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山風徐徐,好似悲傷嗚咽,吹過漫山遍野,草木哀鳴!
吳明走在石階上,一言不發,沒有了初來時的輕松寫意,心頭沉甸甸的!
“施主不必介懷,老師既然如此決定,必然有其深意!”
也不知是身為出家人,對生死看的很開,亦或是還有其他,慧能早早恢複了以往憨憨的樣子,寬慰道。
“呵呵!”
吳明輕笑一聲,笑的有些苦澀。
以他的聰明,何嘗不知盲僧此行大有深意!
能夠修補神秘蓮燈,即便最後沒有成功,而且是借助衆生信念之力才勉強完成,這等手段堪稱通天!
即便不是聖者,也是聖道之下最強的存在,沒有之一。
或者,幹脆就是聖佛一級的存在!
但在吳明心中,還是稍稍傾向于前者。
畢竟,盲僧的身體卻是很差,臨走時那一步三搖,行将就木的樣子,在他心神中看的一清二楚!
想到優昙婆羅花的來曆,還有自囚于天牢的佛爺,兼之神魂中已然清晰可見的神秘經書!
更有之前謙卑的離開的古獅,如此種種,雖然沒有看清全部,但也讓吳明理清了一點頭緒!
佛爺看到砗磲佛珠,才傳的佛花和經書,盲僧亦是因佛花才出手。
如許種種,暗合佛家因果!
盲僧做完之後,走的極為灑脫,即便看的出蓮燈的不凡,也沒有絲毫留戀。
正是要告訴吳明,因果已斷,再無他求!
如此一來,吳明自然不好将主意打到盲僧的頭上,開口求取《洗髓經》!
對于這等擁有莫大智慧的存在,下定了決心做一件事,絕不可能更改,哪怕刀斧加身!
至于三者間的複雜關系,遠不是以吳明如今地位或身份能夠探究的,隻能留待日後!
“施主,越過這條山路,再拐一個彎,右手邊第七個洞口,便是神秀師叔的面壁之所!”
走了半日,慧能指着前面隐于山石間的小路道。
“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想請慧能大師與我同行!”
吳明似早有所料,并不意外的平靜道。
“施主既是入山訪友,貧僧怎好在側?”
慧能婉拒道。
“事實上,我是想聽兩位禅辯!”
吳明淡淡道。
“施主,何必如此執着?”
慧能竟然也有預料般,并無意外之色,神色依舊憨憨,隻是雙目中神光乍現。
這一刻,竟然有一絲盲僧的神态閃現,好似睿智的能夠看透世間。
吳明微訝,随即恍然。
從其對盲僧的稱呼看,顯然認識了不短的時間,能得這樣一位隐士高僧看中,亦或者說随行在側,莫說慧能憨憨的外表下本就隐藏着不凡,耳濡目染下,就算是野物,也會自開靈智!
“我想印證一下心中的想法,請慧能大師務必解我心中執念!”
吳明執着道。
慧能沉默,久久不語。
雖然其外表憨厚,但這是本性使然,并非代表他不夠聰明。
反之,往往能夠看到常人忽略的細節,不說見微知著,起碼能夠識微見幾。
再加上吳明行事作風,早已熟知,豈會不明白,其單獨向慧行要求自己同行,另有目的?
見他陷入沉思,吳明也不催促,就這般矗立在山腰,靜靜等待。
“請施主直言相告!”
慧能沉默許久,聲音有些沙啞道。
吳明微怔,目光閃爍,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陷入天人交戰中。
往日的慧能,絕不會如此直白的要求,更不會多問!
機變如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總不能說,我來自另一個世界,而在神州種種見聞,跟前世古華夏有太多相似之處,他想要一探究竟!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很想知道,這是一場夢,亦或自己隻是神州一個過客,前世是一場夢!
畢竟,神州的一切看起來,實在是太過虛幻,哪怕這虛幻跟現實沒有任何區别!
作為一個現代人,受過義務教育,起碼也算是個唯物主義者,對神神怪怪的事情從未相信過。
初來乍到,見識了種種神奇武學,接觸了形形**的人群,一路見聞,讓吳明心中這個念頭越來越淡。
可在少林寺中,見到了慧能,想到了前世古華夏的傳說,這個念頭好似得到了養分般,越來越茁壯!
對于吳明的沉默,慧能也沒有催促,但表達的意思很明顯,必須要給一個答複!
按照他往日的性格,絕不會如此,但吳明的所作所為,給他的震動太大,不得不深思熟慮。
想了許久,吳明默默的抓向一棵綠瑩瑩嫩草,手伸到半路折返,撿起了一片枯葉。
呼!
微風吹過,枯葉随風而去,飄飄悠悠的消失在山野間!
“阿彌陀佛,貧僧明白了,請!”
