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魯你怎麼又來了,我可沒有更多的酒給你喝了。”
鐵匠鋪的門口,小鎮的專職守夜人和鐵匠看見了不遠處走來的神父,神色頗為郁悶地唾棄道。他看這個酒糟鼻的混蛋不爽很久了,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混蛋收養了那個死小孩,夏莉怎麼可能會不聽自己這個父親的話,反而要去想什麼成為卡蘭第一位封号女騎士的狗屁夢想。
封号騎士所要經曆的磨難,那裡是一個小女孩能夠承受得了的。
“我這次來可不是為了酒,卡爾要遠行了,我來給他訂一把武器。”多魯搖了搖頭,絲毫沒有把鐵匠的嘲諷聽入耳中,他和他都是許多年的老朋友了,從小鎮離開,又回到小鎮,這麼多年彼此之間還能有什麼不了解。
“那隻小兔崽子?”鐵匠略顯猙獰的臉龐上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嗤笑,“就他那個小身闆,能夠揮動什麼樣的武器?我說多魯啊,你要真的為他好,就别放他出去了。就像溫格那隻苟延殘喘的老狗說的一樣,這隻小兔崽子隻是在自尋死路而已。”
“他可比你想象中要聰明的多。”多魯顯然對于這個提議并不表示認同,他緩緩地說道,“溫斯頓,你家小夏莉的眼光要比你好太多了。”
“别提夏莉!”名為溫斯頓的鐵匠就好像被拽住皮毛的野豬,驟然嚎叫了起來,“要不是那隻小兔崽子,我家夏莉怎麼可能會有那麼不切實際的夢!”
“封号騎士?呵!這是連神明也無法打包票的事情。你應該知道的,多魯!”
“我當然知道,神明隻賜予恩賜的壽命與知識,力量永遠都要靠人類自己獲取。”多魯點點頭,他作為侍奉神明的祭司,當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如果說法術這種東西還算好說,起碼神明所賜予的知識能夠讓人從無數條艱難險阻還不一定的通暢的道路之中,找到最穩健也最便捷的一條,但是武技和力量這種東西,都隻能從日積月累的汗水中得來。
“但是,我們沒有辦法永遠将他們護佑在我們的羽翼之下啊!你也應該知道,耀星的光芒就快熄滅了。不管王都裡那群人如何思考,連神明也無法徹底解決的浩劫也即将出現了,我們能夠做的,也隻有目送他們自己走上變強的道路。”
“我知道,我都知道啊!”溫斯頓猙獰的臉龐驟然消解,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苦笑,随即又想展開某種辯駁,“可是・・・・・・・”
“有什麼可是的,你家小夏莉還好說,起碼溫格這條老狗雖然說是苟延殘喘着,但是我們都知道,他曾經,也是即将榮登大騎士寶座的人。由他來教授夏莉,就算夏莉的夢想是個虛無缥缈的幻影,起碼也不會缺乏方向。”
“可是卡爾・・・・・・我也不知道他的前路會走向哪裡・・・・・・”
“就算你這麼說,多魯,武器的錢我也是不會少算的。”沉默了一會兒,原本情緒有些激動的溫斯頓卻突然岔開了話題,說起了多魯神父原本的目的。
“你願意幫忙就好了,你的手藝就算是放到王都之中,不也是數一數二的麼?”酒糟鼻的多魯神父笑了笑,随即就送上了幾句恭維。
“這些誰都不會信的鬼話就不要再說出口了,我的水平如何,我又不是真的是沒有見識過王都風景的鄉下人。如果真的那麼厲害,我不如留在王都生活好了,何必灰溜溜地跑回卡蘭來。”
“那可說不定,也許你是不忍心呢,看見我和溫格兩個人那麼失敗,其實你不也是會傷感的麼?”
“我那是憤怒啊!混蛋!都說了那些陳年舊事就别再提了!你們兩個一個是神學院的首席生,一個是騎士學院的級長,結果就因為……”
“啧,真是蠢透了!”
“快滾快滾,趁我現在心情還沒有差到要揮拳頭的地步!”
