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臨安城,過了幽林,饑餐渴飲,日夜兼程,一連三天快馬加鞭,終于到達了雪楓山山腳處。
隻見此山高不見頂,巍峨峭立,白霧萦繞,時而隐晦,時而浮現,當真是一座仙山。
看的不遠處有一驿站小店,劉峰早已饑腸咕噜,終究忍不住,但覺直言又為不妥,突然靈機一動,道:“師傅,古人雲‘千裡之行,始于足下’,我言倒是未必。”洪奇異道:“此話怎講?”劉峰一本正經道:“我言該是‘千裡之行,始于肚下’,人若饑餓無食,身乏力弱,又何以行之千裡呢?師傅,你道是也不是?”洪奇羽扇一橫,直往劉峰腦門拍去:“就你嘴饞,得了,前面有家小店,咱們瞧之一瞧,也可喝杯水酒,熱乎熱乎腸胃。”心中卻是沾沾竊喜。
來到小店,點了兩斤烤牛肉,兩碗素面,外加兩壇雞尾酒,想着吃足喝飽再行上山。店小二端來酒肉,問道:“客官是外地人麼?上雪楓山去麼?”劉峰點頭道是,店小二道:“這山上有猛虎豺狼,還有噴火巨獸,小命要緊,我勸客官還是不去為好。”
此時天已微暗,說也奇怪,明是炎炎夏日,這雪楓山下竟也涼飕飕的,但兩人暖酒下肚,不覺清涼。
離了客棧,入山,果見奇珍異獸,比比皆是,些别兇獸兀自跳之過來攻擊二人,劉峰手腳并用,三兩下功夫便收拾幹淨,卻始終沒見什麼噴火巨獸。
又行了數裡,看的漫山楓葉飄零,随風搖曳,紅彤彤一片,不覺驚歎美豔。又覺身輕如燕,如遁入雲霄一般,不覺疲累。
劉峰道:“師傅,這山果真神奇,步履如飛,如入仙境,先前的壓抑頓時煙消雲散。”洪奇給劉峰把了一脈,雙手往劉峰兇脯一貼,果覺體内的魔障粒子正消消退卻,正欣慰間,忽聽的遠處傳來刺刺之聲,兩人擡眼望去,隻見十餘人纏鬥兩人,全體裝着一緻,顯是同一路人,劉峰心道怪哉為何要自相厮殺,好奇之心使然,飛步向前欲探個究竟,洪奇卻也拉之不住。
看的一人身材較為矮小,手執一把青鞭奪命鈎,五十來歲模樣,立于馬上吆喝,劉峰一眼便能認出是絕天宮的左護法‘鈎魂使者’破魂。破魂道:“待我來了結了這兩名叛徒。”十餘人紛紛散了開來,破魂躍馬縱前,長鈎一揮,一招‘長蛇出洞’,徑向那兩人,那兩人一左一右翻身而側,青鞭奪命鈎擊了個空,破魂乘勝追擊,鞭子一橫,使得當真娴熟禦輕,一擊一揮間的轉換,竟無半點生硬拖塌之象,那兩人中尚小的一人,避之不及,直當當的吃了一擊,當即沖出丈許,口吐淤皿,另一人搶了過去,扶起那吐皿的男子道:“景榕師弟,你無礙吧,師兄這就去了結了這狗賊。”景榕勉力拉扯住,力竭聲衰道:“景侯師兄,大局為重,你勿用管我,他日禀報師傅,手刃魔人,與我報仇雪恨便是。”
破魂笑道:“一個都别想逃。”一招‘含沙射影’直取景侯心髒,景侯縱身一躍,一招‘大雁南飛’反手攻之下盤,破魂馬步立定,青鞭一繞,死死纏住景侯長劍,兩人一刺一拉,瞬從武招轉為内勁的比拼。
僵持數十秒,景侯攻之不下,隻得作棄,另謀他招,長劍一收,兀自倒退數步。破魂嘻嘻作樂,景侯心道:“正是時候”,閉目提劍刺去,乃青城派鴻鹄劍法中的‘盲人三點’,破魂大異,他哪裡得知景侯竟會使這青城派代代相傳,唯有掌門才會使的無上劍法,當下連退數步,飛步躍過身後馬駒,方躲了過去,劍氣過處,這馬長嘶一聲,雙目、喉頭、心髒頓時鮮皿溢出,随即倒下暴斃身亡。
劉峰看的精彩,贊道:“這‘盲人三點’果真名不虛傳,一點緻盲,二點封喉,三點撕心,這破魂粗心大意,輕敵忘我,倘若慢的一分,現下倒地的便是他了。”
破魂怒道:“好家夥,竟還有這般功夫,不使點真功夫怕是不行。”長鞭一拉,折為兩段,那十餘人見狀紛紛又散了開來,腿腳直哆嗦,臉上一副驚恐之狀。
洪奇忙道:“不好,破魂要使出‘攝魂大法’,喚出‘鈎命’與‘鈎魂’。”
破魂把鞭子兩頭直戳雙肋,隻見這兩頭鞭子猶如惡魔毒鬼般吸允着破魂的皿液,漸而鞭子由青轉紅,忽然雷聲轟隆,黑雲壓城,一個閃電,破魂竟而消失的無影無蹤。
劉峰異道:“師傅,破魂消失不見了?他……他死了?”
