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号煉金塔一直保留着原有的山洞面貌,700多平方米大小的外層洞穴堆了一些雜七雜八的物資,讓人以為這裡是個天然的洞穴儲藏室。
維克多與雷諾沿着石階,轉進通往内層洞穴的甬道。鑲嵌于石壁上的火盆沒有點燃照明火把,整個洞穴都顯得黯淡無光。憑借月精靈的昏暗視覺,維克多可以看清周圍的環境,但山風從半身人開鑿的通風口貫入洞内,氣流摩擦岩壁發出凄厲呼号正不停地折磨他的尖耳朵。
内層洞穴的面積不到前廳的三分之一,藏有一汪永不枯竭的清泉,冰涼的泉水順着人工挖掘的水渠,穿過山體,汩汩地流向下方的營地。洞内陰暗潮濕,岩壁上長滿了熒光苔藓,苔藓發出的微光把正中央的石台渲染成了綠色。
這裡是四系虛空元素的彙聚之地,當煉金塔虛空造物的時候,空氣中的水汽将凝成一團肉眼可見的虛空水元素,與其他三系元素交相輝映,演化造物法則的深層奧秘。
維克多今天不是來觀賞虛空造物的奇迹。
他将一瓶恢複藥劑放在石台上,意識連接塔靈,“國王。”
“歡迎回來,大人。”塔靈立刻做出了回應。
“這是煉金民兵制造的一類恢複藥劑。國王,給它估個價。”維克多在意識中命令道。
“是。”國王迅速給出答案:“400金索爾。”
“價格很公道,又很不公道。”
維克多點頭又搖頭,“恢複藥劑的材料屬于自然資源,煉金民兵采集的那部分幾乎沒有成本,而商隊帶回來的材料最多不超過60金索爾。可是,一類恢複藥劑可以為騎士提供平穩的鬥氣。這意味着,恢複藥劑能夠幫助洗練皿脈的見習騎士共鳴更多的元素位,能夠幫助自然覺醒的見習騎士沖擊騎士境界,且沒有元素位固化的弊端,它還能幫助高階騎士在戰鬥中恢複并提升鬥氣的總量!”
“一瓶頂級的精力藥水價值1000金索爾,比它強了十倍不止的恢複藥劑應該值多少金币?”
國王回應道:“大人,用靜态的觀點去衡量恢複藥劑的價值有失公允。首先精力藥水将被恢複藥劑淘汰,其次領主為了增強實力,會招募更多具有騎士皿脈的貴族子弟,洗練藥劑的價格必定有較大提升,而恢複藥劑的價格隻能維持較低的水平,否則領主們買不起,他們不惜發動戰争,直到實現新的平衡為止。”
“說得沒錯!但你不能否認,恢複藥劑的出現增強了騎士階層的氣運。”維克多從石台上拿起恢複藥劑,仔細端詳了一會,轉手遞給身旁的雷諾,在意識中笑道:“恢複藥劑提升了騎士的實力,X-3中記載的樁法又讓聖武士更進一步……你說,這是不是巧合?”
國王回應道:“提升人類的實力,應對未知的變局。大人,這不是正符合您的意志嗎?”
“當然!”維克多挑了挑眉,在心中歎道:“先是超一類的食材藍芋,它可以增強黃金騎士與現實世界的聯系,讓他們盡情揣摩超凡武技,展望傳奇領域。接着是恢複藥劑,提升整個騎士階層的實力……這種巧合未免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大人,這恐怕不是巧合,而是必然!”國王解釋道:“您已經驗證騎士是古代煉金師的後裔,煉金帝國的文明成果當然是以騎士的利益為核心。”
“話是沒錯……”維克多沉吟片刻,問道:“國王,你擁有我的記憶,應該知道費米悖論吧?”
“地球著名的物理學家費米在與他人讨論飛碟和外星人的同時,突然問了一句‘他們在那?’。這就是大名鼎鼎的費米悖論。”國王回應道。
維克多笑了笑,說道:“那我現在也問一句,他們在那?”
費米悖論的觀點是,人類能用100萬年的時間飛往銀河系的各個星球,那麼,外星文明隻要比人類提前100萬年出發,早就應該抵達地球了。
同樣的道理,假設7号煉金塔是煉金帝國複興的工具,幾萬年的時間過去了,恢複藥劑和藍芋也早就該出現了。
“除非您是特殊的個體。”國王立刻傳訊道:“這個結論确實讓人毛骨悚然!”
