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佐慢慢摘掉自己那半副面具，露出那隻瞎了的眼睛，對一直沉默不語的女人道：“我究竟該叫你摩麗呢，還是叫你冰田茉莉？請你轉過臉，看看你當年的傑作吧。這不僅僅是一隻瞎了的眼睛，而是白狼團六十二位弟兄的命啊！”天佐邊說邊頓首，僅剩的一隻眼睛老淚縱橫。

　　虬飛烈穿過人群，低頭走到天佐身邊，低着頭把一隻大手放在天作肩頭，使勁捏了捏。

　　片刻，虬飛烈猛地直起身，一把推開要上前扶他的明十三、牧小野，一步跨到女人身邊，俯視着女人的面紗，又看看天佐，又看看女人，愣了片刻，目光從憤怒變成疑惑：“天佐，你說，當年把咱們騙到大冰蟲老巢的女人是她？她，怎麼可能……這麼老。那女人不該這麼老啊！”

　　端木東緊皺眉頭，突然沉聲道：“不管是摩麗，還是冰田茉莉，就是諧音字。你們單憑名字諧音就下結論，你們太草率了……”

　　石錘沒想到，這個女人誣蔑端木東，煽動大夥兒殺他，可端木東還在關鍵時刻替她說話。石錘不由得暗中佩服，覺得自己沒看錯這個朋友。

　　卻聽端木東又提高聲音說：“不過呢，我敢憑直覺斷定老太婆肯定是冰田茉莉！該立刻殺了她喂狗。”端木東霸道戾氣的話一出口，巨狗武士們都激賞不已，紛紛縱聲歎服應和。

　　卻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嗔道：“你們仗着人多，欺負婆婆，又有什麼了不起啦？”

　　衆人尋聲望去，卻見說話的是常可。這少女攥緊雙拳，一張嬌豔的臉兒漲得通紅，對端木東怒目而視。另一個少女茜兒，撲在她身上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像一隻小雛雞。

　　老婆婆輕笑一聲，訓斥常可道：“你這傻丫頭，跟他們絮叨這些幹什麼？”

　　少女常可一雙妙目瞪着端木東，卻對老婆婆道：“婆婆，他們為什麼都管這個昆輪車修理工叫惡魔呀？”

　　老婆婆道：“因為他是與非大師門下的。”話音未落，衆人紛紛罵着讓老婆婆閉嘴，罵老虔婆滿口噴糞。美麗的少女卻仿佛沒聽到這些龌龊的罵語，兀自嫣然笑道：“婆婆，我把小惡魔給你抓了回去，當個洗腳的小奴才，可好不好呀？”老婆婆答道：“你這潑丫頭，哪來這麼大口氣！”言下之意卻極為賞識。

　　端木東見這一老一少在這邊一搭一唱，俨然自己已經被她們抓回棚屋當洗jiao奴才了，不由得勃然大怒。他指着常可喝道：“你胡說什麼！”常可對他扮個鬼臉，吐出粉色的小舌頭，輕舒纖臂，做了個挑釁的手勢。

　　昭顔冷冷問道：“你可是天佐将軍說的冰田茉莉？”老婆婆一聲不吭，不置可否。

　　昭顔又問兩個少女：“你們兩個，知道她的名字嗎？”

　　茜兒飛快地搖頭，不敢看昭顔。常可則一臉漠然，看着别處，不說話。

　　昭顔柔聲又對少女道：“你們不知道她的名字嗎？”

　　冰沼上，一片死寂。熱氣白柱猛然沖破虛冰，呲聲聽來悲涼瘆人。

　　大夥兒疑惑地看着天佐。端木東渾身也是一虛，暗想：“咦，冤枉老婆婆了？也許我真是育肥大師的門下……”心下大急，不知這身軀還做下多少十惡不赦的事，自己要替該死的身軀償還多少皿債，真不如即刻死了才好。