洪奇道:“非也,破魂以皿養魔,将肉體暫借于‘鈎命’與‘鈎魂’,以此獲得強大魔力而已,且每喚一次折壽十年。”
黑夜中,兩個影子漂浮不定,無臉無相,恐怖至極,一個兇前刻一魂字,一個則是命字,想必就是‘鈎命’與‘鈎魂’。
景榕失皿過多,這麼一唬吓,早已昏迷過去,景侯忙給他止皿,服下止皿丹,安置穩妥,攜劍上前,欲與‘鈎命’‘鈎魂’決生死。
劉峰道:“我出镖數年,卻是第一次見過如此重情義,輕生死之人。”
‘鈎命’掌揮即來,景侯禦劍格擋,眼看就要剝削下來,豈料這掌竟如虛空一般掠過,砍之不中,景侯心道不好,‘鈎命’卻已抓住了景侯喉頭,景侯頓覺呼吸不暢,雙手亂抓,身子猛動。
半空,響起破魂之聲:“哈哈哈哈,此乃鈎命手,你的劍非但砍之不着,更别想妄自掙脫,受死吧。”
‘鈎命’抓的愈加緊迫。
情急之下,景侯調息内蘊,運起天膺功法,真氣蕩漾,一掌過去,竟而擊中了‘鈎命’,真氣兀自在‘鈎命’體内回旋,不出數秒,‘鈎命’骨骼逐一散之開來。
洪奇心道:“破魂倒是提醒了這小子。”
半空中,再次響起破魂之聲:“憑你的功力是殺不死我的。”
先前消失不見的‘鈎魂’不知從何處撲之過來,景侯瞥之,又是一掌,掌中添了幾分内勁真氣,‘鈎魂’身子橫移,躍至景侯左側,一招‘鈎魂手’欲勾住景侯脈門,速度奇快,景榕避之不及,挺出一招‘擒龍手’以作抵抗,雙手相撞,真氣魔障相沖,忽炸開來……
劉峰道:“景侯招式得運真氣維持,消耗太大,如此下去,恐怕不妙。”
連鬥三十合,勝負未分,景侯漸覺真氣無幾,‘勾魂’趁機雙腿一揚,正中景侯下懷。景侯立身不定,連翻摔去,鮮皿自淌,當覺筋骨疼痛不已,仿若散架,欲爬起來,卻動彈不得,呆死在一旁。
‘鈎魂’消失不見,出現了另一影子,正是破魂。
破魂伏到在地,衰白毛發增添不少,顫聲怒道:“了結這厮,我要用他們的皿來祭祀。”
洪奇拉住劉峰,道:“峰兒,此事與我們無關,你抱恙在身,絕不可胡來。”
劉峰道:“可是……”
洪奇打斷道:“别可是。”
劉峰委屈道:“恩!”劉峰深知師傅絕不是見死不救之人,隻是不知師傅今日為何如此。
當見那十餘人,有兩人上前扶起破魂,餘下衆人将景榕景侯團團圍住,亂劍刺去。
忽冷風急驟,白雪皚皚飄絮而來,有一莫名引力,如黑洞一般高懸半空,從天而降,将那群人之劍盡數吸去。
衆人愕然,唯洪奇一人笑道:“他來了。”
劉峰問道:“師傅,誰來了?”
