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想女人,天經地義。
年紀輕輕的将軍,出身好,相貌好,本事也好,完美的不像真人。不過加上這麼一段淡淡的桃色消息,這個人真實起來,像個和大家一樣的正常人了。
幾人心情更好,吃喝的更歡。
房間外李征看着陳崇:“你是說,公主和親?”
陳崇點點頭。
“和親使團的名單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吧。”
酒足飯飽,各個興盡而歸。
陳崇回到國公府,他的小厮硯台正在大門口焦急的轉圈。遠遠聽到騎馬聲,也不怕冬日天寒,跑出來張望。見是陳崇,高興的迎上去牽馬,一邊絮叨着:“少爺,您總算回來了,夫人的丫頭都來過三波了!”
或許是剛剛吃了酒,陳崇頭有點大,不滿道:“我都這麼大的人了,母親還總拿我當孩子看的那麼緊,我在北疆這三年她是怎麼過的啊!”
硯台笑呵呵道:“夫人請了菩薩供在内室,日日跪拜,潛心念佛。”
陳崇笑着:“念佛?管用嗎?管用的話,菩薩該有多忙!不管用的話,拜她做什麼?”
硯台慌忙道:“少爺喝多了胡言,菩薩大人大量莫怪,莫怪!”
陳崇又道:“你去母親院裡說一聲,我回來了,喝多了想睡,不去問安了,請她先睡吧。”
“知道了,小的送少爺回去,就去告知夫人。”
衛國公陳平握着本書,在蠟燭邊看的津津有味。夫人方程剛聽完丫鬟的回報,脫下披着的外衣,走到床邊拉開被子。回頭對陳平道:“還不睡,眼睛都看壞了。”
陳平放下書,伸伸胳膊:“這不是陪你等兒子嗎?”
方程笑笑:“不用等了,睡吧。”
兩人都躺在床上,陳平道:“兒子大了,不用這麼等着了。想當年我在軍中,也是經常晚歸的。兄弟多了,難免一起喝個酒。母親一開始也是日日等我回來才安寝,我和父親說了她多次才改,我這才松了口氣。不然,外面喝酒都提心吊膽的。”
方程笑着:“兒大不由娘,你們啊,哪能體會母親的心?這孩子再大,在母親眼裡都是長不大的孩子。”
陳平:“他在北疆的時候,也沒見你這般啊!”
“他人在北疆,我想擔心也夠不着啊。”
“該放手就得放手啊,太護着也不好,将來總得交給别人。”
“對啊,要你打聽的事打聽了嗎?孫尚書的大女兒?”
陳平一聽就委屈:“這種事情,哪有讓我個大老爺們打聽的?你們後宅婦人随便辦個茶會賞個花做個詩的,有的是名目招來一群小姐,還用特意去打聽哪個嗎?”
“咱們家又沒個女兒,辦個茶會就太明顯了些,讓人以為我們多着急似的!我呀,不急。我的兒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我才不急呢!我要給兒子慢慢挑,挑個最好的姑娘。”
看妻子一臉得意,陳平真不想打擊她。愛子可以,夫人這樣就未免太過了。哪有什麼最好的姑娘?是個人誰還沒點毛病?就算真有,人家就一定看得上你兒子?
又一想這個話題若說起來,以夫人的性子定是不說服他不罷休,今晚就别想睡了。算了,有時間再說吧。衛國公陳平翻個身,閉眼睡覺。
大梁,錦城。
長公主府裡這幾日過節一般,日日送進去許多新鮮食材。還多了些北地軍人打扮的人進出。不少人猜測:魏源大将軍回來了?
