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月如不知怎的，忽然插了一句，“婆母的好算盤怕是要落空了，梁家姐兒不是跟縣丞大人有婚約了麼？”
她的聲音說高不高，可說低也不低了，該聽見的人全部都聽了個清楚。
頓時，靠近這邊的人臉色微妙了起來，或是光明正大，或是小心翼翼的視線往唐氏面上瞧去。
誰不知道童大少也就是現在的縣丞大人。是這位是汪少夫人少年時的未婚夫？
而今當着婆母的面提出來，這膽子也太大了些。
可唐氏卻面上絲毫異色也無，似乎孫月如隻是說了句尋常閑話似的。
她滿面笑意的對鄭阿柔道：“果真如此？縣丞大人可是難得的青年才俊，你家意姐兒有福了。”
在這般大庭廣衆之下說女兒家的婚事，未免有些搬弄之嫌。
若是旁人說出來，梁子意或許還能說一句無心，可是孫月如開口，便是無心，那也是有心了。
鄭阿柔笑意淡了不少，對唐氏不輕不重的道：“哪能啊？若是有好事我第一個告訴唐姐姐，縣丞大人？那是沒有的事兒！”
一沒下定二沒下聘的，哪裡就算是定下來了？
便是盡人皆知梁家跟阿遇有來往，有了這些猜想，可若說沒有定下來，那都是沒有的事兒。
沒有想到鄭阿柔竟這般油鹽不進，唐氏不禁眼神微閃，輕嗔了孫月如一眼，“瞧瞧，鬧了笑話吧？”
見狀孫月如也不惱，恭順的垂下頭道：“是，媳婦多言了。”
似是沒有看出她們的意思似的，鄭阿柔唇角抿起，“姑娘家的婚事，少夫人還是慎言的好。”
明晃晃的不給面子，可在這樣的場合，孫月如又說不出什麼來，隻能臉色僵硬的讪笑應是。
誰讓本身便是她先說錯了話呢？
見鄭阿柔這般做派，不僅沒有人指責她什麼，相反的，還有不少人在暗地裡說鄭阿柔也太和軟了些。
若是在旁人家中這般的口不擇言，不說将人給扔出去，不再理會也是應當的，本身就占理的事兒，沒有人能說出什麼來。
可然而便是在這樣之後，鄭阿柔卻還是滿含笑意的跟這婆媳倆說話，這份肚量，着實是讓人欽佩。
談笑了許久，忽而孫月如朝梁子意看來，“早年跟妹妹多有誤會，今兒是我口不擇言了，這串珠子我戴了許多年，今兒便給妹妹當做賠禮吧。”
說話還不算，孫月如二話不說的上前，執起梁子意的手，将自己腕子上的七寶琉璃手串往梁子意手腕上劃拉。
見狀，梁子意不禁眉頭微微蹙起，“少夫人說笑了，那不過是年少不更事，您不必放在心上。”
誰跟你是姐妹？
看孫月如這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們的感情有多好呢，這般塑料姐妹的模樣，讓梁子意心中一陣膩味。
似是沒有看出梁子意的冷淡似的，孫月如熱情的笑意變都沒有變一下，死死按住梁子意的手，道：“妹妹便收下吧，若是不收下，那可就是嫌棄我了。”
此時正跟鄭阿柔說話的唐氏也轉過頭來開口了，“意姐兒便收下吧，不過是個小玩意兒不值當什麼，就當月如給你的送行禮了。”
旁人看不出來，身為梁子意的母親，鄭阿柔哪裡看不出她的不耐？
她看向唐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勞少夫人破費了，已經收了你家一重禮，哪裡好意思再要？”
“鄭家妹妹這是燥我呢，不過是一串手串罷了，還跟我客氣什麼？”
見推辭不過，鄭阿柔不禁歎了口氣，對梁子意道：“既然少夫人如此熱情，那便收下吧。”
梁子意見狀，心下歎息之餘面上卻半分不漏，禮數周全的對孫月如行了一禮，“多謝少夫人。”
隻是不管怎麼樣心中都不痛快也就是了。
見梁子意一副恭敬的模樣，孫月如眼中不禁閃過一絲痛快，不管她是裝的還是如何，在外人面前，她就是低她一等。
光是這個，已經能讓不痛快好些日子的孫月如心裡好受一些了。
這回梁子意是真的垂下眼眸，打定主意不發一言。
唐氏看向鄭阿柔，似是帶着些好奇的問道：“我聽說意姐兒的師父宋大人如今在您家？不知可否有幸一見？”
那位宋大人是個傳奇人物，哪怕不是想跟她攀交情，身為女子，她都想見見能夠以一孤女之身做到女官的女子，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看着唐氏的臉色不似作僞，鄭阿柔含笑道：“方才小丫頭不懂事，弄髒了宋夫人的衣裳，她便先去更衣了，一會兒就來。”
話音剛落，鄭阿柔便瞧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連忙對唐氏笑道：“來了。”
順着鄭阿柔的眼神看過去，隻見一位身着豆綠色錦緞暗紋長襖下穿墨綠底繡菡萏馬面的端莊婦人翩然而至。
她保養得宜氣質脫俗，唯有臉上細細的紋路顯示出了年紀，比尋常閨閣女子多了一份閱曆，又比常年在内宅的婦人少了一絲陰霾。
旁的不提，光看這一身的氣質便已經讓人十分羨慕了。
看着宋夫人，唐氏心中的想法百轉千回，過了許久，終是沒有忍住，連連對鄭阿柔道：“可否幫我引薦一番？”
能夠看出來唐氏是真的敬仰宋夫人，鄭阿柔也沒有推辭，含笑道：“唐家姐姐随我來便是。”
領着梁子意與唐氏婆媳到了宋夫人跟前，梁子意恭敬的對宋夫人福了福身，“師父。”
瞧她禮儀一絲不錯便知道，梁子意雖然素日憊懶，仿佛沒骨頭似的，可然而在該立起來的時候，卻絲毫都不含糊。
宋夫人臉色和藹，微微颔首應了聲。
見她們師徒見了禮，鄭阿柔出聲道：“宋夫人，這位是縣令大人的夫人唐氏，這位是她的兒媳孫氏。”
說着，将唐氏與孫月如都引了出來。
然而宋夫人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孫月如，隻是淡淡的對唐氏見了禮。
“唐夫人。”
“宋大人好，哪裡當得起宋大人一聲夫人，大人真是燥我呢，若是大人不嫌棄，便喚我一聲瑞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