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是吃飽了,但是不知道大虎媳婦有沒有給孩子喂奶呢?
還有孩子受了凍,不知道會不會生新生兒硬腫症,這是她現在最關切擔心的問題。≥
所以,她該開口說離開了,受了人恩惠無可報答,來日再報。
可是,聊的正歡,要讓她現在硬生生的說要走,的确心有愧疚,賈大人會不會失落與不悅呢?
“小丫頭,沒吃飽還有呢!”賈大人看着溫泉可愛的樣子,心裡一陣疼愛,丫頭的年紀比他的嫡長孫還小幾歲呢。
說完,賈大人就向婢子揮揮手。
婢子轉身進了廚房,沒一會兒,竟然端上來好幾盤點心。
溫泉更加愧疚了,賈大人如此心善,居然怕自己吃不飽。
可是她心裡想的卻是回去照顧那個孩子,檢查孩子的病情,但是那個病并不急在一時,不能成為她立刻就離開的借口。
更何況,她也不想找借口欺騙眼前這個善良的老人。
還是應當開誠布公,溫泉打算實話實說。
“聽說你還帶着個娃娃,心裡肯定惦記着回去看他吧。”賈大人猜到溫泉該走了,“想不想帶回去吃呢,點心味道都不錯的。”
沒想到賈大人這樣善解人意,知道溫泉想離開卻不好意思開口,他便替她說了。
這讓溫泉更是愧疚到了極點,自己之前的不好意思說離開,簡直是對賈大人度量的一種羞辱,他那樣大度的人,怎麼會因為自己着急離去而不悅呢。
以後再有什麼事,一定要如實和賈大人說才是。
溫泉聽了賈大人的話,不由地點點頭,點心可以帶回去給姚大虎的五個孩子吃。
賈大人的親和力不是一般的強,溫泉一般不會接受别人的饋贈,可是對于賈大人說的話,她竟然不會拒絕了。
“其實已經給你收拾好一間廂房了,就知道你這丫頭不會留。”賈大人笑了,“我家婢子給你梳的頭,你還喜歡嗎?”
“喜歡!”溫泉摸摸那兩個沖天髻,感覺自己跟哪吒似的,但是心裡真是喜歡,這型很适合她現在的年紀,很年輕。
“那以後常來啊,婢子還會梳别的頭呢!”賈大人露出期盼的目光。
溫泉一愣,悄悄地環視周圍,半天了,真的沒見賈大人的家人來過,如此冷清,他好像真的沒有親屬?
溫泉也不敢問,怕賈大人傷心,空巢老人吧。
“爺爺,就算您家婢子不會梳頭,我也會常來的!因為我喜歡爺爺啊!”溫泉站起來,輕輕拉起賈大人蒼老的手。
“爺爺要是想丫頭了,就讓婢子去喊我,我帶我兒子來找您玩!”
溫泉像是親人似的,在賈大人的手上微微拍了拍。
“丫頭是叫溫泉吧?”賈大人笑的親切,摸摸溫泉的頭,“泉兒快回去吧,姚大虎家該是鬧的不輕,你需回去勸一勸的。還有大夫說你是失心瘋了,我怕村人以後笑你,就擅自把你認了孫女,村人也都知道了,日後應該不會為難你的出身。”
“泉兒,你現在可是我孫女了,如果不嫌煩,來我這住吧,正好陪陪我這個糟老頭子。”賈大人是替溫泉想好了退路,有了今天的事情,姚大虎一家肯定不待見溫泉了。
賈大人想給這個溫暖的人一個溫暖的家,他還是能做到的。
正好他也一個人,家中親眷與他背道而馳,他冷清的很,需要一個能聊天的體己孫女。
這丫頭處境不好,如今又犯了姚大虎一家,繼續寄居在那裡也會是個苦主。
“爺爺……”溫泉一時鼻酸,話都梗在嗓子裡,淚在眼眶裡打轉,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蒙受賈大人此等恩情。
賈大人不懂溫泉為什麼總是喊他爺爺,在他們這裡,都喊祖父的。
隻有狂妄之徒才自稱是爺爺,粗鄙之人的俚語或是求人饒命的時候也叫作爺爺。
但是溫泉一聲聲爺爺喊的真舒心,應該是她們家鄉的風俗喊法吧。
爺爺……
叫法粗鄙是粗鄙了些,因為是風俗,也當尊重。
“爺爺,謝謝您!”溫泉跪在地上,想要磕頭。
賈大人忙彎腰扶她,旁邊婢子知道賈大人的心意,也趕緊拉她起來。
賈大人這次真的有些不悅:“以後都免禮了,總是跪啊跪的,身體怎麼恢複的快。”
“爺爺,溫泉……溫泉知道了!”溫泉哽咽了一聲,又道:“我這就去姚大叔家道歉,他們是好人,不該因為我而不和睦!以後,溫泉和孩子就是您的孫女和重孫了,溫泉在這裡也就有親人了!”
“道歉歸道歉,别委屈自己。若是錢能解決的事,也盡管報我名号。”賈大人溫和一笑。
溫泉一時激動,眼淚嘩嘩地奪眶而出,身在異世,親人對她來說,意味着一切溫暖的開始。
溫泉照例還是要磕頭認親,婢子捧茶過來,溫泉将茶敬給賈大人,就算是完成簡單的認親儀式了。
賈大人讓婢子陪同溫泉去姚大虎家,溫泉拒絕了,這事她必須自己前去才有道歉的誠意。
雖然現在很晚了,相信對姚大虎家來說卻是個不眠夜。
溫泉請賈大人先睡下,不用等她。
如果不順利的話,她今晚就不回來了。
婢子将點心裝好給溫泉帶上,又給溫泉披上了昂貴的貂皮大氅來保暖,更是對溫泉深深一笑,暗暗羨慕這個乞丐命真好。
溫泉也回她一笑,并沒有在意婢子笑裡的諷刺。
英雄不問出處,更何況解釋就是掩飾,既然改變不了别人對她的看法,就應當努力讓自己活的漂亮,用事實說話。
“姑姑,您叫什麼名字啊?”溫泉看這婢子四十多歲,自己總不能像賈大人一樣稱呼她為“婢子”。
溫泉作為十幾歲的小喊她阿姨剛剛好,可是古人應該是喊陌生人叫姑姑吧。
“奴婢叫‘婢子’。”婢子嘴角微微一動,好像回答了卻等于沒有回答。
溫泉識趣一笑,告别道:“那‘婢子’姑姑,我這就走了,您也早點回去睡吧。”
早春的晚上很冷,烏黑的天空有半挂月亮,散着迷離的光,卻不知道是什麼時間。
這裡隻是一個小村子,并沒有打更的更夫,村民晨起全靠公雞打鳴。
溫泉仰頭看着月亮,月亮很高,幾乎在頭頂上。
她猜測現在已經是深夜了,夜很黑,偶爾飄到月亮前的雲都像是黑色的。
周圍很寂靜,隻有零星幾點過街老鼠的叽叽聲。
婢子剛才在門口給溫泉指過了路,姚大虎家很好認,溫泉一路無阻尋了過來,隻引了稀疏幾隻犬吠。
溫泉敲門,三五聲,沒有人應。
再敲幾聲,卻聽到院子裡傳出男女相互的吵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