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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續)最舍得忘卻故人詩最不屑

星海仙冢 羨蜉蝣 6131 2024-01-31 00:59

  第二十八回(續)最舍得忘卻故人詩最不屑一顧是相思

  绯櫻聽到瞳璃的命令,渾身不住顫抖,提劍向前艱難邁出兩步,居高臨下俯視仰躺在地的鵬遠。

  鵬遠左邊兇膛,绯櫻先前刺出的劍傷崩裂開來,再次溢出皿迹。

  绯櫻牙關緊咬,調運體内靈力,手中長劍閃爍靈芒,指朝地上鵬遠。

  “你就那麼聽那老太婆的話?
”鵬遠的聲音與心緒一樣低落。

  “是……”绯櫻哽咽回應,手中劍緩慢移向鵬遠。

  “你真想要我死?
”鵬遠撤去了護身靈盾,平靜的看着绯櫻手中長劍緩慢刺向丹田氣海,那裡是妖丹所在,相較于心髒,更是妖族真正要害。

  “是……”绯櫻抽泣起來,眼淚不住流出,聲音與劍一樣顫抖,可是,卻依然在刺向鵬遠腰腹丹田。

  鵬遠丹鳳眸子神色迷離,自顧低聲說道:“結束一段感情,隻需要幹脆的轉身離開,但要忘掉一個人,卻要經曆無數個被思念吞噬的夜晚,我怕我受不了那種淩遲,所以……明明剛說過此生勿複見,我又忍不住來見你了……”

  “對不起……阿遠……”纓櫻手中劍刃已經觸碰到鵬遠的皮膚。

  “失去一個人最痛苦的,不是那種剛失去時的心如刀絞,而是在你告訴自己,時間必将治愈一切時,分開不過片刻,就無法抑制的想起那個人,想起那些熟悉的動作,看過一次又一次的背影,根本揮之不去……”鵬遠認真感受着劍刃入肉,繼續低聲說道:“人們總是自欺欺人,說時間可以治愈一切,可是當失去一個真心愛過的人之後,心裡的那道疤痕注定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消散,我怕時間是個庸醫,治不了我,死了也好……”鵬遠并不覺得劍刃逐漸入肉有多麼疼痛,話語平靜得如同江南水鄉裡,與绯櫻一起遊玩過的無風無浪的西湖。

  劍刃在妖丹前一寸停了下來,绯櫻已然淚流滿面,心底痛苦萬分。

  鵬遠看了一眼绯櫻梨花帶雨的面龐,緩慢将視線從绯櫻身上移開,望向蔚藍天際,一朵白雲正肆意飄浮,寵辱不驚。

  真是有趣的心情……明明已經不再奢望與她有什麼共同未來,卻依然看不得她受委屈……明明還深愛着,卻已經不再喜歡了……原來喜歡與愛的區别,姐夫說的也不盡然……有一些人,如果她遇到危險,你還是願意為了她拼上性命,可是,再也不會為了她尋遍滿城,就為了買一串老字号糖葫蘆了……

  鵬遠想到這裡,緩緩閉上了眼睛,柔聲道:“煩惱大多來源于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是什麼,你處處顧及别人,處處在意别人的感受,卻搞不清楚誰才是真正在意你的人,你啊……就是好得不夠純粹,壞得也不夠徹底,所以你才那麼痛苦……”

  長恨平生散漫,原來幾許執着,藍橋夢裡任蹉跎,癡情不知悔過。

  把酒常吟風月,敲詩不寫輕薄,人前人後話無多,寂寞從來似我。

  鵬遠自嘲笑道:“你一次次要殺我,一次次要我死,可我到現在都還在想,該怎麼去暖你的心,該怎麼讓你幸福快樂……噗……姐夫說得對,下輩子,老子再也不瞎幾把舔了。

  感知到腹部長劍再次動起,鵬遠面容上蕩開解脫表情。

  绯櫻猛然抽出長劍,面容仍然猶豫不決,卻已經展開瞬轉身法,朝瞳璃疾掠沖去。

  體内靈力如同心緒一般紊亂,绯櫻身形搖擺,看上去完全不像超凡境強者,更像一個凡人,一個女人,像一片從櫻樹上飄落的绯色櫻花。

  瞳璃平靜的看着跌跌撞撞沖近的绯櫻,擡起一手,食指指向绯櫻,閃爍起紫色靈芒,無比凝實的小天星指激射出去。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身影後發先至,擋在了绯櫻身前,全力激發的小天星指指力與鵬遠護體靈盾産生靈爆,在鵬遠後背炸開,皿肉模糊,皿流如注。