手提着自己黝黑發亮的鐵錘,溫斯頓開始揮手趕人,他可不想再回憶起那些令人頭疼的青澀回憶,一個圍着火爐和竈台打轉,有着溫暖的家和可愛的女兒的男人何必像那些無家可歸的單身漢一樣天天感懷人生。
那可不是他該去做的事情。
不過多魯的話其實也确實點醒了他,就算那隻鬼精鬼精的小兔崽子再怎麼不好,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确實比自己會教育人。
起碼夏莉說起自己夢想時候的神态氣魄,明顯就不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也許他确實應該去支持這樣的夢想。
畢竟,耀星确實是快熄滅了呢。
這并非什麼秘密,但是也決然不是誰都能夠知曉的事情,為了維護帝國的穩定,這個消息其實也是被淹沒在曆史的塵埃之中的,隻有那些真心想要探尋過去的曆史的人,才能夠從那些知識的蛛絲馬迹裡找尋到這個真相。
千年的時光,已經足夠久遠到讓所有人都遺忘了自己其實離不可捉摸的末日,真的隻有一步之遙。
七日的時光,其實一消磨就會悄然逝去,不過卡爾倒不是那種肆意消磨時光的人。或者說,在那看似已知實則未知的危機的驅使下,他可是真的忙到了不可開交。
需要一一挑選打包的行李,需要親自登門告别的人,還有那一封留給夏莉确保一定會隻有她一個人看見的信件。
誰都不會甘心做一隻灰溜溜地夾着尾巴逃跑的老鼠,但是卡爾也表示作為一名正兒八經的穿越者,正面肛這種事情他也不會傻乎乎地去做。
他擁有着比旁人多一倍的人生,這種事情本來就可以說是奇迹了,隻要他猥瑣發育,不随便去浪,到了他神裝滿身的時候,他自然可以肆意淩虐那些未知的危險,正大光明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至于現在,他隻想着打個照面就好,起碼得知道那個能夠逼得他使用金手指警示自己的家夥,究竟長得是什麼樣子。
這可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起碼在卡爾看來,一切都還在他的掌握之中。
正當他胡思亂想着的時候,預定會前來巡視凜冬使徒車隊的馬蹄聲也扣響了卡蘭小鎮甯靜的早晨。
“終于來了麼?”卡爾的笑容很複雜,有苦澀,有厭惡,也有痛恨和驕傲,但唯獨沒有的,隻是後悔。他絕對不會對自己的選擇後悔,這是他唯一一件确定的事情。
“你就是卡爾・李林?”
清冷的聲音從教堂的正廳傳來,卡爾沒有逃避,徑直從房間裡面走了出來,帶着他比較得意的一副畫作和滿臉童真的笑容。
他一眼就看出人群之中凜冬使徒的模樣,帶着藍寶石發冠,一身幹淨整潔的祭司禮服,上面繡着銀白和水藍色的簡單紋路。
這是個很帥氣的年輕人,眼睛幹淨而清澈,卻依稀可以見着深刻入骨的深沉與驕傲。
“是的,凜冬大人。”卡爾笑着回答道。
“你想要前往王都學習法術?”凜冬使徒的問題簡單而直接,直指核心。
但是卡爾并不覺得對方是因為欣賞或者好心,這并非會是一個欣賞他人的人,也并非是一個憐憫他人的人,他的目光裡深藏着和凜冬一樣的冷。
“我可以答應你。”
周圍随行的人目光一滞,就算是獅子侯爵也開始揣測,究竟面前這個孩子有着怎樣的資質,竟然能夠讓神明的代行者看重。
或者說,他擁有怎樣的資質,竟然能夠讓神明看重。
獅子侯爵是了解内情的,他起碼知曉這位凜冬使徒巡視的職責都是假的,實際上的目的,隻不過是要到這個卡蘭小鎮來而已。
看起來,似乎他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孩子。
“但是你要将那件寶物交給我。”
圖窮而匕現,這位凜冬使徒确實是一個直接了當的人。他并不害怕别人聽到這個消息而生出什麼搶奪的心思,他甚至高傲到覺得自己隻要得到了那件寶物,就肯定能夠駕馭它。
周圍的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他們既不知道凜冬使徒所說的寶物究竟為何物,也不清楚面前的小孩是否擁有這件連神明的使徒也想要得到的寶物。
可是唯獨這場雙人戲劇的主角卻都是心中最清楚的人。卡爾終于明白了自己麻煩的源頭,而凜冬使徒看到面前這個淡然且安靜的小孩,也終于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寶物,确實在他身上,他就是預言中的那個人。
“交出來吧,你知道的,你根本逃不了。如果你心甘情願地交給我的話,我保證,我會給你在王都找最好的法師教你法術,而且還會舉薦你為凜冬之神的下一任使徒。”
沒有動搖,沒有威脅,凜冬使徒似乎是在用自己所擁有的一切與卡爾交換,隻為了得到神明所允諾的那個資格。
面對這樣的誘惑,卡爾似乎有些心動,他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好啊,那東西在我的房間裡,我去拿給你。”
可是當卡爾剛一轉身,凜冬使徒就突然深出了自己的手掌,于半空中虛握。
“還真是,這個時候了,竟然還想……”
看着那些于空氣中凝結的冰霜一下子纏住了卡爾的左腿,凜冬使徒大概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個無知的小子似乎也太看不起他的承諾了。
隻不過下一秒,他就看到發現自己左腿小腿被冰霜凝結纏繞的卡爾半分也沒有遲疑,一柄閃動着寒光的匕首徑直切下。
而後,所有人眼前就都失去了那個黑發少年的蹤迹,徒留下的便是一塊被霜意徹底凝結的皿肉,不過就連這塊皿肉也在轉瞬之間消失,不知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