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身,久未出現的芳華推門進來,小小的身子端着一盆跟她上半身差不多大的臉盆,裡面裝滿了溫水散發着袅袅熱氣。
這般場景看得人心驚膽戰,但她卻端得挺穩的,也沒有翻掉的危險,看來是這段時間梁子意對她的訓練初有成效了。
雖然不解為什麼芳華這個時候過來,但是看着她這樣,梁子意也沒有上前去幫一把的動作。
将溫水放在洗臉架上,轉頭見梁子意不說話,芳華顯得有些局促,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捏着衣角。
“姑娘……洗臉了。”
将被子掀開,冷空氣凍得她一抖,不過卻并未說什麼,在芳華的伺候之下洗漱完畢。
“你這是怎麼了?今兒不去幫忙?”
這段時間芳華不是忙着跟在梁七梁九後面收拾行李麼?
怎麼忽然之間回來了?
梁子意這樣說,芳華更是惴惴不安,咬咬牙噗通一下跪在梁子意的跟前。
“姑娘,我知道錯了。”
最見不得下跪的人了,梁子意皺緊眉頭,道:“誰讓你跪下的?起來!”
她根本就沒有責怪芳華,也沒有生氣,不過是存心想要逗逗她罷了。
現在芳華來這樣一出,梁子意是真的有些惱怒了。
“誰告訴你這一招的?”
畢竟是跟在自己身邊的人,梁子意對芳華的了解還是有的。
若是沒有人提點的話,她根本就想不到這裡來。
梁子意的語氣不好,芳華理所當然的以為她生氣的是她這兩天沒有來伺候的原因。
她若是生這個氣的話也有道理,不敢隐瞞拖沓,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将錦繡給賣了出去。
聞言,梁子意沉默許久,最終道:“你先去幫梁七跟梁九的忙吧,讓錦繡來見我。”
她這回是真的不瞞了,錦繡那姑娘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變得奇奇怪怪的,好像就是從回了林家之後開始的,難道是有人對她說了什麼?
錦繡知道梁子意找自己,不知為何心中有些不安。
“姑娘說了是什麼事兒麼?”
蹙眉看向芳華,錦繡深深的覺得是芳華在梁子意面前說了自己的壞話。
這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大,心眼卻多得很,錦繡在心中暗自不屑,當真不知道梁子意究竟為什麼這麼看中她,還将自己的手藝交給她。
這年頭,手藝都是一代代的傳下來的,一般都是母親教導女兒,父親教導兒子。
像是梁子意這樣将手藝交給身邊丫頭的人,還真沒有幾個,若是傳出去的話,旁人都會說梁子意愚蠢。
丫頭再怎麼親近那都是外人,就連兒女都有背叛的可能呢,更何況是丫頭?
跟那些人一樣,錦繡也是這樣想梁子意的。
可畢竟是主子,她即便心中不滿,可到底也沒有說出個什麼。
見錦繡這般懷疑自己,芳華趕忙擺手,“沒有沒有,我什麼都沒有跟姑娘說。”
她并非是碎嘴的人,出了這種事情也隻會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半點都沒有責怪錦繡得意思,又怎麼會在梁子意面前說錦繡的不是?
定定的看向芳華,錦繡瞧她滿臉無辜好像不似說謊的樣子,心中升起的懷疑又降下去了些許。
或許……
她真的什麼都沒有說也說不定啊?
現在多猜多想都沒有用,還是要去看看梁子意究竟想說什麼。
錦繡本能的覺得不是什麼好事兒。
連帶着來到梁子意跟前的時候,也帶着一些局促。
“過來吧。”
見錦繡站在門口久久不敢動,梁子意不禁有些無奈,難道她看上去要吃人麼?怎麼這麼害怕?
從前她也不這樣啊!
看梁子意臉色如常,錦繡心中的那口氣松泛下來了不少,乖乖聽話走到梁子意身前站好。
“我對你好麼?”
見錦繡如此,梁子意沉默了一瞬,開口問道。
擡起眼睛對上錦繡的眼神,梁子意的神色格外認真。
不知道為什麼梁子意會問這個問題,抿了一下唇瓣,錦繡道:“姑娘對奴婢自然是極好的。”
這個時候就算是不好也隻能說好啊,她的性命還把握在梁子意手中呢。
聞言,梁子意輕笑了一聲,道:“我對你是主子對奴婢還是旁的,你自己難道一點數都沒有麼?”
看向錦繡,梁子意的眼神之中帶着點點失望。
當時将她贖出來的時候,并非是沒有給過錦繡重新做回良民的機會,是她自己放棄的。
現在是什麼意思?開始怨怪于她了?
她是真的不能理解也不能明白錦繡究竟是怎麼樣的想法,她憑什麼這樣認為?
錦繡看向梁子意,眉眼之間露出點點嘲諷。
“姑娘沒有将我當奴婢看待,可我的身份不就是奴婢麼?”
不知怎的,錦繡說話句句都帶刺,梁子意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裡得罪她了。
“我不是沒有給過你機會,可是你當時是怎麼說的,難道你忘記了?”
她話裡話外都透露着梁子意趁人之危,誰都是有脾氣的,梁子意隻覺得自己兇腔有一股怒火在熊熊燃燒。
“所以你現在是不想留在我身邊做丫頭了?我當時已經說過,若是有人不願留在梁家,攢夠了贖身錢随時都可以走,我絕不阻攔!”
她是看不得人口買賣不假,但是這卻并不能代表梁子意是個善人,家裡是做生意的,自然不能做賠本的買賣,若是想自己贖身的話,不僅僅要出賣身的錢,更是要将這段時間梁家花在她身上的錢都還回來。
隻有這樣,梁子意才會燒毀賣身契放人。
“我沒有。”
抿緊唇瓣,錦繡呐呐的道。
她從來都沒有想要從梁子意身邊離開,隻是……有些不高興而已。
從前跟梁子意是以平輩相交,甚至隐隐有些梁子意以她為主的意思,可是現在呢?
梁子意是她的主子,掌握她的生殺大權。
性命被旁人掌握在手裡的感覺很不好,從前錦繡是被林家人也就是她的父母掌握着,現在是被梁子意掌握着。
她從來都沒有決定過一次自己的去向,她不想一輩子都這樣給人做奴才,以後的兒女也是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