　　茜兒突然渾身一抖，眼淚從小鹿似的眼睛湧出，啪嗒啪嗒砸落冰沼上。常可将細嫩的脖頸一扭，嫣然笑道：“瞧瞧你那沒出息的小媳婦樣兒！要殺要剮，咱們還怕他們嗎，嘁！”茜兒将裙角在嬌嫩的手指上扭來攪去，吸吸鼻子，低低道：“不……不怕。”嬌嫩的身子哆嗦的楚楚可憐。

　　衆人大覺難堪，都甚是底虛，低頭不語。白狼團成立至今，雖說是雇傭軍，可從未幹過欺淩弱小的事情。平野院長立的規矩，白狼團都是真正的戰士。

　　大夥互相擠來擠去，偷偷拿眼睛溜天佐。

　　天佐恢複了平靜，沉聲道：“飛烈，你可記得當年那女人來去時，都用一根棍子挑着她的包袱吧？”

　　虬飛烈一甩大胡子：“我哪兒記得啊！不過，不過，好像是，她是有根細長棍子。”虬飛烈抓着頭發回想着，嘴上嚷嚷記得，其實一丁點也記不起來。

　　天佐道：“我們逃出冰原後，平野院長對這事一直念念不忘，我們不能讓六十二個弟兄白死。有一次我和平野院長談起此事，我們都想到了她挑包袱的棍子。那根棍子不像普通的樹棍，上面有黑白相間的節紋。平野院長回憶說，當時那女人坐下喝酒時，他不太放心她的來曆，便不動聲色地觀察她，他發現她随身物品、穿戴中隻有這根棍子有點怪，十分光滑，看起來很堅硬，一環環的節紋帶着起伏。平野院長沒見過這樣的材料，所以記得很清楚。”

　　端木東急忙看老婆婆拄的棍子，跟天佐描繪的一模一樣。他注意到昭顔也在看那棍子。他們彼此對望了一眼。

　　天佐道：“今天，這位……摩麗老人一來，我就注意到她拄的棍子了。這是我十一年來，第二次看到有人拿着這樣的棍子。就像有人拿針紮了我眼睛一下那麼刺激，我當時便開始仔細觀察她。”

　　大夥兒齊刷刷地看向老婆婆。确切說，是老婆婆的拐棍。

　　天佐提高聲音道：“大夥也看到她的臉和面紗了。這臉雖說跟我當年看到的臉不同，但都是嚴重受傷的臉，而且這戴面紗的習慣也一樣。雖然年齡不符，但年齡是可以僞裝的。我甯可信其有，因為，我那年已經犯過一次疏忽輕信的錯誤，如今，我不能再疏忽大意，讓我的弟兄們再臨險地了！說吧，摩麗，你到底是不是當年的冰田茉莉？如果不是，你和冰田茉莉有什麼關系？剛才，你用貫雲家族的伶鬼十三轍喊了一聲‘殺了他’，你為什麼要殺勝木？就算你說的僵屍姐妹的故事都是真的，你來此的真實目的究竟是什麼？”

　　天佐話音未落，虬飛烈已經一俯身，疾如閃電，去抓老婆婆的拐棍。他要看看這棍子究竟何物？然而，虬飛烈抓了個空。老婆婆已經不在那裡了。沒人看清她是怎麼移動的，隻見老婆婆已飄然落在十幾米遠處。

　　突然，老婆婆腳下一股熱氣沖天。

　　端木東叫到：“不好！”

　　石錘急道：“她踩進虛冰了！”

　　靈縛C說：“虛冰。死。”

　　卻見老婆婆在熱氣中飄然不動，腳下就是無底深洞，她仿佛懸在空中。熱氣掀起她的面紗，又露出那張可怖的滿是破洞的臉。老婆婆縱聲大笑道：“原來你叫天佐。我一開始就認出你了，還有那個大胡子，那會兒他的胡子沒這麼邋遢，臭烘烘熏死我了。僵屍姐妹的事情是真的，我告訴你們這樁大秘密，本來是想讓你們殺掉王八蛋勝木，卻沒想到讓你們認出我來了。哈哈哈哈哈。”老婆婆笑着，竟然慢慢站直了身體，從“7”變成了“1”，身材凸凹有緻，修長灑脫，線條疏朗，站着不動，布裙飄擺，頗有大家閨秀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