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知道,村人都不知道她的名字,所以她才決定就叫自己的真名。
想必賈大人也是這樣的用意,不然他也不會特意為姚大娃準備了溫集村的戶籍。
溫泉不改名字,賈大人以後也好打聽到她的去處,隻是沒想到這附近還真有姓溫之人的村子。
“你……打算叫什麼?”溫泉見姚大娃有些愣怔,追問道。
“溫人久。”
姚大娃說完,回頭望了一眼走過的路。
現在他們已經過了送子溪,馬上進入山林,他就看不見上姚村,看不見那片熟悉的土地,也看不見爹娘和弟弟妹妹們的墳了。
如果他們這次能夠逃過一死,也不知道要在外面躲多久,才能有機會報了仇,光明正大的回來看看。
最後一眼了,姚大娃看完,又回過頭看着溫泉,冷冷道:“你叫溫泉,我叫溫人久。”
“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婵娟。”溫泉冒出了這句詩,姚大娃的名字是這個意思嗎。
“人久,‘此仇不報枉為人’的人,‘君子複仇十年不久’的久,究其根本,也就是一個‘仇’字化來。”
姚大娃帶着溫泉走進山林,邊走邊道:“以後,我就是溫泉的弟弟溫人久,我會賣力表演配合你的演出,我會喊你姐,我也會笑的沒心沒肺,但是…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仇恨,希望…你也能記得,幫我報仇!”
從此世上不再有姚大娃,隻有溫泉的弟弟,溫人久。
人久,仇字拆開來是“人和九”,姚大娃取了人九的諧音,化名為人久,其實姓名的原本字意是溫仇。
月色比先前濃了些,月光照進山林,透到路面甚是皎潔。
“我們還是用跑的吧,山林有狼,不能久留,可是踩着這玩意實在走不快。”溫人久擡起腳來,指着壽衣鞋套建議道。
“好,那我們把壽衣鞋套取下來藏在枯木叢裡,免得殺手發現線索。”溫泉拿起腳下的壽衣鞋套,連同溫人久的一起藏在了附近的一個灌木叢裡。
“孩子給我抱,免得你跑的慢。”溫人久有些嫌棄的語氣。
溫泉聽了卻很感動,溫人久這孩子嘴硬心軟,跟他娘的脾氣差不多,真是可惜他們一家都沒了,多好的一家人。
報仇,溫泉默念了幾句,她決心去幫助溫人久報仇,反正她這一輩子是賺來的,為了這事送出去也值。
溫人久抱過溫泉懷裡的孩子,孩子睡的很沉。
兩人卯足了勁,朝着觀音山的方向跑了起來。
“這孩子,叫什麼?”溫人久盯着孩子可愛的粉臉,忽然問。
“就叫馮……”溫泉想了想,既然自己是寡婦,又被夫家小叔趕出了村,那麼她的孩子就可以不必姓馮了,不如跟自己姓,“溫…溫良!”
對,就叫溫良!
希望這孩子能夠順利長大,品性溫良如玉!
兩人帶着孩子很快穿過了觀音山腳下的山林,他們運氣很好,隻聽到幾聲狼嚎,并沒有碰到真正的危險。
早春的狼漸漸不如冬日時候兇猛,能夠獲取一定量獵物的時候,它們也不想和人做對的。
除非,是有人先去招惹了它們……
溫人久平素就喜歡磨練身體,此時雖然劇烈運動了一番,卻沒有感覺到特别累。
但是看着溫泉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他還是有些不忍心。
“前面就是老舊的觀音廟,現在廢棄了,有很多乞丐住着,你跑了這麼久的路,要不要過去歇歇腳?”
“姚大娃,你不累的話,我們就,就,繼續上山吧!我,我不累的!”溫泉大口喘着粗氣,她雖然累,但是哪還有心情歇腳。
逃命就要有個逃命的樣子,他們必須步步為營。
賈大人能拖住殺手這麼久,已經是上天憐憫了,三條人命的存亡,可全在于現在的争分奪秒了!
“我不是姚大娃,喊我溫人久,人久,或者…小弟吧。”溫人久冷冷強調道。
“哦,小弟!”溫泉神色一黯,感覺到了兩人間無形的隔閡。
“那我們從小路上山,才能假裝是被狼追的迷失了方向!”溫人久建議。
“好,那從現在起我就是柔弱的村婦,被狼吓的柔弱,柔弱,弱……”溫泉微微皺眉,眼睛瞪的大大的,嘴角微抿,神色慌張,宛若受了驚吓的小媳婦。
溫人久不經意,看了一眼溫泉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就趕緊撇過頭去,“對,就是…這個意思。”
兩人并不耽誤分秒,踩着月光照耀下的山林土地,氣喘籲籲的穿過荊棘爬上了半山。
溫泉的心髒都要爆裂出來了,喘的像是哮喘發作似的。
“最好不要,不要被發現…再,堅持堅持,等到了觀音廟再,再主動暴露,更能接近那些權貴!”溫泉撲通撲通的心好像要跳出來,嘴裡向姚大娃嘀咕着。
“什麼人!”
遠處傳來一聲呵斥,明晃晃的火把像是移動的鬼火,簌簌地燎燒着。
随即兵器碰撞的叮咚聲越來越近,枯木斷裂的聲音也越來越響。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溫泉心裡一緊,停下腳步,趕緊想主意。
“不好!”溫人久卻是動作比說話更快,他拉上停滞的溫泉,就朝另一個方向邁開大步,“快跑!”
溫泉被溫人久這麼忽然一拽,就打了個趔趄,手上一滑,腳下一空,順着斜坡就向山下滾去。
溫人久抱着孩子,行動不便,趕忙半蹲下去要拉住溫泉,卻不及她滾的速度快。
好在溫泉隻滾了五六圈,便撞上一顆粗壯的古樹遒根,樹根長在絕壁上,下面就是陡峭的懸崖。
“别過來!姚大…”危急之中,溫泉又想喊溫人久叫姚大娃,看見接近的官兵後,才趕忙改口道:“小弟,快去找人救我,快去!”
溫人久呆愣了一下,隻憑他一個人也能救她上來,何必喊人求救?
好在他之前配合溫泉演過戲,知道溫泉又是有了新的主意。
“救命!救救我們!”
溫人久開始努力大聲呼救,向官兵的方向跑去,正好他的眼眶是紅的,讓人一看就是恐懼過了頭的感覺。
更何況真正的壞人很少有自投羅網的,他們現在主動向官兵求救,更能在接下來糟糕的處境中,為自己開脫。
“你們什麼人!”一隊官兵沖到了近前,官兵個個身着深藍馬褂。
火把晃動着,照在溫人久的臉上,一片昏黃橘紅。
官兵大刀一揮就落在了溫人久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