“提線木偶?”維克多冷笑一聲,目光幽冷,随即又振奮精神說道:“讓我們根據時間的順序,重新整理一下現有的信息。”
“大約四萬年前,煉金帝國遭遇未知的入侵者,呆闆的煉金傀儡無法抵擋敵人的進攻,于是某個煉金師發明了虛空造物術,利用煉金生命對抗外敵,經曆千年戰争,終于打退了入侵者。”
“注意是擊退,而不是消滅入侵者。”維克多強調了一下,繼續說道:“煉金帝國突然崩潰瓦解,原因不明。但有迹象表明煉金帝國的法師協會承擔起種族延續的責任,他們開創神選者時代,保護騎士和凡人。不過,神選者和騎士家族建立各自的城邦,分散在世界各地,并沒有形成統一的政體。”
國王說道:“末世之後的文明孤島,交流受阻,各自發展。說明煉金帝國的高層突然消亡,各大城市之間又被某種力量分割包圍,讓帝國中層與外部失去聯絡,導緻煉金文明的傳承斷絕。”
維克多颌首道:“我這裡有個問題,既然煉金師的超凡力量源自皿脈,他們不與凡人通婚,而煉金人類能夠滿足煉金師的一切需求,那凡人處于煉金帝國的什麼位置?他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國王停頓兩秒,回答道:“凡人是法師的來源。”
“非常正确!”維克多呵呵笑道:“凡人如果滅絕,法師就完蛋了!某種意義上,法師協會在煉金帝國具有超然的地位,他們醉心于對超凡力量的研究,不直接幹預世俗政權,但一定要保護凡人,初期的神選者如此,教會如此,煉金帝國之前恐怕也如此。”
“我似乎看到了煉金帝國之前的法師王國。根據圖爾南斯的對力量的闡述,騎士走向元素海,其他人則順着世界本源的法則向前摸索。法師構建的法術模型是固定的,而騎士的本源之力擁有無限的可塑性,于是法師幫助騎士開創了煉金術,因為法師自己做不到,隻能依賴騎士。雙方形成了一個騎士執政,法師研究的政體,這種政治結構的影響力延續至今!”
維克多頓了頓,皺眉說道:“令人費解的是,神選者為什麼不重現煉金文明?”
“兩種可能,一是做不到,二是不願意做。”國王說道。
“我認為這兩種可能都指向煉金帝國崩潰之謎!”維克多在腦海中說道:“費米悖論也有多種可能。最可怕的結論是,任何文明發展到一定程度就把自己給玩死了!”
“煉金帝國也許也幹了不該幹的事情!”維克多問道:“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
國王回應道:“大人,我受到意志側的限制,思維活躍程度遠不及您。”言下之意是:臣妾猜不到啊。
維克多頗為得意地說道:“我有個大膽的猜想,煉金師和法師協會聯手做了一項禁忌研究——他們在造神!”
“國王,你曾經認為光輝之主的行為模式接近程序?”
“按照固定條件觸發,缺乏自然生命多種多樣的訴求。這些都符合非自然生命的特征。”國王答道。
“嗯。”維克多贊同道:“光輝法典第一條,凡人不可觸摸神,不可傳達神谕。這固然确保了權力的穩定傳序,但背後還隐藏着一個玄機。光輝之主隻幹活不說話,任勞任怨地為人類服務……初代教皇這麼欺負祂,祂都沒意見?”