魏梁,不,回了家,該叫回本名蕭安瀾了。
長公主當年統領梁軍親上戰場,民間女子自此崇尚男裝。或做成男裝樣子,細節處做些改動更适合女子的柔美。此時,蕭安瀾就是一身白色的這種宜男宜女的裝束,懶洋洋的躺在涼亭邊的座椅上靠着扶手,張着嘴,等着丫鬟把切成小塊的水果放進她口中。
錦城更偏南一些,冬天并不怎麼寒冷,一件夾襖就能過冬,愛美的大戶人家女子,連夾襖都不願穿,多穿一層單衣就能出門。
涼亭裡除了蕭安瀾,還有四個侍女,個個穿着淡粉色的緞面夾襖和更深一些的粉裙子,白嫩嫩的臉蛋能掐得出水來。除了伺候蕭安瀾的,還有一個在彈琴,一個在武劍,一個在調弄香爐。
亭子四面加了帷幕,裡面點了炭爐,一點不冷。
長公主走進來時,身後袅袅娜娜跟着一群侍女。亭內空間本不大,人一多就顯得擁擠,身上帶來的各種香氣也沖淡了本來的味道。
安瀾站起來,低頭問候一聲:“母親。”
長公主這些年養尊處優,身姿難免豐腴了些,真個膚如凝脂,面如滿月。加上女兒回了家,心情愉悅,顧盼間更是眼波流轉,儀态萬千。年紀雖不輕,風韻不減當年。
“還是家裡好吧,外面哪有這許多人照顧的你如此舒坦?”長公主翩然落座,舉動間帶起衣袂翩飛,若一朵彩色的流雲。
安瀾重又坐下長歎一聲:“醉生夢死。”
“啊?”長公主詫異。
身後衆侍女嬷嬷也驚訝的看着她。這麼舒适優渥的生活是多少人燒香拜佛求都求不來的,怎麼在這位眼裡,還不盡如人意?
安瀾伸手挑起身邊侍女的下巴,侍女笑着躲開了。
她穿的衣服本就不分男女,頭發簡單的束在頭頂,再做出這麼輕浮的舉動,活脫脫調戲丫頭的纨绔子。
“溫柔鄉,英雄冢。我若是男子,恐怕腿都軟了,還怎麼上的了馬背,拿的起刀劍?”
侍女們都抿嘴笑着,長公主佯怒道:“看你都在外面學了些什麼!”
身後的同欣嬷嬷笑道:“公主是女兒身,不用做那些粗活兒。女兒家,就是該養在家裡,花朵兒一般的嬌慣着。”
安瀾雙手放在腮邊,捧着臉:“養成這個樣子?”
“噗……”更多人笑出了聲。
長公主也沒繃住,笑道:“壞丫頭,就耍我吧!看我不找個人來降服你!你安樂妹妹比你小三歲呢,這都要出嫁去大周了。就剩下你了!”
安瀾突然跳起來:“對啊,我還沒有給她準備賀禮!”
同欣嬷嬷笑道:“長公主早準備好了送進宮去了。”
“那怎麼行?母親的是母親的,我的是我的。我一定要親自給她準備一份。我要進宮去了,母親你們自己玩吧。”不待長公主反駁,已泥鳅一般從人群中出溜出去,眨眼的工夫跑遠了。
長公主搖着頭:“這樣的皮猴兒,誰家肯要?”
同欣嬷嬷開導:“小公主天性聰穎活潑,這次又立下大功,不論将來落到誰家,都是他家幾世修來的福氣,公主何必擔心?”
“再美的璞玉,也要有人能看透才行啊……”長公主歎息。
安瀾連衣服都懶得換,騎馬出門,不多時便到了皇宮大門外。出示了腰牌,打馬跑了進去。公主府的人,可以皇城内跑馬。
跑過一段禦街,繞過上朝議政的和清宮,來到皇上起居的太和殿。将馬交給一個有些面熟的侍衛,信步朝門口走去。這地方她來過無數次,自有識的她的人進去通報。
正要邁步上台階,冷不防一隻铠甲包裹着的手臂突然橫在眼前,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未經通報,不得入内。”
安瀾停下腳步,好奇的打量這個敢攔下她的人。很年輕的一張臉,兩隻大眼睛,濃重的眉毛,淺棕色的臉,還有幾個痘痘痕迹,唇邊一圈暗青的胡茬底子,暴露出他勃勃的生機。頭盔上的長纓顯示他不是普通兵卒。
“新來的?”安瀾問。
“本官在此守護皇上已有兩年零兩個月,你才是新進宮的吧?”對方自負的責問。
“兩年多,好,我等着,你進去通報吧。”安瀾後退一步,負手看着他。
軍官冷笑一聲,似乎安瀾的話很不合規矩。随手一招,後面的一個士兵跑進去了。
“還有這個!”軍官指着她腰間斜挂的短刀。刀鞘上密布着銀絲編織的花紋,跟她月白的衣服能搭在一起不顯突兀。
安瀾解下短刀,伸到他鼻子底下:“拿好了。”
安瀾回京後進過兩次宮,具都遇上熟識的侍衛升上來的頭領,這也是第一次看到新面孔。
不多時,裡面小跑着出來一個公公。遠遠就揮着手喊着:“高統領,别攔着,這是安瀾公主!”
