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柔柔的責怪聲,劉姨娘有些意外地擡起頭看着汪氏,顯然他沒有想到汪氏會站出來說話,更沒有想到汪氏竟然會幫她說話。
劉姨娘眼眸輕轉,汪氏表面上是在勸解她,但話裡話外卻是在對老夫人說着這話,打着老夫人和大小姐的幌子勸解自己,老夫人還能說些什麼呢?隻能是順着汪氏的話講下去,那她接下來的話也就好辦了。
果然,老夫人開口對劉姨娘說道:“你聽見二夫人說的了?縱是為了萱兒你也該當好好保重身體,萬不可做這種念頭!”
不說大小姐劉姨娘勉強還能在地上跪着,一提大小姐劉姨娘反倒哭得更是梨花帶雨了,豆大的淚珠打在地上,“妾身無福,不得撫養大小姐,是妾身對不起大小姐,讓她有這樣一個無能的母親。”
老夫人明白劉氏指的是什麼,左不過是因為身份卑賤,全不了母女之情,這注定是妾室的悲哀。
她的這種心情老夫人不難理解,當年自己未出閣時,因是妾室所出,所以打從落了地便跟在主母身邊,娘親想跟自己吃上一頓飯都要看主母的臉色,是以每次見到娘親時,娘親總是是要背過身去抹淚。
娘親也曾多次說過對不起自己這樣的話,可她從來都沒覺得娘親對不起自己,反而将娘親對自己一點一滴的好都記在心裡,可直到娘親去世她都沒來得及對娘親說過一句從沒有怪罪過她的話。
眼下聽到劉姨娘說這些話,徐老夫人一時想到了自己的娘親,不禁感從悲來:“萱兒從未這樣想過,你又何必妄自菲薄?”這話也不知是對劉姨娘說的,還是老夫人替自己說的。
“可是妾身…”
劉姨娘還想說點什麼,卻被老夫人打斷了:“好了,往後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萱兒是鎮國公府的大小姐,你是萱兒的生母,往後還有很長的路要陪萱兒走,萬不能将這種自怨自艾的性格傳給她,讓她在人前屏聲斂氣的擡不起頭來。”
“老夫人說的是,”劉姨娘咬了咬嘴唇,幾乎是懇求地說道:“老夫人,妾身有一事相求。”
“但說無妨。”許是因為劉姨娘對徐慶忠的感情感化了老夫人,今日老夫人對劉氏格外親和,聽到劉氏有求于她,不僅沒有反感,反而大有言聽計從的樣子。
“依着規矩,大小姐應是養在大夫人那處,隻是如今…”劉姨娘故意将剩下的話咽了下去,繼續道:“如今隻剩下尚未及笄的大小姐,還望老夫人能多加照拂。”
大房的老爺夫人不在了,她一個姨娘又不得撫養孩子,言下之意大有求老夫人撫養大小姐的意思。
老夫人瞧着劉姨娘的苦苦哀求,心中也是有所不忍,再加上方才劉姨娘就有要去了的話,老夫人唯恐應了她,她便就不顧所有循着忠兒去了。
即便劉氏不求她,她對萱兒的疼愛也不會減少分毫,說到底那孩子也是自己的孫女兒,也是忠兒唯一的女兒,她怎能不喜歡,隻是自己年歲已經大了,便是想要照顧也照顧不了多久,這也是為什麼她将兩個孫兒過繼給二房而不是自己親自撫養的顧慮。
“萱兒是我的孫女,我自當待她一視同仁,隻是你身為她的生母,更應該要盡到為人母的職責。”
劉姨娘低垂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卻也隻是一瞬間,擡起頭來時目光已然換上一副迷茫的神色,像是聽不懂老夫人在說什麼似的。
“老夫人,我…我…”
看到劉姨娘說話都磕磕巴巴的,汪氏忙不疊上前唇角帶笑地說道:“劉姨娘還不快謝謝老夫人!”
謝?謝從何來?劉姨娘的臉上越發糊塗起來。
見她仍是一副癡癡的模樣,汪氏繼續說道:“老夫人的意思是從今往後讓你撫養大小姐了。”
汪氏話音剛落,劉姨娘的一雙瞳孔頓時放大了三分,眼睛險些要從那幹枯的面龐上掉了出來,對着老夫人張大了嘴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夫人沖着她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她心中的疑問。
劉姨娘心中頓時大喜,立時便把頭磕了下來,一下下敲擊在帶着些微濕潤的泥土裡,嘴裡說着:“多謝老夫人,多謝老夫人…”
也不知是因為太過開心還是有些激動,劉姨娘慘白的一張臉上染上了絲絲紅暈,衆人瞧見劉姨娘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些許正常人的氣色,心中也為她感到高興。
老夫人見劉姨娘從悲傷的情緒中走出來,臉上有了個笑模樣,心中的那塊石頭也總算是落了地,劉氏久病在床,若是心中郁結,終日裡悶悶不愉,怕是也熬不過多級了。
好在她也不是全然想着跟着忠兒去了,隻要她還惦念着萱兒,心中還有牽挂就不會再生出那些自我了斷的念頭來。
“母親,讓劉氏撫養大小姐,這恐怕不合規矩吧?”李氏聲音裡帶着些許的不滿,聲音不大院子裡的人剛好聽見。
似乎是被當頭一棒打回了現實,方才還在為劉姨娘高興的人此刻又都靜了下來。
讓姨娘撫養孩子的先例也不是沒有,隻是,這種事說出去的話到底叫人聽見了不好,姨娘的身份也不過是個比奴才高一階的奴才,而小姐,縱是是庶出的小姐也是府裡的主子,讓姨娘去撫養孩子,說白了就是奴才撫養主子,能教出什麼好來?但凡是家中有些個名望的自然是不會讓人挑了這個理兒去。
所以李氏這話一處,在場的人紛紛都明白了過來,劉姨娘撫養大小姐這事是不可能的。
老夫人眼見着劉姨娘原本高興的臉龐漸漸像融化的冰層一樣垮了下來,又恢複到了前一刻的毫無生機。
“我說可以便是可以。”老夫人話裡透着不容質疑的權威。
“母親,弟妹說的在理,若是就這樣把大小姐交給劉姨娘,恐怕将來大小姐也會遭人非議。”
話音剛落,老夫人便将目光轉向了汪氏,難道她沒有聽到自己說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