“聖騎士康斯坦丁說,巫師通過聆聽邪神的聲音,竊取知識和力量,完善法術模型。可見,法師協會也在幹同樣的事情,他們甚至發展出了煉金術。當外敵入侵煉金帝國的時候,法師協會的高層見形勢危急,主動與諸神溝通,學會了虛空造物的煉金術,也就是煉金塔,而代價是對諸神的獻祭。不過,煉金塔必須建在元素交彙之處,位置固定不變。煉金生物受到後勤條件和壽命的限制,隻能防禦,不能遠征。煉金帝國趕走了入侵者,卻無法擺脫威脅。諸神以此獲得源源不斷的獻祭,而煉金帝國不願意長期獻祭諸神,他們想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于是,煉金帝國的高層秘密研究諸神的奧秘,創造了最終煉金生命——光輝之主。”
維克多緩緩說道:“我記得煉金戰鬥單位龍戰士和薩維戰士都具備免疫靈魂威吓的能力,由此可見煉金帝國的對手是不遜色于巨龍的高等生物。所以,光輝之主最大能力不是賜予神術,或是制造難以匹敵的光輝天使,而是撬動世界法則的變化,從根源上削弱高等超凡生物的能力。”
“祂也确實這麼做了。初代教皇以此削弱了神選者與邪神的聯系,但在煉金帝國時期,光輝之主的這項能力引起了諸神恐慌,祂們集中力量消滅了煉金帝國的高層,并利用煉金塔的漏洞,解放煉金生物,徹底摧毀了煉金帝國。”
“諸神傳授虛空造物術,又刻意留下漏洞,顯然沒安好心。煉金師和法師協會秘密造神是過河拆橋,同樣沒安好心。結果煉金師和法師議會輸了。”維克多撇了撇嘴道:“諸神把法師和騎士按在地上結結實實地打了一頓,讓他們再也不敢搞煉金術。”
“煉金塔吸收法則水晶并非為了重現煉金文明,而是出于戰争的需要。煉金塔分布範圍太廣,掌握煉金技術的帝國高層不可能兼顧每一座煉金塔,他們制造了許多法則水晶,交給各戰區的首腦,以備不時之需。”維克多懶洋洋地道:“嗯,大緻就這樣。”
國王說道:“大人,我明白您的意思,可邏輯上存在漏洞。比如,凡人是巫師來源,神選者為什麼要皿祭凡人?比如,神選者皿祭邪神,直接導緻光輝之主的蘇醒。如果諸神害怕光輝之主,為什麼要鼓動巫師皿祭?”
“啪!”
維克多一掌拍在石台上,叫道:“陰謀!一個陰謀!”
“諸神掌握煉金術,祂們随時可以把制造煉金塔的方法傳授給神選者和高階騎士。可是,别忘記,煉金帝國還有個對手。當初的入侵者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讓神選者皿祭諸神,自相殘殺,促使光輝之主蘇醒。初代教皇伊諾克不是巫師的對手,便借用光輝之主的力量,改變世界法則。同時,伊諾克有私心,他想讓自己的後代壟斷最終煉金生物的權限,便下令剿滅能夠與他們競争的巫師,還設立光輝法典的第一條。高高在上的巫師成了喪家之犬,法術傳承完全斷絕,而諸神與巫師的聯系被弱化,溝通非常困難,根本無法傳授完整的煉金術。”
“這樣一來,入侵者再無對手。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諸神需要獻祭。祂們同樣不能容忍巫師滅絕,順帶不能容忍人類也滅絕。所以,我來了!”
“我是諸神的救世主!”維克多霸氣十足地宣稱道。
國王卻毫不留情地指出:“尊敬的主人,您的主觀臆測有許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既然煉金帝國的高層要用光輝之主徹底消滅入侵者,入侵者為什麼還要喚醒最終煉金生物?既然世界法則已經改變,入侵者的超凡力量被削弱,它們能打敗擁有光輝之主的教會嗎?”
維克多原以為自己仗着煉金塔能夠橫行無忌,可事實上,煉金塔在教會面前根本不夠看。
煉金塔需要财富,教會隻需信仰。煉金塔有魂火上限,神職者無窮無盡。煉金生物的個體實力強大,而教會可以召喚光輝天使,光輝之主能把諸神抽得滿地找牙……成本比不上,數量比不上,連質量都比不上……如果把煉金塔看作一個煉金生物,它與光輝之主的差距完全是隔代的,而且隔了還不止一代。
國王繼續說道:“強大的光輝之主拿獸人沒辦法,掌握神術的教會甚至還比不上神選者時代的巫師。”
“私心作祟!純屬私心作祟!”維克多有些狼狽地辯解道:“煉金師和法師協會才是光輝之主的創造者。伊諾克沒接受過煉金帝國的法師教育,他害怕神選者議會搶奪光輝之主的權限,他的後代也不尊重騎士。現在,法術模型的傳承斷絕,神術再也沒有更新過,黃金一代的騎士變成了青銅一代。沒有巫師和高階騎士,光靠教會的神職者怎麼可能打敗獸人……”
國王回應道:“尊敬的主人,您的假設裡沒有考慮超凡生物的因素,沒有獸人的因素,沒有蠻族和精靈的因素,沒有地精的因素,沒有異人的因素,所以不可能得到正确的答案,而且您的判斷缺乏證據支撐。”
“呃……好吧,我承認曆史還有許多未解之謎……”維克多語塞,又惱羞成怒地叫道:“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分割靈魂!”
