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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中)花開花落有重開日人長人

星海仙冢 羨蜉蝣 3595 2024-01-31 00:59

  第六十六回(中)花開花落花有重開人長人老無再少年

  簡單到複雜,是前半生的閱曆;複雜到簡單,是後半生的修行。

  “婆娘,你說這話屬實肉麻得緊……”扭頭深深看向婆娘的臉蛋的老餘忽然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這樣好好看看婆娘了。

  婆娘額前的白發多了幾绺,皺紋多了幾根。

  老餘心想。

  然後,西疆老卒又在心裡快速的為自己尋找借口開脫。

  這也不能怪老子,老夫老妻的,要是一個盯着一個看,像小娃娃處對象那樣,那可真他娘的實在是太難為情了……難得半夜起興,夫妻深入交流時,婆娘都會先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半點的月光都透不進來,點煤油燈就更是想都不要想,要不是老子向來射得準,指不定魚蛋都還沒出生……反正不怪老子……

  ”

  “愣什麼?
快看信。
”老餘的婆娘伸拐杵了杵老餘。

  “哦,對,信!
”老餘回過神來,伸手在嘴邊哈了哈氣,還不忘瞥了婆娘一眼,那意思是——你看,我是哈氣,不是吐口水。

  老餘的婆娘見老餘這副模樣其實很想笑,卻故意堅持闆起臉,忍俊不禁的模樣,反令老餘先笑了出來。

  “你想笑就笑嘛,憋個啥。
”老餘憨笑道。

  老餘的婆娘粗糙的臉竟然極為罕見的一紅,伸手掐了一下老餘的腰,一如初見。

  老餘滿臉感慨的搖了搖頭,四下瞄了一眼,還沒見到外出打草的村民,心下一狠,将婆娘摟進了懷裡。

  老餘的婆娘象征性的掙紮了一下,就伸手從老餘手裡拿過信:“我識的字比你多點!

  “要不,我去喊鐵子過來?
他認字多。
”老餘出聲提議道。

  老餘的婆娘不着痕迹的撇了一眼老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大清早的,我們認得幾個先認幾個,晚點再去找鐵子幫忙認。

  “哦。
”老餘順從的點了點頭,而後,全神貫注的看向婆娘已經展開的信紙。

  “爹、娘……”餘淡來信尚算頻繁,老餘的婆娘已經認得擡頭兩字。

  還沒等繼續往下看,老餘突然激動的身子一震,而後一把搶回信紙。

  還沒等老餘的婆娘咒罵老餘這樣可能會把信撕爛,老餘就将搭在婆娘肩上的手收回,猛一下長身站起,已見佝偻的背挺得筆直,滿臉肅穆與鄭重。

  原由在于,信紙那一排排明顯是軍中文官代寫的蠅頭小字下方,三個大字歪歪扭扭,占去信紙下半部分——

  夜狼營。

  “婆娘!
夜狼營!
夜狼營!
”老餘激動的大聲吼道。

  由于老餘将手收回,心下不滿的老餘婆娘極不耐煩的擺手道:“我省得我省得,石字軍遊弩軍團夜狼營,我都聽你念叨半輩子了,一大清早的,發什麼羊癫瘋……”

  “不是不是——”老餘激動的将信紙遞到婆娘眼前,一手指在那三個歪歪扭扭的大字上:“夜狼營!
是夜狼營!

  老餘的婆娘後知後覺的看向那三個歪扭大字:“

  這是咱家魚蛋寫的?

  “對對對!
一定是!
這三個字是夜狼營!
我認得!
是夜狼營!
”老餘的激動,老餘的婆娘多半是理解不了的,擡眼看到老伴的眼眶通紅,疑惑道:“你進沙眼了?

  乍見老餘竟然流下眼淚來,老餘的婆娘咽了口唾沫,忍住了想要出口嘲諷的怼辭。

  山裡的夫婦大都這樣,男人在外闖蕩,或者在外闖蕩過。
外面的世界,一直在山裡的女人是不懂的,别管男人總是拿那些外面的事情來吹噓,女人都不好奇,更沒有半點感同身受。
就像老餘的婆娘理解不了老餘的激動,可是,她卻理解得了老餘本身。

  所以,在西疆遊弩軍夜狼營斥候老卒将信紙翻轉,以背面遞向他的女人,再操起女人的手把信紙舉高時,老卒一向喜歡和自己對着幹的女人乖巧的照做的。

  老卒對着那三個歪扭的大字,自令自行。

  “立正!

  “敬禮!

  女人的心底此時覺得,她總是以“沒人比你更差勁了”來颠兌的自家男人很是俊俏,比全村的大老爺們,甚至比那些正值少年的侄甥,比天下所有的男人都要俊俏。

  直到老餘禮畢,重新将信紙在二人眼前展開,老餘的婆娘才忽然醒悟一般尖叫道:“夜狼營!

  “怎……怎麼了?
”平生第一次聽到自家婆娘大吼“夜狼營”三字,反将夜狼營老卒吓了一跳,連話語都吓結巴了。

  “你剛才講,那三個字是夜狼營,是咱家魚蛋寫的!
”老餘的婆娘在老餘激動完平靜下來之後緊随其後的激動起來,女人天心的直覺令她心裡想到了某種可能。

  老餘疑惑道:“是啊,咋啦?
以前我在部隊裡,我們去找文官代寫書信時,如果信紙還有空地方,也會亂塗亂畫上一些東西,反正一次能寄一張紙,不能白瞎了。

  老餘的婆娘怔然呢喃道:“老餘,你說……會不會是魚蛋……進夜狼營了?

