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珞儀容修整後照例去母親的蘭馨院請安,與幾位哥哥一同陪着母親說了會兒話便散了。
出了蘭馨院,徐珞并沒有回自己的聽風軒,反而繞着西南院角的小徑往往北去了。西南院因與居住的正院有些距離,略顯荒涼,老國公爺便把這裡當成了練功的院子,裡面陳放的大多是老國公爺生前用的操練兵器,後來老國公爺去了之後這個院子便空了下來。
老夫人惦念夫君,便下令将這院子封了起來,不許任何人居住踏足,隻是每逢清明寒食、老國公爺忌日,才着人開院灑掃,是以這處院角平日裡都沒有人來往。
徐珞抄這條小路走一是為了避開人,二是這裡離着大房的院角近些。
她是鎮國公府的二小姐,若是讓人瞧見她私下去探望一個姨娘,恐會被人非議了去,她自是不怕這些,隻是擔心這件事到時候被有心人當做把柄去敲打母親汪氏。
汪氏為她的不羁已經受夠了非議,若是再因這些芝麻大的事讓她蒙羞,自己着實有些過意不去。
好在這路雖偏,卻曲徑通幽,别有一番景緻,左右饒了幾個拱門便到了劉姨娘湘林館。
未免裙裾上沾上灰塵,徐珞一路提着裙子過來,腳一落在石闆路上就急忙跺了跺腳,把方才鞋底沾染上的灰塵抖掉,趁人不注意,一個轉身跳到了抄手遊廊上奔着劉姨娘的湘林館去了。
湘林館侍奉的丫頭見是二小姐來了,整個人如墜雲中,看着眼前這缥缈如仙的人兒有些不敢相信,她怎麼會到這裡來?
那丫頭忽然想到此時正在屋内侍奉的大小姐,恍然大悟,難道二小姐是來找大小姐的?聽說她們感情似乎不錯呢,前兩日還聚在花園裡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二小姐,”思量間二小姐已經近到身前,那丫頭急忙行了個禮,支使身邊的人趕緊進去通報一聲。
不多時徐嘉萱就從裡面疾步走了出來,匆忙之下臉上平添了幾分紅暈,越發襯得她嬌媚,“二妹妹怎麼來了?”
說話間姐妹兩人互相福了個禮,就聽徐珞說道:“前兩日聽姐姐說那裡有可口的杏仁茶,今日配母親用了飯之後總覺得嘴裡寡淡,想來姐姐這些讨些茶喝喝,素問姐姐賢孝之名,我猜着姐姐不一定在自己的嬌蘭院裡,卻必定會來劉姨娘這裡,左右閑着沒事,便帶上書玉直奔劉姨娘這裡來堵你,果然被我撞上了。”
徐嘉萱隻瞧見對面那小丫頭一雙櫻唇啟啟阖阖,像是個清脆的百靈鳥兒不停地唱歌,咯吱咯吱的笑聲似乎快要把這秋日裡的寒霜趕跑了,徐珞說的那樣起勁兒,可她面上卻有了一絲疑惑,她何時說過自己的杏仁茶好喝這話了,她怎麼不記得了?
徐珞見徐嘉萱不解的蹙起眉頭,仍是拉着她的手嬌嗔道:“姐姐這樣,難不成是不想給我喝了?”一邊還對她眨眨眼。
徐嘉萱仍是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卻也順着她的話說下去,“哪裡會,妹妹想要喝便給你管個夠,等下我着人去我那嬌蘭院去拿。”
“姐姐不請我進去坐坐?自從劉姨娘病了,我也好些時日沒有瞧見她了,不知劉姨娘的身體可好些了?”
從徐珞口中聽到劉姨娘,徐嘉萱這才醒悟過來,那日在花園處,徐珞曾說有辦法叫姨娘的病好起來――将姨娘擡為平妻,可這件事須得說動老夫人才能行得通,而這便成了關鍵的所在。
姨娘雖有生一個女兒,卻并無福為徐家綿延香火,也無功德,如何才能讓老夫人點頭,徐嘉萱想破頭也想不出法子,隻得求着徐珞想辦法。
徐珞想是想了,卻說隻待把細節思量妥了再來說與姨娘,至于她,徐珞說還是最好不要知曉的好。
她這個二妹妹葫蘆裡到底買的什麼藥,她思量了兩日也沒得出個所以然,眼下徐珞親自到了這湘林館,看來是已經想好了法子。
想到這徐嘉萱趕緊将徐珞請了進去。
湘林館不大,東西兩座閣間,北邊一處正房,遊廊兩測各種繁花緊蹙,幾株幼兒手臂般粗細的花樹挺立其中,湘林館的所有悉皆小巧别緻,不似大院的氣宇軒昂。
徐珞随着徐嘉萱的指引進了正房的花廳,幾個早就候着的丫鬟見主子進來,早就端上了熱茶,徐珞端起茶輕抿了一口,便私下打量了起來,這間屋子雖不比正院的規格大,卻是小而精。
隻看這東北角處擺放的绛紫書櫃便可知劉姨娘曾榮寵一時,且不說材質的名貴,雕花的精緻,就看上面陳放的諸多書籍便可想象到大伯父在此處秉燭夜讀的畫面,花廳一側的屏風也是尤為吸睛,梅花式镂空浮雕,紫檀老木為身,中畫一福花開富貴為圖,說不上的雍容華貴,另一側的櫃閣中擺滿了玉石瓷器收藏,以徐珞來看,其中還有些價值不菲的寶貝,看來大伯父在劉姨娘身上真是用了心了。
眼下徐珞倒有些羨慕劉姨娘了,妾室又如何,得到的恩寵一點不必正室少,原聽父親說大伯父與大伯母恩愛兩不疑,若是用她的眼來瞧,大伯父的恩愛不一定就在大伯母身上。
“姨娘,二妹妹來看你了。”徐嘉萱打開裡間的簾子,徐珞就瞧見了劉姨娘一副形容枯槁的病容,原本想到病了這些時日的人該是如何消瘦,但見到人時還是一陣陣心悸,原本柔美妩媚的劉姨娘,現在瘦的隻剩下皮包骨,臉上原本豐盈的肌膚如今老卻幹枯,隻餘下顴骨高高凸起,躺在棉被裡緩緩地呼吸,若不是輕微的喘息聲在空氣中響起,她還真察覺不到劉姨娘尚留一口氣在。
劉姨娘剛巧醒了,瞧見是徐珞過來,正要起身,徐珞便連忙上前扶了她繼續躺下,觸碰到劉姨娘的時候,隻覺她身上綿軟無力,倒真像是虛透了的。
便坐下來與她寒暄了幾句,随後徐珞要走,徐嘉萱面露愧疚道:“呀!方才我竟忘了吩咐人去拿杏仁茶,妹妹不妨再稍坐片刻,我這就叫人去取。”
徐嘉萱身邊的丫頭春喜見狀福了一福,轉身便要去,不想落腳時不穩腳崴傷了,人也被帶到地上,徐嘉萱責罵她笨手笨腳之餘又心疼不已。
劉姨娘房裡的幾分丫頭忙上來把春喜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