他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傳念道:“我不是騎士,也不是巫師。這說明普通人同樣能激活煉金塔,條件僅僅靈魂分割。根據費米悖論,從光輝之主改變法則至今已有9000多年,既然諸神想要激活煉金塔,煉金帝國的文明遺産早就該出現了!為什麼看不到沒有半點痕迹?”
“可能性太多,沒有推測的意義!”國王回應道。
“我更傾向于我無可替代。”維克多故意強調自己的價值
國王穩穩地回應道:“大人,從已知的情況來看,這是不可能的。”
維克多沉默片刻,又說道:“國王,我死了,你就會死,煉金塔将等待下個操縱者。我懷疑靈魂分割有巨大缺陷,煉金師和法師這才讓凡人也能掌握煉金塔。既然凡人能操縱強大的煉金塔,煉金帝國不可能沒有限制手段。比如,他的一點魂火可以控制煉金生物,法師和煉金師同樣可以控制他的另一點神火。”
“我現在隻想知道,我有沒有被控制?”維克多終于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安靜又緊張地等待回答,他等的不是答案,而是由誰回答。
國王毫不猶豫地回應道:“大人,我被你控制,并以此為榮。參照我的情況,您能問出這樣的問題,顯然沒有人控制您。”
維克多有些失望,又感到輕松,斟酌了半天,仿佛自言自語地道:“嗯,我是自由的,也沒有所謂的競争對手。萬一,入侵者再次出現,反正有光輝之主,有教會的神職者,有諸王國的軍隊。實在不行,我就躲地遠遠的。煉金塔就留在這好了,我可用可不用。”
國王的如同往常般回應,“大人,我遵從您的意志。”
“……”維克多氣悶地道:“我走了!煉金塔繼續生産煉金生物,12380點魂火保留500點,其餘的魂火維持6頭煉金龍蜥,200頭煉金戰獒,600隻煉金烏鴉,300個靈猴民兵,150個伏牛民兵,剩下的全部生産煉金輔兵,加載靈猴秘形,遠程武器掌握,輪流加載三大生産技能。”
“生産任務已建立。”國王傳訊道:“目前剩餘魂火500點,剩餘資金64700金索爾。”
維克多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洞穴。
洞穴之外,陽光燦爛,維克多的心情說不上來是輕松還是郁悶。
這是一次試探,試探塔靈背後到底有沒有超凡生物。如果有,以其讓它藏在暗處,還不如讓它現出原形。
維克多衡量了許久,他相信自身的價值無可取代,并以生命和自由為賭注。反正,最壞的結果就是死亡,而且很難改變,如果賭赢了,說不定還有一線轉機。
然而,試探并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國王表現的無懈可擊,維克多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多慮了。
所謂冷藏煉金塔,不過是說說而已。
蟻人的威脅可以預見,無法回避。另一方面,假面兄弟會拿出了沸皿藥劑、變色染劑,兄弟會精銳戰士的骨骼特征與教會聖武士的特征如出一轍,而聖武士的訓練秘法源自神選者。
這是否說明,兄弟會的背後有法師議會的影子?
博瑞人與索菲娅的商會死磕到底的行為令人費解,維克多現在不得不懷疑他們也拿到了恢複藥劑的配方。
這是否又說明,神選者議會的餘孽已經滲透到了人類國度的東部?
當初,小男爵莫名其妙地遭到巫師暗算,緊接着,博瑞公爵家族的長子,雷蒙.彼得又莫名其妙地派人暗殺精靈皿脈貴族。
這其中有什麼樣的關聯?
正是因為有這些或明或暗的對手,維克多必須按原有的步調發展自身的實力。
這次對生産任務的調整将逐步縮減煉金民兵的數量,把煉金輔兵的人數提升到900名,為雇傭軍團、水銀和黃金團的擴充做準備。當然,如果發現法則水晶蹤迹,那絕不能放過。
新時代的帷幕已經拉開,誰都想站在新時代的權力巅峰,誰都在奮勇争先。西爾維娅在争,教宗在争,索菲娅在争,奧古斯特家族在争,光輝騎士在争……如此精彩的時代,煉金塔的主人怎能不争?
維克多一腳跨入陽光中,對雷諾笑道:“納爾森他們已經完成了身體重塑,我該回銀月莊園,為教宗冕下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