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火車之後,第一件事兒就是去接排骨。沒辦法,誰讓那家夥必須托運來着。
我本來以為那家夥也就是會狂躁一下,沒想到,排骨已經從籠子裡跑了出來,正站在車廂裡不斷低吼,吓得車站的工作人員誰都不敢靠前。
我趕緊跑過去,把排骨給叫了過來。直到這時我才發現,排骨的皮毛被撕掉了一塊,肋下還留着三道指頭寬窄的抓痕。對它動手的應該是個練過爪功的人。
我目光一寒,掃向了在場之人。可是那些人裡偏偏沒有一個練過功夫,就算是幾個體格稍強的人,也一樣不是排骨的對手。
我伸手安撫排骨時,一個工作人員走了過來:“你的狗怎麼回事?把貨箱弄得亂七八糟的!一切損失,你必須包賠!”
“賠個狗屁!”我正心疼排骨,一肚子火沒地方撒呢,他上來觸我黴頭,我還能給他好臉色:“我問你,籠子是不是你們車站的?鎖頭是不是你們上的?車廂是不是你們安排的?現在,它不僅跑出來了,還受了傷!這個損失,誰賠?”
我不等他說話,立刻怒吼道:“你知道這是什麼狗嗎?這是純種捷克狼犬!我特意從捷克斯洛伐克運來的,光是運費就比你值錢!今天,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老子扒了你的皮!”
為了掩飾排骨是狼,我絞盡腦汁地查資料,最後終于選定了純種德牧和喀爾巴阡狼雜交的捷克狼犬。那種狗,不僅外形跟狼十分接近,其中一些還會狼嚎。我硬說排骨是捷克狼犬,一般人還真沒法兒否定。
那人被我一陣搶白,也來了火氣:“放屁!碰瓷碰到火車站來了!信不信我報警抓你?”
“你報啊!老子就不信沒個說理的地方!”我寸步不讓,不僅是因為心裡有火。我是打算進貨車車廂裡看看,傷了排骨的人有沒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迹。
我們兩個正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車站站長已經聞訊趕了過來:“都幹什麼呢?有理說理,有事兒說事兒!這麼大吵大嚷的,像什麼樣子?”
列車員把事情說了一遍,倒也沒添油加醋。站長看了排骨兩眼,才開口道:“你怎麼證明,它是什麼捷克狼犬?”
“自己看!”我一早就找唐向晚給排骨辦了證明,為了避免麻煩,那些東西我都随身帶着。
站長把皿統鑒定書、犬證接過去之後,一言不發地去了傳達室,看樣子應該是打電話去了。
唐向晚給我弄出來的東西,全都有備案,假貨也能當真貨用,我也不怕他查,就那麼抱着肩膀在原地等他。
沒過一會兒,站長就回來了,态度也好了不少:“你的證件是真的。但是,你的狗為什麼會跑出來,還需要進一步查證。如果責任在我們,我們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你想毀滅證據啊?不行……”我脖子一擰:“我要親眼看看!”
這時候,在車站外面等了我半天的檀越也趕了過來,正好聽見我們兩個說話,便走了上來:“我覺得還是雙方都确認一下責任的好。如果你們不放心,可以把警察找來。”
站長上下打量了檀越兩眼,眼裡又加了一分小心。
論相貌,論氣質,檀越比我強了十萬八千裡。火車站南來北往的人多了,誰是幹什麼的,火車站的老油條一眼就能看個八九不離十。
站長算是讓檀越的氣質給唬住了,猶豫了一會兒道:“那好吧!小孫,你去把錄像機取來,咱們都留個證據。”
等到有人拿來攝像機,站長才帶着我們上了車。
車廂裡面一片狼藉,行李不僅東倒西歪,而且上面還留着深淺不一的抓痕。用來關排骨的籠子,翻在了車廂一角,上面的鎖頭斷成了兩截,幾個欄杆也已經扭曲變形。
看樣子,當初排骨應該是跟人在車廂裡大戰了一場。我伸手往車廂上的抓痕摸了兩下,光是從抓痕的深淺上看,對方的功力就不容小觑。
那人好像也沒有想殺排骨的意思,他應該隻是想把排骨擒住而已。
我轉頭向站長問道:“這節車廂裡有人?”