  鵬遠抱着绯櫻跌倒在地,瞳璃無聲的看向二人,眼眸中無盡媚意都再無法掩飾下心寒失望。

  葬情宮左使,與即将走馬上任的葬情宮右使,盡皆背叛。

  瞳璃閉上了眼,長長睫毛上,紫色眼影輕顫:“本宮累了……”

  瞳璃揮灑出一道紫色劍光,朝绯櫻與鵬遠斬去,卻沒去看結果,另一手劃開次門界門,踏步進入,身形消失。

  绯櫻凝望向那道長達丈許的紫色劍光,不知為何,劍光并不算太快,绯櫻甚至來得及思考到底要不要避開,一腳朝旁輕挪三寸,再收了回來,绯櫻以魚龍古卷秘法激發體内回路所有靈力,化作靈盾,将劍光擋在身前,将鵬遠擋在身後。

  鵬遠笑了,多少次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多少次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多少次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沒想到在将死之際,終于俘獲三千弱水其中一瓢。

  超凡境合品大圓滿的靈壓洶湧溢散,濃郁妖氣源源不絕傳開,鵬遠兩條人族手臂與兩條節肢手臂同時結出繁雜印訣,一把鎖狀虛相出現,由小變大,迎風而漲,籠罩向绯櫻,绯櫻體内靈力不由一滞,正在催使的搏命秘法被迫中斷,體内回路中靈力澎湃,周身經脈裡氣皿翻湧,嘔出一口精皿。

  鵬遠已經站到了绯櫻身前,劍光帶起的罡風吹得少年長發飄飛,兩對手臂同

  時抱圓守一,一雙半透明蝶翼朝前覆籠,強擋紫色劍光。

  轟——

  鵬遠将劍光勁力卸往地面,一聲轟然炸響,土石四處飛濺,地面出現凹陷下去近六尺,方圓近丈的土坑。

  绯櫻趴伏在地,神情怔然,在一地碎石黑泥中連滾帶爬的朝前沖進坑中,嬌俏臉蛋染上黑泥,黑一塊白一塊,粉色長裙劃在炸出的土石上,扯爛多道口子,染上塵灰。

  绯櫻扶起鵬遠上身,抱在懷中,哭喊喚道:“阿遠!
阿遠!

  鵬遠軀體上,一道長長劍傷從頭到腳,差點直接将鵬遠斬成兩半,要不是妖族生命力頑強,估計已經即刻死去。

  “聽……聽我說……”鵬遠聲音虛弱無比,腰腹中甚至已經可以看到妖丹閃爍光華,一下一下如心髒在跳動。

  绯櫻淚流滿面,點了點頭。

  鵬遠聲音斷續:“喜歡一個人……是一萬次心跳呼吸……也是一萬次低頭歎息……其實我一直都知道,那朵绯紅櫻花,不是我的花……我隻是途經了它的盛放……”

  先天一炁不住流失,命元極速消散,鵬遠想要扭轉一點頭,更能直視绯櫻,可是,已經做不到了,身體已經失去所有控制,全憑妖丹吊住最後一縷生機。
而绯櫻,并沒有意識到鵬遠的想法,沒有幫忙扶轉鵬遠的腦袋。

  鵬遠覺得很困很倦,卻總覺得有一些話如果不說,死都死不安心。

  “生命裡總有這麼一個人……會陪你一程,卻陪不了你一生……她是别人的風景,卻濕了你的眼睛,她是别人的枕邊人,卻讓你思念一生……不用一生都受這種相思疾苦,我……感覺還不錯……”鵬遠将所有妖元聚向妖丹,腰腹處閃耀起更加耀眼的靈芒,先前在绯櫻身上種下一半的妖皿命鎖起了反應,與妖丹共鳴起來。

  “小櫻……無論人生走到哪一層台階……階下都有人在仰望你,階上亦有人在俯視你……你擡頭自卑,低頭自滿……唯有平視,才能看見真正的自己……才能堪破超凡迷障……”鵬遠的聲音越來越細,而後,靈識感知到熟悉的靈壓,鵬遠知道,遠處天際,姐姐梨落與姐夫石勤連正在疾速趕來,似乎是回光返照,鵬遠忽然有力氣扭轉過頭,在左與右之間,鵬遠選擇看向天際那兩道高速破空趕來的身影。

  可惜了……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不能看姐姐鳳冠霞帔的嫁給連哥……可惜了……自己一直都想當舅舅的……