慧能看了眼,怔忪刹那,單手虛引。
“禅師請!”
第一次,吳明對慧能的稱呼變了,帶着敬意。
慧能沒有推辭,率先在僅容一人通過的石階山路上,蜿蜒而行。
越過路口,走過拐角,一個兩個,直到第六個洞口時稍作停頓,便引着吳明來到第七個洞口。
“阿彌陀佛,當日一别,不經意間,一年已過,吳施主近來可好?”
還未到洞前,神秀清朗空靈獨秀的聲音傳來。
“呵呵,比起你風餐露宿來,自然是好的很!”
吳明淡笑道。
“既知小僧風餐露宿,施主可否施舍一頓齋飯?”
神秀道。
“好說!”
吳明也不含糊,直接摸出一個肉包子扔了進去。
“哎!”
洞中傳來一聲歎息,接着響起沙沙腳步聲,一道清瘦身影自黑黝黝洞口中走出。
豐神俊朗的面容依舊,即便在眉頭微皺的歎息,也難掩其鐘靈神秀般的氣質。
這就是‘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的神秀!
一如一年前初見時,毫無變化,隻是更顯沉穩和寶相**!
相較于神秀的超凡氣質,身寬體胖,一臉憨像的慧能,就顯得有些頗為不起眼。
但吳明本能的感覺到,雖然神秀看的是自己,但來到洞外後,注意力大半卻在慧能身上。
甚至于,被他捕捉到了一絲驚詫!
能讓天地間獨一無二的神秀,露出如此神色,足可見其心神波動并非表面般平靜!
“弟子慧能,見過神秀師叔!”
慧能雙手合十一禮,不卑不亢。
于佛門而言,事實上并未高下之分,人人都是佛祖弟子,輩分既不能決定佛學修為高下,風不能決定武學戰力高低,隻是入佛門宗派的标記而已!
隻是久而久之,随着儒家禮教大興,三教九流劃分,上下尊卑延續,才使得這一點在潛移默化中被淡忘!
所以,慧能有此表現,吳明并不意外。
若他見到少林寺傳說中被譽為佛子的神秀,就一副誠惶誠恐之色的納頭便拜,他才會失望!
“慧能?你是哪位師兄坐下弟子?”
神秀眉頭微不可查的一挑,随意問道。
“弟子并未拜師,如今在夥房當職!”
慧能如實答道。
看到神秀微皺眉頭的樣子,吳明就感到好笑,感情這胖和尚也懂得避重就輕。
即便盲僧修閉口禅,無法言傳,卻可身教,連‘老師’都叫上了,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分。
“咳!”
念及此,吳明幹咳一聲,裝模作樣道,“老朋友來訪,你也不請我坐坐,這就是你這少林佛子的待客之道?”
“小僧若請你坐了,你是不是還要問有沒有茶?”
神秀毫無形象的翻了個白眼,随手一揮僧衣,平整的石面上便多了一套茶具,徑直坐在一側。
隻是看到慧能也随之落座時,熱茶的手微微一頓,不着痕迹的又添了一個茶杯!
“造孽啊,翻白眼都這麼勾人!”
吳明心中腹诽不已,手上卻不慢,毫不客氣的抓過神秀用真氣熱好的茶水,牛飲般咕咚一聲喝幹,連茶葉也沒有放過。
“這點茶水,連解渴都不夠,再添!”
好似使喚自家大丫頭紅蓮似的,吳明毫無顧忌的嚷嚷道。
“施主,請!”
慧能沒有喝,将茶盞放到吳明面前。
“哦,可是茶水不合口味?”
神秀淡淡道。
“弟子隻是不口渴!”
慧能道。
吳明嘴角微翹,一把抓起茶盞,仰頭就灌,也不管燙人與否,目中閃動着耐人尋味的神色!
“你是想說,習慣了用薪柴煮茶,喝不慣此等手法煮的茶吧?”
神秀意味深長道。
“師叔着相了,弟子在夥房粗茶淡飯,沒有什麼習慣與否!”
慧能不疾不徐道。
“嘿!”
吳明眼睛一亮。
若真的與前世古華夏傳說一般,這兩位聚首可就有好戲看了。
不知是否錯覺,從一開始,吳明就覺得,兩人之間頗有幾分針尖對麥芒的氣氛!
尤其這兩句看似平淡的問答,更透着針鋒相對的意味!
一個被神州武者譽為天之驕子,佛門默認的佛子傳人,一個名聲不顯,毫不起眼的火頭僧!
“呵呵!”
神秀倒茶的手微頓,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在他這等存在的眼中,慧能就是一粒微塵,從未入眼。
但當這粒微塵到了面前時,卻恍然發覺,竟然這般巨大,直如壁障般屹立!
或許神秀還沒有察覺到,隻是有些微訝,這粒微塵竟然敢指斥自己,感覺有些好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