站長笑了一聲道:“貨車車廂哪兒來的人?”
我指着行李上的腳印道:“這麼多腳印哪兒來的?你們搬運工都光着腳丫子往車上搬東西啊?”
我一進來,就看見行李的外包裝上留着不少腳印,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光着腳在行李堆上跳了半天。而且,腳印看上不去不大,不是十來歲的孩子,就是一個女人的腳留下來的痕迹。
我不等站長說話,又指着車廂上的抓痕道:“這些手指頭印是誰撓出來的?你别告訴我,我的狗還長了一雙人爪子!”
“這個……”站長也懵了。
這時候,有個工作人員的臉一下白了,哆嗦着嘴唇,拉了拉站長的衣角:“站長,站長……車廂裡還有一個人體标本……”
站長頓時火冒三丈:“放屁!一個标本還能站起來啊?”
“那個标本沒了……”工作人員說話間已經帶起了哭腔。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車廂角落裡确實有一個敞開的玻璃箱子,裡面還盛着半箱子水。
站長頓時打了一個激靈:“标本呢?”
“不知道……”工作人員的眼淚都淌下來了。
有人戰戰兢兢地接了一句:“說不定,是讓那狗給吃了。”
有些人,在遇到難以理解的事情時,總會抓出一些牽強的理由來安慰自己,這可能也是一種下意識的自我保護。
“對對對……說不定讓狗吃了。”站長一邊擦着冷汗,一邊贊同道:“肯定是讓狗吃了!”
“你訛人哪?”我一點兒沒有配合的意思:“我這狗有多大肚子,能把一具屍體吃得一點兒不剩?你當那是吃饅頭呢?”
我話一說完,站長的嘴唇都青了。
我幹脆指着他鼻子說道:“你他麼活這麼大歲數,沒聽說過詐屍啊?我可聽說,僵屍蹦起來之後頭一件事兒,就是找皿喝!整個車廂裡就我的狗是活物,它不找狗,還找誰去?”
“别胡說八道!你說詐屍了,那屍體呢?屍體哪兒去了?”站長還在嘴硬,可是兩條腿卻已經站不穩了。
“你問誰呢?你當我是茅山道士啊?”
我拉起排骨轉身就走,走到門口才回頭道:“我也不找你們要錢了,免得沾了晦氣。我跟你們說,你們趕緊報警吧,免得僵屍出去咬死人,你們可就不是賠點兒錢就能了事了。”
這下站長徹底跪了。
我拉起檀越幾步出了車站,直到我們上了車,檀越才說道:“向排骨動手的,應該是個人。”
“我早看出來了!那家夥應該有點兒怪癖。”
“我從進門直到離開車廂都沒聞見半點兒福爾馬林的味道。我估計那個玻璃箱裡裝的肯定是水,所謂的人體标本,隻不過是個有點兒怪癖的活人。至于,他為什麼要躺在水箱裡裝标本,大概隻有他自己知道。
我估計,那人醒過來之後,發現排骨不是一般的野狼,就生出了據為己有的念頭。結果一場打下來,他不僅沒擒住排骨,反而因為火車到站,不得不提前遁走。
我現在雖然沒空去追那人,給排骨報仇,但是不妨礙我故意給他找點兒麻煩。隻要那個站長被我撺掇着報了警,警察肯定能通過附近的監控錄像把他的去向翻出來。
警察未必能抓住他,但是給他找點兒麻煩還是可以的。”
檀越看着我,搖了搖頭:“睚眦必報的家夥。”
“這不是睚眦必報!你沒看排骨都掉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