  老餘大手一揮,不屑道:“害——那怎麼可能?
不是我跟你吹,能進夜狼營的,那可都是石字旗遊弩軍團裡頭一等一的好手,魚蛋那屌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能進夜狼營?
上次他輪了探親假回來,不是跟我們講了嘛,他在魚龍營,嘁……留邺城裡的過家家營賬!

  山風吹起老餘手上的信紙,信紙背面,老餘方才沒注意到的地方,赫然繪有一枚徽記。

  老餘眼睛一瞪,将信紙翻轉過來,定睛看向那枚徽記。

  “剛才我幫你舉時就想問了,這信紙背後畫了個狗頭是恁個意思?
”老餘的婆娘好奇問道。

  向來不敢正面頂撞婆娘的老餘口吐芬芳,聲音吼得極大不說,更有許多唾沫星子飙到了婆娘的臉上:“草!
什麼狗頭!
這他娘的是狼頭!
這是夜狼營的軍徽!

  話至此處,老餘終于一愣,呢喃道:“軍徽……”老餘的語調徒然拔高:“草!
是軍徽!
夜狼營的軍徽!
好小子……”

  老餘緩緩扭頭望向西方,老餘知道,在無數山巒後,黃沙大漠裡,坐落着一座護衛鳴雷安甯和平,阻擋西域契夷鐵騎的

  雄關。

  再管不得什麼護得信紙平順不皺,下意識的,老餘握緊了拳頭,連帶将信紙半捏成團:“好小子……了不起!
不愧是老子的種!

  老餘的婆娘也已經沒空去罵将信紙揉皺的男人,愣然道:“你的意思是,魚蛋在西疆?
在邊境?
在夜狼營?
在跟契夷蠻子拼殺?

  聽老餘念叨了半輩子,老餘的婆娘多少也了解一些西疆大營的事情,忽然的,老餘的婆娘再次緊随自家男人之後流出淚,一把抓住老餘的肩膀前後猛晃,激動的嘶聲吼道:“你快讓咱家魚蛋回來啊!
在西疆,在邊境?
那多危險啊!
你當時不是說了嗎?
咱家魚蛋頂多就能混個護城兵當一當,運氣好的話,指不定還能在留邺城安個家,我們想他時也能去看他!
現在你跟我講,他在西疆!
在邊境!
在你念叨了半輩子多麼危險!
死了多少人的西疆邊境!
老餘!
我不管!
你快讓他回來!
快讓魚蛋回來!

  “胡鬧!
”眼睛已經開始渾濁,像是一頭患了夜狼症的離群老狼的老餘一把拂開了婆娘的手,一到夜裡就已經看不大清物事的眼睛神光綻綻:“男兒何不帶吳鈎!
馬踏契夷二十州!
這是二十年前!
老子的伍長!
老子的戰友!
為了掩護我們撤退而犧牲的戰友寫的詩!
鬥大個字不識一個的老子唯一會念的一首詩!
就是因為有他們!
我們現在才能安心的在餘家村吃飯睡覺!
保家衛國,戍守邊疆!
石旗甲士!
有死無退!
老子為老子的種感到驕傲!
為咱家魚蛋感到自豪!
如果魚蛋真的戰死沙場,老子也不會用一滴眼淚去侮辱他!
反而會感到無上光榮!

  老餘的每一句話都是用盡全力的吼出。

  老餘的婆娘嘴唇翕合,嗫嚅半晌,終是沒能說出半個字,唯有在心底安慰自己,這一切都還隻是猜測,信上到底寫了什麼,情況而今到底如何,還要去找村上識字最多的鐵子幫忙讀信。

  有可能隻是巧合呢?
誰說咱家魚蛋寫了“夜狼營”三個字,就一定是在夜狼營,就一定是在西疆的?

  祭祀後半段,夫婦倆沒再說一句話,各懷心事,在祭祀完成後,雖然沒有半點溝通,卻都默契的一齊往能夠幫忙讀信的鐵子家走去。

  老餘的婆娘愛唱山歌,餘家村的女人不管采茶挖地、插秧打米,都喜歡互相對歌。

  有一首山歌,老餘的婆娘又愛又恨。

  隻因為剛學時,隻學第一段,老餘的婆娘很喜歡裡邊一句歌詞:“花有花落,花有重開日,人長人老,人無再少年。
”在沒認過字、沒讀過書的山野村姑心裡,這就是隻能用歌唱而不能用話說的上好人生道理,姑娘終将為人母,美少女難逃成黃臉婆,老餘的婆娘總是用這句歌詞提醒自己,時間珍貴,須得珍惜着過,以後才不會後悔。

  直到後來,老餘的婆娘才知道這首山歌還有第二段。
在聽過一次以後,老餘的婆娘對這首歌就開始愛恨難明了,總之,老餘的婆娘從來都不唱這首歌的第二段,也極不喜歡聽别人唱第二段……

  戰來戰往,戰無休止期;兵生兵死,兵有魂歸時。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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