明智大大方方地上前扶好叢來,臉上是頗為得體的喜出望外。

  等到黃仕忠上台講話的時候,叢來靠在何明智的肩上稍稍回複了一些清明神志,她揉了揉眉心,“宮鄭來了嗎?”

  “來了,正看着我們呢。”何明智淡淡笑道。

  “嗯。”叢來淡淡應了一聲,偏一眼都不肯看宮鄭。

  “……今天很高興,太太的好朋友宮鄭先生和張百雲先生賞光肯來。”滿場掌聲響,“另外,思慮再三,太太也有件事情想在這裡正式說一說。”黃仕忠讓開舞台正中,擡手牽着錢蕾走過來。

  錢蕾兩手攏着一杯香槟,垂着頭,端莊娴靜,“近些年來,今年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次跨年了。不僅因為在座諸位好朋友,也因為我的寶貝女兒小來……十多年了,她在我身邊從一個小女孩成長成今天這個樣子都是無知無覺的。知道她比星光還要耀眼,我這才忽然發現,自己真的是老了。她真的是我此生最大的驕傲,勝過一切。”錢蕾眼眶含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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