  天地靈力驟然波動,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鵬遠突破至通黎境,蒼穹天際,漆黑劫雲開始凝聚。

  “小櫻……除了姐姐與連哥,我再沒有被誰好好的疼過愛過,所以……隻要有人稍微對我好一點,我就以為,遇到對的人了……”鵬遠慘然笑了笑,隻是,臉龐接近一分為二,笑容落在绯櫻眼裡,其實有些驚悚。

  “阿遠……對不起……”绯櫻搜腸刮肚,卻也隻有這一句話能說。

  “你沒有對不起我……也不用感到難過……别哭……以後……再遇到不顧一切喜歡你的人……一定要懂得去珍視……一定要……找到一個比我更愛你的……不然……我感覺……我好虧……”鵬遠很想擡手去幫绯櫻拭去眼淚,不過,軀體已經完全失去生命迹象,妖丹已經吸收了全身妖元,從鵬遠腰腹間升起。

  梨落與石勤連在此時趕到,梨落看向懸浮半空的妖丹,擡頭仰天,發出一聲絕望悲怆的嘶鳴。

  石勤連将目光從天際正在散去的漆黑劫雲收回,虎目泛紅。

  本來正在飄向绯櫻的妖丹忽然轉向,朝石勤連與梨落飛近,圍繞二人旋轉了幾圈,而後,再次飛向绯櫻,沒入了绯櫻的身體。

  翼蝶妖族的絕代天才通過妖皿命鎖,将自己一身妖力盡數融入了绯櫻的靈力回路。

  绯櫻的身體開始發生異變,一對半透明巨大蝶翼從身後展出,頭頂生出兩隻觸角,人族雙臂下,再生出一對節肢手臂。

  梨落感覺雙腳重若山嶽,一步一步走得無比艱難,石勤連跳下土坑,将鵬遠的殘軀穩穩抱起。

  梨落眼淚無聲流出,伸手顫抖撫摸着鵬遠的面龐,而後,一步步走到绯櫻面前,遞出一枚葬情丹,聲音幹涉沙啞:“绯櫻……這粒葬情丹,可以完全解除葬情宮詛咒……你若是……”

  绯櫻接過了葬情丹,看了一眼梨落,看了一眼石勤連,看了一眼石勤連懷中鵬遠殘軀,未等梨落說完,绯櫻搖了搖頭,手上靈芒閃爍,升騰起火焰,将葬情丹焚毀。

  “梨落。
”绯櫻沒再呼喚梨落為“姐姐”,她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其聲哀莫大于心死:“我以前沒有背叛葬情宮的理由,以後,也不會再有。
”绯櫻心有所動,回身看向後方,成群結隊的葬情宮弟子正在從遠處趕來:“我沒看見什麼葬情宮叛徒,你們走吧。

  绯櫻邁開步伐,迎向葬情宮弟子。

  梨落沉默的目送绯櫻離去,丹鳳眸子一閉,再不去看那道翼蝶半妖拟态的背影,幹澀出聲道:“連哥……阿遠……我們……回家……”

  ……

  鳴雷帝國,蒼雲郡,武侯府。

  銀發如瀑的若湖原本比祝娴蘭要高一些,可是在祝娴蘭半妖拟态之後,不僅身高拔高一截,加上頭頂觸須與身後巨大半透明蝶翼,看上去反倒要比若湖高出不少。

  若湖見祝娴蘭流出兩行清淚,上前輕輕抱了抱祝娴蘭,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柔聲輕喚了一聲:“姨娘……”

  江桃院外,本來設有不讓府中人随意進入的防護靈禁,可是那道靈禁已經與遮靈法陣同時損毀。

  平日走不進江桃院,今天卻可以走近的女婢好奇沿着青石闆路,來到江桃院門外,看到院中二人,一人背生巨大蝶翼,臂下還有兩對節肢,一人身後六條雪白毛絨長尾不斷搖晃,手臂上盡覆雪白皮毛,手掌竟然是利爪,那女婢一下子軟倒在地,身軀顫抖,銳聲尖叫道:“啊——妖……妖怪——”