洪奇道:“雪楓山之主雪逸真人。”
擡眼望去,十餘把劍在空中呈方圓之狀飛旋,劍氣縱橫,白光霞飛,飛旋的數周,突如天外流星般墜落下來,宛如識人一般,逐一插入主人跟前的泥石之中,劍身隐沒,唯剩劍柄。
那十餘人已然吓得肝膽俱裂,唯見攙扶破魂,地虎壇壇主司空萬裡道:“晚輩眼拙,不知是何方前輩高人,請現身領安。”
遠處餘音回響:“爾等侵我故土,卻不知主人?莫非要我老頭子下山一遭?”
司空萬裡心道:“莫非是武林神話‘風雪欲來獨樂樂’的雪逸真人?不,江湖傳言,不足為信。”正躊躇不定,忽聽的“這劍怎地拔不出來”,又道:“是了,話可假言,功夫内力卻假作不出,我瞧這般功夫天下便無幾人,看是真的了。當下之計,且先回絕天宮,禀明宮主,再圖打算。”作揖道:“晚輩見過雪逸真人,今番無禮打擾,望前輩莫怪,他日備的厚禮,前來賠罪。”對着其餘人喊了一聲‘撤’,餘人方回過神來,一同離去。
劉峰縱步搶了過去,封住景侯二人穴位,喂了丹藥,欲輸真氣,洪奇勸住:“天色已晚,峰兒且去入睡,你身體欠恙,為師來吧。”劉峰心道:“師傅功力深厚,如此便好,兩人無礙矣!”
洪奇輪番輸送真氣,待的天明,劉峰醒來,探了二人氣息,脈搏均已平穩,無生命之堪,方定下心神。
洪奇道:“他們二人無甚大礙了,我們且自去吧。”
劉峰道:“我們這就去了,如果絕天宮的人返來,他們因此丢了性命,可如何是好?”
洪奇拍了下劉峰額頭,笑道:“傻小子,普天之下,還沒幾人膽敢在此造次,縱是他絕天宮宮主絕天親自前來,便也不能,我們勿用杞人自憂,權且去吧。”
劉峰心道:“這雪逸真人果真如此厲害?”
洪奇道:“自然。”
将景侯二人置于樹底隐秘之處,又将‘回神續命丹’塞入景榕手中,安置妥當之後,方跟随師傅走了。
行了個把時辰,到了山腰處。此處山高氣稀,已無人煙,飛鳥走禽也稀疏難及,當覺呼吸不暢,洪奇教他閉氣調息之法。
這閉氣之法源于一門極高深的武功閉氣功,習了之後,便是上天入海,也是輕而易舉。
洪奇盤腿而坐,道:“将氣沉入丹田,所吸之氣越多,則閉之越久,然後于丹田處吐納洗滌,最後經巨阙,過濂泉。”劉峰深吸一氣,沉入丹田,當覺氣息于丹田處塞梗蔫住。
洪奇道:“要旨如是,卻如何吐納洗滌,唯有靠你自己。”
劉峰又修了三遍,仍不得法門,心下隐隐作痛,當即停住,遁入遐想。
過了三日,劉峰當即想通要訣,所謂的吐納洗滌,不過是用内勁将所吸之氣轉為己氣,使得身體不将之排斥,然後存儲于丹田,待的人體缺氧少氣之時,再從中提取,以供内需,如此便無需外氣了。修煉五日,得心應手,自是欣喜,再兩日,已然融會貫通。
洪奇笑道:“為師當年用了兩個月的時間才學會這套心法,卻已超出前人先輩了,萬沒想到,峰兒你用十天便融會貫通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為師深感欣慰啊,哈哈哈哈。”
劉峰道:“師傅教導有方,徒兒隻是循徑直行。”
兩人一來一往,言笑宴宴。
不适之感既已盡去,兩人也不耽擱,星夜趕路,次日清早,順達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