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竟是如此，梁子意将秋娘的話在心裡轉了一圈，贊同的點頭，道：“自是要有新人常在生意才能經久不衰。”
像是繡娘這樣的職業，也能算是吃青春飯的，不管繡藝再高超，等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了，也是無用，合該有新人将手藝代代傳下去才是。
秋娘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小姑娘竟然能看到這一點，不禁目露贊賞，對梁子意連連道：“都說梁姑娘是個妙人，如今我算是見識到了，若是不嫌棄的話，我認下你這個妹妹了，你可常常來這兒找我玩兒。”
如今梁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聽聞治療瘟疫的方子便是從梁家出去的。
阿遇都已經得了這個官身，梁子航可是留在金陵的，日後說不定梁家就要得不了了，能夠盡早交好也是一件好事。
更何況，梁子意的性子秋娘也是确實喜歡。
聞言，梁子意不禁有些好笑，“若是秋娘姐姐不嫌我愚笨，我自是從善如流了。”
交情套完了，該說正事了，說起用人的銀錢，梁子意想着，憑秋娘這般爽利，銀錢便是貴些也不打緊。
可沒有想到的是，秋娘聞言竟一擺手，十分大氣的道：“你即叫我一聲姐姐，還說什麼銀子？那些小丫頭便算是去你那裡鍛煉的吧，做我們這行的，就将就一個手熟，那幾個丫頭還不夠格呢，你不嫌她們粗笨也就是了。”
“這可不行。”梁子意輕笑着搖了搖頭，想也沒想的拒絕了秋娘的話，“秋娘姐姐開門做生意，哪裡有不收銀子的道理？被您調教出來的丫頭，哪裡會粗笨？”
才認識的人，她可不想就這樣平白欠了人情。
定睛看了梁子意許久，最終秋娘敗下陣來，無奈的道：“你即堅持，那行吧，銀子你就看着給，給少了也不打緊，日後見着稀奇的料子給我捎回來就是，銀錢少不了你的！”
她這一輩子都跟針線打交道，唯一的遺憾便是身份低微接觸不到頂好的面料，跟梁子意套交情，也未必沒有這個想法。
這對于梁子意而言不算是難事，不說别的，現在梁家的庫房裡好料子也不老少了。
“感情認下我這個妹妹是為了料子呢？秋娘姐姐可真會做生意！”梁子意聞言不禁笑着嗔怪道。
知道梁子意并沒有真的生氣，秋娘也笑道：“哪裡哪裡，好容易見到一個有本事的姑娘，我自是心生歡喜，恨不得拉回家做我的親妹子呢！”
“走吧，我帶你去瞧瞧那些小丫頭，一會兒再讓喜娘跟你一道回去。”
起身跟在秋娘身後，梁子意聞言不禁有些疑惑，“喜娘是？”
想起梁子意并非是常來錦繡閣的人，不曉得喜娘也是尋常，秋娘歎息道：“喜娘是我們錦繡閣的老繡娘了，從我娘起便在這兒了，一輩子無兒無女沒地方去，便留下教養小丫頭們，年輕時手藝登峰造極，就是京裡貴人的衣裳也是做得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梁子意總覺得，在說起這喜娘的時候，秋娘的眼中帶着濃濃的敬仰，仿佛……是一個迷妹說起愛豆的樣子？
這個想法剛出來，梁子意不禁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她什麼時候竟會腦補了。
“原來如此，那果真是厲害。”
口氣中的敷衍哪怕是秋娘也聽出來了。
帶着些許嗔怪的看了梁子意一眼，秋娘也并未多說什麼，喜娘從前有多厲害，她知道便是了。
原本梁子意還以為，喜娘是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妪。
畢竟聽秋娘的描述，她已然年紀不小。
未曾想到見到人的時候，竟是一位氣質不凡的中年婦人，眼角的紋路顯示出了她已然年紀不小，臉色十分嚴肅認真，看上去便是做事的人。
遠遠秋年便瞧見了她，揚聲喚道：“喜娘，我帶客人來了。”
聽見動靜，喜娘往這邊瞧過來，眼睛微微眯起，過了好一會兒等秋娘走進了才将注意力轉移到梁子意身上。
這般做派，梁子意心裡隐隐有了猜想。
這位喜娘，仿佛有些近視了？
也不奇怪，繡花最是傷眼睛了，尤其是做繡娘的，活兒多了白天黑夜都不能停下來，成了近視也不奇怪。
這年頭沒有眼鏡，喜娘自是不能做精細活兒了。
等走進了，喜娘對梁子意輕輕福身見禮，梁子意自也是回禮。
看喜娘的做派，怕早年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規矩禮節一絲不錯。
等到梁子意起身了，喜娘這才轉而對秋娘問道：“有活兒幹了？”
幹脆利索毫不客氣的話語打破了梁子意對她的第一印象，通身的氣派像是大戶人家裡出來的，可一開口又是市井婦人的模樣，實在是矛盾的很熱。
對于她這幅崩壞的樣子秋娘似乎已經喜歡了，對喜娘笑了笑，道：“這是梁姑娘，她家的下人要做衣裳，我想着你調教的那些丫頭們不是已經可以做衣裳了？便接下了這活兒。”
從秋娘的口氣上來看，那些小丫頭們是還沒有開放接活兒的，梁子意也能理解，還沒有出師自然隻能在後院被培養着。
眯起眼睛看了梁子意一眼，喜娘淡淡的道：“是可以了，但動作慢了些，不曉得要做的衣裳可多？”
“統共二十八人的秋衣。”
細細算了算，喜娘颔首，道：“十日盡夠了。”
秋娘又跟她說了一番要她帶着丫頭們去梁家量尺寸，等到衣裳做完了再回來，喜娘這回說什麼都不同意。
“讓喜順去量尺寸就是了，我不欲挪窩。”
半點理由都沒有，直接便拒絕了。
見她這樣油鹽不進的樣子，秋娘頓時急了，想要分辨兩句。
梁子意見狀，不禁有些好笑，将秋娘給攔住，“姐姐莫急，隻要能将衣裳做好，在哪裡都是一樣的，我家低小，怕是也委屈了姐姐們。”
“你這是哪裡的話。”秋娘還想再勸，可頓了許久，最終也隻歎了口氣，道：“……罷了，是我食言了，工錢便作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