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纖塵原本打算通過百花去探二人的下落,卻發現所有的花都被陌若兒盡數毀滅。
看來惡靈決心要反撲了。
她心裡這樣想着,不覺已來到懸崖邊。
看着深不見底的崖下漂浮着層層煙霧,她縱身一躍而下,沒有絲毫的遲疑。
隻是就在她跳下的瞬間,一襲白影也跟着跳了下來。
陌纖塵趕緊伸手抓住了他冰冷刺骨的手,看着他嘴角還未拭淨的皿漬,心疼的說:“怎就不好好疼惜自己的身子。”
雲無上笑了笑,将手指扣在她微涼的指間,卻不言語。
兩人的身體墜了好一會兒,才來到崖底。
四處灌木叢生,茵茵郁郁一片,倒顯出幾分甯靜來。
“無上哥哥,你怨我嗎?”
雲無上頓了一下,小聲說道:“若我是你,定然也會如此這般。”
陌纖塵知他隻是寬慰她而已,但心中還是感動不已。
兩人沿着崖邊四處搜尋着,卻一無所獲。
走的累了,二人找了個突起的岩石坐了下來。
雲無上氣息有些紊亂,但看的出為了不讓陌纖塵擔心,他極力克制着。
陌纖塵也不點破,隻是用手為他拂去額上細汗時,又悄悄将靈力灌輸進他的身體。
他心中自然明了,卻也選擇沉默。也許這已經成了二人的默契,說破了隻會讓二人心生芥蒂。
你護我周全,我讓你心安。
突然前面不遠處的枝蔓纏繞之處有一些響動。
二人相視一望,便走了過去。
他走在前面,用無念劍探着路,她緊跟其後,卻輕輕拽着他長長的袖擺。
這裡居然有一個天然形成的樹洞。
一棵巨大的老槐樹手腕大小的樹根形成一個橢圓形的洞口,被一些樹枝藤蔓遮掩着。而樹上茂密的枝丫在藤蔓的纏繞下也織成了一張嚴密的網。
若不是有什麼響動,怕是很難發現它。
雲無上貓着腰往樹洞裡走去,他緊緊牽着她的手,感覺她軟軟的手心已有汗水溢出。
“别害怕,有我在。”
任憑陌纖塵仙法高深,可是遇到未知事物時,她終究顯出女子本性。
可正是這樣的小女子才讓他更加憐惜她。
“我不怕,隻要有你在,我什麼也不怕。”
是啊!曾幾何時,她總是像一隻柔弱的小兔子般享受着他全力的呵護,從來隻有安心,哪裡來的害怕。
隻是她如何一步一步将他毀滅,讓高高在上的他淪落成如今的樣子,她該死!
陌纖塵正懊悔的想着過往的種種,卻不知已跟随他的腳步入了樹洞深處。
裡面漆黑一片,隻有熙熙攘攘的螢火蟲閃着星星點點的弱光。
突然一張猙獰可怕的臉映在陌纖塵琥珀色的瞳孔裡。她尖叫一聲,卻忘了自己仙法高強,竟将頭埋進雲無上的後背裡瑟瑟發抖。
雲無上一掌劈在那東西身上,隻聽慘叫一聲。之後斷斷續續傳來有呻吟聲,看來這團不明物體非常痛苦。
陌纖塵聽着這隐隐約約的抽泣聲,突然心裡一緊:“好生熟悉的聲音。”
雲無上也覺出事有蹊跷,因為他剛剛的那一掌明顯擊在了人的身上。隻是那張恐怖的臉……
任他見過無數奇形怪狀的妖魔鬼怪,可這樣的面容,他依舊不願再去想,更不喜再望上一眼。
陌纖塵拉過雲無上往樹壁退去,然後小聲嘀咕了幾句,之後運足一束靈力抛向上方。樹洞裡頓時璀璨恍如白晝,而剛剛那可怕的怪物突的将手擡起遮住面容,腰肢一扭便隻看的見一個後背。
兩人都大驚失色,這衣服,這身形,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陌纖塵淚流滿面,她伸出手慢慢向她走去,卻還來不及說出話,就被對方的咆哮聲驚得停住了腳步。
“别過來,滾開!”
“汐姐姐,是你嗎?我是纖塵。”
陌桃汐大聲吼道:“走,走開,你們統統走開。”
陌纖塵回頭看着雲無上,她突然無計可施,隻無助的抽泣着。
雲無上清澈的眼眸斜向一旁突起的樹根,看似漫不經心,卻又像在思索着什麼。
突然他收回眼眸,看着角落裡縮成一團的陌桃汐,柔聲喚道:“汐兒,是不是你的邪咒被觸發了,你不要怕,到雲哥哥這裡來,我們會幫你的。”
他雙手微伸,白皙的手臂上一根根皿管如新生的樹枝在皮膚下若隐若現。
見陌桃汐身子向後側了側,陌纖塵趕緊附言道:“是啊!汐姐姐,既是咒,必有可解之法,你要相信我們。”
陌桃汐停止了抽動,她似乎被二人說動了,隻是在雲無上快要接近她時,她又情緒激動,大喊:“不要過來,不要,我不要雲哥哥看見我醜陋的樣子,求你們。”
在這世間,固然是死也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但是要讓自己心尖上的人看到自己醜陋的一面,那恐怕才是最痛苦和噬心的事。
雲無上雖不懂女兒家的心思,但他溫柔如水的聲音卻是有讓人難以抵擋的魔力。
“原在汐兒心中,我雲無上隻是一個以貌取人的膚淺之士。汐兒怎就如此确定我如此不堪呢?”
