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桶接一桶水的潑灑,倉庫的火漸漸熄滅,連同火光一起被澆滅的還有小白身體表面的風雷之息,眼看情況穩定下來的王傳,卻被絕望所籠罩。
“小白!”
他幾乎驚慌失措的喊着。
王傳沖上前去,原本應該環繞在小白左右的絲絲雷電消失了。眼眸裡躍動的白光消失了,甚至連風雷之心上,王傳灌入的天地之息也消失了。
此刻的小白看起來像是還未裝上機械之心,剛剛組裝完成的機關獸,除了觀賞之外毫無作用。
它默不作聲的伫立在倉庫的廢墟之中,默默地注視着周遭的一切,任其王傳如何叫喚都沒有回應。
“這……”
王傳顫抖地将手伸進小白的内核之中,他祈禱風雷之心不要損壞,若是連内殼都被燒壞了,那小白就算是完了。
“不,不要吓我……”
王傳近乎崩潰的祈禱着,将手伸進小白的内核區,緊接着,他觸摸到了一顆炙熱的猶如心髒一般的球狀物,毫無疑問,那便是風雷之心了。
“是燙的……怎麼會是燙的……”
王傳将其拿出,目光随之呆滞。
原本漂亮通透的風雷之心,現在已經被火焰給烤出了一個大洞,上面的紋路完全消失,很明顯是從内部自燃而成,一般的火焰不可能傷到風雷之心的表面一絲一毫。
自燃而毀的機械之心,王傳雖然從未了解過這樣的情況,但當他一次又一次的回想自己一錘又一錘的釋放出天地之氣,讓小白無節制的吸收之時。
那種痛不欲生的愧疚感就一股腦的全部湧了出來。
“是自己害的吧……對不起……對不起小白。”
王傳不斷的自責,腦海裡已經将自己的手剁了一萬遍,将自己那個無知的腦袋也跟着剁了一萬遍。
“怎麼了!”
王木川看着半跪在廢墟之中,一動不動的王傳,趕緊上前問道。
“風雷之心,毀了。”
王木川從未聽過王傳如此生冷而又絕望的語氣。
王傳說完之後,将風雷之心小心的收到衣袋之中,放在《魯班書》旁邊,并将小白的身軀輕輕地抱起,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的房中。
“傳兒,傳兒!”
任王木川如何叫,王傳也沒有回頭,好似根本聽不見一樣,宛若行屍走肉一般的挪動着自己的腳步。
不知道這幾天到底是怎麼度過的,在即将啟程前往途安城前面的這段日子裡,王傳像是瘋了一樣的制造機械之心。
他照着風雷之心内部的結構,把檀香木全部拿來制作機械之心,可就算王傳不說,王木川也知道,那隻是他将近乎歇斯底裡的發洩,這一切都是無用功,想再造出一個風雷之心,何其容易,就算真的做成了,那王傳肯定也無法釋然。
小白‘死’了,到底為什麼而‘死’,誰都說不清楚,王傳就将一切的罪過歸結于自己,如果當時不讓小白吸收那麼多天地之氣,不往小白的外殼之上雕刻那些無用的紋路,不制作那些多此一舉的榫卯,不順着《魯班書》的意思來……
王傳尋找一切能将罪過推到自己身上的理由,哪怕再荒唐,再無理,可至少他能讓自己的心好受一些,讓小白不毀滅的那麼不明不白,至于是不是真正的原因,王傳根本就不在乎。
他隻要個解脫,而不是一個反思的機會,他覺得自己就像殺了人,任何的思過都是無用功,隻有投放入獄,殺頭謝罪才足以得到内心的釋然。
王傳房内幾乎時時刻刻都有響動,王傳也說不清自己有沒有合過眼了,滿腦子都是當時火光中小白那眼中飄忽的白光,仿佛正在渴求王傳救他,又仿佛正在職責王傳毀了他。
王木川、王貴、宋荷自然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匠門入門儀式在即,他們說什麼也得讓王傳暫時先放下機關獸去拜師,不然等到明年再參加,那麼王傳将錯過一年的時光,一分一秒,足以拉開天才與天才間的差距,更何況一年。
若想讓王傳邁入頂尖匠師的行列,必須先讓王傳放下失去機關獸的苦痛。
“你有見王傳的門開過嗎?”
宋荷在飯桌上問王木川道。
“沒有,明天就得啟程了,如果他不肯出來,隻有綁他到途安城,再做打算。”
“貌似也隻有這樣了。”
宋荷點頭贊許。
“這樣毫無效果,傳兒若是不肯,沒人能逼他。”
王貴搖了搖頭。
“爹,祖上有沒有留下什麼可以修複機械之心的東西?”
“我根本沒聽說過,而且就算有,王傳也肯定需要很久才能參透出來,機關獸乃木匠最高成就,不像柳葉陀螺斬那樣的機關術,豈是一周兩周能夠參透的?以他的性格,不把機械之心修好,讓小白複活,那他也不會想着去參加什麼匠門。”
“你說的在理,不過也得抱點希望,傳兒此行前去途安,能準備完全點就準備完全點吧,爹你去找找祖上的東西,實在沒轍把你鎖那些東西的鑰匙交給王傳也行,讓他自己找,沒準他還能發現一兩件足以轉移現在注意力的東西。”
王貴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現在主要是讓王傳振作起來,他這麼一蹶不振的去參加什麼入門儀式,量誰都不想收他為徒,他連木匠最基本的熱忱也失去了不是麼?”
“你說的倒在理,那你自己有什麼安排呢?”
王木川問道。
“木工上不行,還有其他方面,我去拜托一下李沐,連瞎子都看得出來傳兒對她的情感非同一般,讓李沐去勸說王傳,肯定會有效果。”
“你啊……”
王木川皺皺眉無奈的苦笑了幾聲。
“你一生為情所困,可保不定王傳也會如此,不過讓李沐那丫頭來勸勸王傳,确實不失為好辦法,總之得讓王傳先打定去途安的念頭才行。”
“那我吃完飯就去問問。”
王貴說道。
“行,我現在就去祖上的房間裡看看,幹脆我也不找了,反正那些東西見了無數次,有關于機關獸的肯定沒有,還不如把鑰匙給他便是。”
王木川說着,站起身來,這兩天王傳的鬧騰使他身心勞累了不少,腰杆比起以前更彎了,他久違的拄起拐杖,蹒跚的朝祖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