安瀾公主,還算有些名氣。
是一個可以騎馬逛皇宮的人。
是可以帶兵器進宮的人。
是面聖不需通報的人。
符合其中之一條件的人細數數,兩隻手都數的過來。符合三個的,可能大概似乎隻有這一個。
“安瀾公主?”軍官嘴裡念着,看着安瀾,眼神裡有些驚訝,卻沒有絲毫恭敬。“原來是安瀾公主,失敬,失敬。”
說着把短刀拿給安瀾。
一隻手。
安瀾留意到了。邁步上階大步走遠,說着:“你拿着吧,本就是不合規矩的事,從今天起就改了吧。”
看着他的背影,軍官神色不定。公公去追安瀾,不忘伸指頭沖着軍官:“高岸你個愣頭青!你等着吧!公主啊,慢點,等等老奴啊……”
太和殿内,一貫冷情冷面的梁帝蕭慎被搖晃的如秋風中的小樹苗。蕭慎已三十大幾,面皮白白淨淨的有幾分女相,幸好留了些胡須才不那麼明顯,但整個人看上去十分顯年輕。若不是眼角的細紋,怕是要看成二十幾歲的年輕人。
蕭慎閉着眼睛,無奈說道:“别搖了,再搖舅舅這脖子就斷了。”
蕭安瀾二十來歲的軍中統帥要裝耍賴的孩子也着實辛苦,抱着梁帝的胳膊像晃搖錢樹:“就讓我去吧,多我一個也不算什麼,我保證不惹事還不行嗎!”
“随行人員早就定好了,名單也送到大周去了,怎麼加你啊?再說你剛回來,不留下來好好陪陪你母親和舅舅,亂跑什麼啊?”
“我要去,我有要事要辦,最後一次了,我再出這一次門就老老實實在錦城待着。讓我去吧!”
“停,停,停!”蕭慎終于喊停了安瀾,揉揉太陽穴,“頭都暈了。”
“同意了啊,我當您同意了,皇上一言九鼎不能反悔啊!”
蕭慎對自己的子女都沒這麼多耐心,很少的一點親情都給了姐姐和外甥女。“舅舅這裡好說,可你去幹什麼啊?周人那邊,可有許多人不歡迎咱們啊!”誰不歡迎,兩人心知肚明。
安瀾一翹下巴:“隻要大周的皇帝不下旨禁止我蕭安瀾入境,我想走到哪裡隻由我說了算!想攔我,可以啊,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蕭慎大笑:“好,我蕭家的女兒,就該如此!等安樂過去的時候,再附上一份随行名單,把你加在上面。”
“皇舅舅!”安瀾抱住蕭慎又開始搖晃,這次動作輕柔了許多。蕭慎也沒有要推開她,很享受的閉起眼睛,随着她的節奏搖晃。
辭别梁帝,安瀾決定要去感謝一個人,一個給了她光明正大理由去大周的人------安樂公主。雖然她并不怎麼想去。
出來的時候,拿回了自己的短刀,高岸沒說什麼,雙手将刀奉上。安瀾點點頭,也沒說什麼。
安樂的寝殿她還記得,沒多久就到了。還好這裡的宮女還有認得她的,進去沒費勁兒。
安樂公主十七歲,生母是梁帝的貴妃,比較受寵。她本人長得酷似其母,嬌小可人。尖尖的下巴,櫻桃小口,嬌嫩的讓人不忍心觸碰,唯恐一摸就摸痛了她嬌嫩的肌膚。
看到安瀾,安樂公主歡快的迎上來拉着安瀾的手:“安瀾姐姐來啦,快來幫我看看,哪件更漂亮,我帶去大周!”
安瀾看過去,隻見床上,桌子上,擺滿了一套套新裝,地上還有幾個沒打開的包袱。
“安樂長得美,穿什麼都好看。”安瀾說着。
安樂公主“咯咯咯”笑了,拿着帕子的春蔥玉指遮住了嫩紅的嘴唇,“姐姐說的真敷衍,看都沒看呢!不過姐姐說的對,安樂确實美!”
安瀾也笑:“我這幾年不在京中,也不知都時興穿什麼試樣,你問我,我怎麼說?”
安樂又笑:“姐姐變化真的好大,簡直判若兩人,剛剛摸了姐姐的手,比宮裡最下等的粗使宮女的手還粗糙,姐姐的臉,更是沒有一點妙齡女子的細嫩,姐姐是打算像長甯姑母一樣不嫁人了嗎?”
安瀾伸出手在眼前端詳,再笑:“這手,确實不好看,不過好用啊。我在外面的時候,看誰不順眼,一隻手就能掐死,連刀都不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