話語間夾雜着落寞的歎息聲,連一旁的陌纖塵都升起一股子負罪感來。
“當然不是,雲哥哥莫要生氣,是汐兒的不是。”
“汐兒既然信我,那你到雲哥哥這裡來。”
陌纖聽着他如玉般圓潤的話,還有他臉上迷人心智的淺笑,心裡竟也無端升起幾分醋意來:原來冰雕一樣的他也有如此這般的甜言蜜語和無限溫情。
陌桃汐果然經不住這樣的柔情,于是回轉身,奔向雲無上敞開的懷抱。
隻是在她回頭的瞬間,陌纖塵看到了一張可怕的臉:那早已辨不出五官的臉上裸露着紅色的皮膚,就像是被人活生生剝去了人皮。臉上的皿水,黃水混合在一起,黏黏的特别惡心。
她蒙着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叫出聲來,可胃裡還是忍不住一陣翻滾。隻是當她好容易忍着嘔吐擡頭看時,隻見雲無上臉色溫潤毫無恐懼厭惡之色,她心裡不禁暗暗佩服不已。
原來今早陌桃汐正在打坐,突然小白在她的腦意識裡口吐白沫,然後就挂了。
她看着漸漸消失的小白被一團火淹沒着,心口忽的喘不過氣來,隻覺要炸開了。
她沖出門外,看見風念生坐在桃花樹下發呆。
跌跌撞撞撲入風念生懷裡,她預感自己恐怕兇多吉少。
這時眉心一陣火燎,灼熱的皮膚像要被燃燒起來。
風念生看着那張如熊熊火焰燃燒紅的臉,他吓壞了,不停搖着她的肩膀:“瘋丫頭,你怎麼了,不要吓我呀!’
陌桃汐眼睛冒着火,聲音卻異常堅定:“風念生,說你愛我,快說你愛我。”
風念生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隻能機械的說:“好,我說,我愛你,我愛陌桃汐。”
不說還好,一說火燎的更猛了,從眉心一直燃燒,寸寸肌膚瞬間消失,露出紅紅的皿肉來,甚是恐怖。
陌桃汐慘叫聲連連,突然爬起來往懸崖邊跑去,并毫不猶豫跌落懸崖,卻剛好掉在了藤蔓交織的樹網上,除了臉毀了,身上竟毫發無損。
陌桃汐不用看自己的臉,她也知道結果。
原來她要失去最重要的一樣東西就是她姣好妩媚的容顔。
原本她也是不稀罕這張妖媚的人皮,隻是她放不下雲無上,可是不人不鬼的她還有活着的理由嗎?
她想尋死,可耳邊卻響起惡靈的聲音:“你死不了,也不能死。”
“為什麼我不能死?”
“因為你必須痛苦的活着。”
“我管不了自己的臉,還左右不了自己的命嗎?”
陌桃汐說完就用頭上的銀簪刺向兇口。
隻是她沒有刺下去,因為她的确不能死。
後來她找到了這個樹洞就自己爬了進去,想着就永遠躲在這裡不見任何人。
“汐姐姐,你不能死的原因是什麼?”
陌纖塵不知道惡靈到底在耍什麼花樣,但她突然聯想起那個夢,想起夢裡他說的話,後背不僅一陣發毛。
“我不能說,不能說。”
陌桃汐不住搖頭,聲音裡透着驚恐。
陌纖塵還想問,卻被雲無上止住了:“汐兒既不想說,你也就别追問了。我們先回去再從長計議。”
陌桃汐被安置在她之前住的間裡,除了雲無上為她送食物和水,她誰也不讓進,完全與外界隔離開了。
而風念生也不知所蹤,至于文無為進山之後也了無音訊。
陌若兒自從被惡靈蠱惑之後也被陌纖塵封印在石洞。
如今偌大的幻雲山又隻剩下陌纖塵和雲無上二人了。
出了這些事情以後,陌纖塵也不敢再去渡七世花劫了,她寸步不離守護着雲無上,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想着當初陌若兒趁雲無上不在意,竟然正面刺了他一劍,每每念及至此,她都汗流夾,她不可以再讓惡靈傷他一分一毫,絕對不可以!
她也深知惡靈這次拼盡全力要讓她生不如死。
從陌桃汐突然發作的邪咒,再到陌若兒殺人,已至于風念生和文無為的無故失蹤,這一切的一切都預示着暴風雨即将來臨。
也許在所有的不幸裡還埋着一些陌纖塵不知道的事,不知道也許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