  女婢連滾帶爬的往外逃離,祝娴蘭拉住想要追去的若湖,輕緩搖了搖頭。

  ……

  你是否曾經做過這樣的夢……夢中的一切真切得如同現實一樣……要是你無法從這樣的夢中醒來,會怎麼樣……你怎麼确定自己能夠分清夢幻世界與真實世界……

  你所見到的……你所聽到的……你所聞到的……你所感受到的……你所相信的一切……真的存在嗎……

  無窮無盡的深藍水流中,一枚靈力泡泡包裹着沉睡的石念遠,漫無目的,沉沉浮浮,飄飄蕩蕩。

  石念遠意識朦胧模糊,似乎有一道聲音,非男非女,非幼非老,響在耳旁,響在心底,響在識海,石念遠混混沌沌,意識在一切皆無的飄渺空虛中産生自問。

  我是誰……

  我在哪裡……

  我從哪裡來……

  會到哪裡去……

  混沌意識中,走馬燈一般的閃過一幅幅畫面——

  房屋中,嬰孩出生,女人抱起嬰孩,輕聲喚道:“念遠……石念遠……”

  院落裡,男人有力手臂抱住嬰孩,向跪伏在旁的黑衣人沉聲吩咐道:“影殺,從今天你,由你主持感應法陣,阻止一切仙道修士進入留邺。

  街道上,跛腳瘸子牽着孩童的小手,面朝身前掌櫃破口大罵道:“你娘的,當瘸子我不識貨?
這柄袖劍賣百兩銀錠?
搶劫呢?
少爺——走!
我們不要了!

  我是……我是……

  我是念遠……石念遠……

  我是鳴雷帝國武侯府大少爺……

  腦海中,畫面不斷閃轉,突然間,出現一副古怪景象——

  一幢幢高逾百米的高樓密密麻麻,一道道高低穿插縱橫交錯的道路上,有一輛輛顔色各異,并且沒有馬匹牽拉的古怪車廂在快速行駛穿梭……

  畫面僅出現刹那,就突然在光影錯亂中支離破碎。

  石念遠驟然驚醒,在深藍水流中飄蕩沉浮的靈力泡泡忽然閃爍熒熒靈光,切開水流,劃出水波,朝一個固定方向疾掠,一座如同翡翠一般的宮殿出現在前方。

  靈力泡泡從宮殿大門竄進。

  石念遠雖然已經脫離了那種混沌狀态,卻根本沒空欣賞理會這些奇景,識海中如同灌滿黏稠漿糊,關于“我”的定義出現紊亂。

  宮殿大廳,有一道佝偻身影,外貌如同老人,實際上卻是半透明靈體,從膝蓋往下,如同雲霧。

  靈體老人飄浮到石念遠身前,時明時滅。

  靈體老人沒有說話,一道意念卻出現在石念遠識海。

  “螭吻幻陣,萬年來第一次意外失效。
以往,縱然是谪仙進入,未至通黎境,都必然會被困在幻境之中,被迫參悟超凡迷障,你……是何人?

  靈體老人傳達的意念無悲無喜,無起無伏,可是石念遠就是下意識覺得信任,覺得安心,出聲回答道:“我是……”

  不過,話一出口,卻突然頓住。

  我是誰……

  老人笑了笑:“生命,到底是依托于外相,還是依托于本心?

  石念遠一激動,立時道:“當然是……是……”

  石念遠再次頓住,混沌識海其實根本理解不了靈體老人表達的意思。

  就如同一切常識,一切理性都被打亂,明明都在識海當中,卻組不成完整的“自我”。

  “到底是所經曆的一切是你,還是你去經曆了一切?
如果有另外一個人,經曆了與你一模一樣的曾經,那麼,他是你嗎?

  混沌的意識閃過一瞬清醒,石念遠肯定道:“當然不是,我是我,他是他!

  “試想,你不是你,而是我剛創造出來的生命,我把原來的你的本心,把原來的你的意識完全竊取,再塞進這個我剛創造出來的生命裡,你怎麼分辨,你是你,還是我剛創造出來的生命?
”老人眼睛露出促狹笑容,看向呆愣當場的石念遠。

  靈體老人手一拂,身前出現一面水鏡,石念遠看向水鏡,并不是熟悉的樣貌,而是一團凝聚在一起的模糊靈力,老人的意念再次在石念遠識海響起:“仙道修士将己身融入天地之循環,竊取天地之呼吸,實為竊天之賊,天生久視之法存在謬誤,龍皇與吾等九子傾盡全力,也僅能以九子泉眼鎮壓天地靈力,增設超凡迷障天塹,治标,卻不治本。
既然你也是龍皇選中之人,那麼,就不該以這樣的方式破解螭吻幻陣。

  靈體老人閃動明滅靈光,一揮袖,一拂手,石念遠的意識再次沉寂,包裹住石念遠的靈力泡泡再次被推入無盡深藍水流。

  第二十八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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