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莊園,貴賓會客室内,培羅主教看見金發披肩,碧綠眼眸的凱特琳娜夫人提着裙裾從側門走進來的時候,臉上表情不由得微微一愣。
凱特琳娜身穿金色勾邊的公爵夫人禮服長裙,腳踩一雙做工精細的亮金色高跟鞋,她腰背筆直,步履輕盈,束腰裙勾勒出美好的身體曲線,純淨碧綠的眼眸深邃且靈動缥缈,顯出貴夫人的端莊優雅又不失少女的天真活潑。
培羅收起驚訝的表情,主動施禮道:“約克夫人,恭喜你晉升怒濤騎士,願至高無上的光輝之主庇護于你。”
卡特琳娜還很年輕,現在共鳴36個元素位不見得是好事,除非她有把握撬動元素海,準備沖擊黃金階,否則她的靈魂很容易受到虛空元素的影響。
如果高階騎士能定時服用藍芋藥劑,這些都不是問題,可惜藍芋的産量很低,即便人馬丘陵的高階騎士也不是每人都有穩定的藍芋藥劑配額。卡特琳娜執掌金水城的大權,西爾維娅優先保障她的藥劑供應,她這才共鳴36個元素位,獲得怒濤權能的同時可以充分感受元素海的變化,伺機沖擊黃金領域,至少有很大機會半黃金化。
藍芋藥劑可比光輝之主的庇護實在的多。
培羅主教的身份卻不容小觑。
人馬丘陵的主教,克萊門特冕下的弟子,六級牧師培羅事先沒有派人聯絡,突然造訪薔薇莊園,單獨求見西爾維娅夫人。這些足夠引起凱特琳娜的警覺和興趣。
“培羅閣下,您叫我凱特琳娜就好。”凱特琳娜微微一笑,坐到會客室的主人位上,聲音輕柔地問道:“閣下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嗎?”
她不僅是西爾維娅一手培養的心腹,和蘭德爾殿下也關系特殊。據說西爾維娅有意撮合她和金眼伯爵結為親密伴侶,盡管伯爵大人未曾首肯,但出于人馬丘陵政治穩定方面的考慮,培羅認為這件事情實屬必然。
蘭德爾殿下執掌人馬丘陵需要凱特琳娜鼎力相助,而約克公爵一脈更需要蘭德爾殿下維護他們的宗主地位。
西爾維娅逐漸分配更多的權力給凱特琳娜,以此加重她在維克多心目中的份量。
凱特琳娜現在手握大權,又晉升怒濤騎士位階,培羅主教更加确信這一點。
見她一副薔薇莊園的主人做派,培羅此時也不好再提自己想和西爾維娅夫人密談,沉吟說道:“是有一件事情……蘭德爾教區的戴恩助理神父整整十五天沒有向我彙報教務。”
蘭德爾領教區的助理神父沒有向上級彙報教務,培羅為什麼要找西爾維娅夫人?
凱特琳娜心生疑窦,微微蹙起細長的柳眉,表現恰到好處的關切之情,問道:“戴恩閣下,他……遇到什麼事了嗎?”
“他失蹤了……我派人去蘭德爾教區,回報說戴恩失蹤了十五天。”培羅不動聲色,表情淡然卻透着一股壓力,問道:“夫人,您知道他在哪嗎?”
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去請西爾維娅殿下出來吧,别浪費大家的時間……培羅主教的肢體語言已經把他的态度表達地很清楚。
“高階牧師失蹤是大事。”卡特琳娜輕輕搖頭,沒有直接回應培羅的诘問,反問道:“我很奇怪,戴恩閣下失蹤了十五天,為什麼駐守神父米勒沒有及時通報金水城大教區,反而是您派人去蘭德爾領查訪戴恩牧師?”
這些天米勒正常向大教區彙報日常教務,對戴恩的失蹤卻隻字不提。幸好培羅在蘭德爾教區有安插眼線,他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異常。因為牽涉到那位大人的意志,培羅不敢輕舉妄動,按照教會的規定,正常派人巡查蘭德爾教區,等走完全部流程已是15天後,培羅這才急着找西爾維娅讨論商議。
他懷疑神眷者大人開啟了預防未知災難的措施。
凱特琳娜雖然狡猾,培羅确定西爾維娅沒有向她告知米勒大人的真正身份。他表情嚴肅,姿态強硬地沉聲說道:“凱特琳娜,高階牧師失蹤是大事。請代我通報西爾維娅夫人。”
培羅主教毫不客氣的話語讓凱特琳娜意識到戴恩失蹤的嚴重性超過一般的失蹤事件,她得到信息便适可而止,不再迂回試探,正色說道:“夫人今天早上帶着翠絲莉去蘭德爾領見殿下了。”
“什麼?”
神靈騎士有能力扭曲大預言術的效果,培羅又驚又急,他最擔心的就是西爾維娅幹擾到那位大人。他現在要去蘭德爾教區,防備西爾維娅為難米勒神父,簡單說了句“告辭”便腳步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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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丈夫……你的情人……你們的主人,現在在哪?”
西爾維娅交疊修長雙腿,雪白玲珑的足尖在蛛絲裙擺下輕輕晃蕩,神情慵懶惆怅,當她的目光從旁邊空置的高背椅處轉向垂手肅立的妮可、莉莉娅和愛麗娜姐妹,純淨蔚藍的眼眸透出一絲淩厲。
莉莉娅和愛麗娜、愛麗絲仿佛置身于暴雨将至的曠野,四周找不到任何可以栖身避雨的地方,壓抑的氣氛讓她們幾乎無法呼吸。
妮可上前一步将蘭德爾家的三位貼身侍女擋在身後,雪白的貝齒咬着下嘴唇,表情黯然地說道:“我以為維克多回紅霜樹莊園了。”
翠絲莉看着妮可傷心的模樣終究不忍,對西爾維娅出言道:“這也不能怪她們,要怪就怪維克多……他連我們都要瞞着,如果我知道他在哪,一定把他揪回來見你。”
西爾維娅聞言轉頭看了已嘟起小嘴的翠絲莉,噗嗤一笑,搖頭道:“你把他帶回來?他把你拐走還差不多,當然,這是你希望的。”
翠絲莉的臉蛋微微發熱,悄悄調動一縷鬥氣,冷靜地說道:“無論殿下需要做什麼重要的事情……他身邊現在都缺一名高階騎士,而約克家族必須支援守護者,我是最合适的人選。”
西爾維娅點頭說道:“是的,可我相信吾愛有充分的理由向我隐瞞這次行動,而且他一定有所交待,防止我,或你……破壞他的行動。”
無論愛人距離自己有多遠,西爾維娅都能知道他在哪,但這對于怒風劍聖而言是雙向聯系。沒有什麼存在能鎖定他,又瞞過他的心靈感應,風元素海向維克多揭示自身與空間有關的位置聯系,這是宿敵天賦的本質。
維克多深入大沼澤的當天,西爾維娅就已經知道了。當愛人冒着風雪連續跋涉六天,她發覺到這次的情況非同小可,維克多并不是在大沼澤探索。
西爾維娅從薔薇莊園趕到蘭德爾領的時間點,恰恰能讓翠絲莉追上維克多,如果再推遲三天,大雪将徹底掩蓋遠征軍留下的痕迹,翠絲莉一個人就很難再找到維克多。
丈夫離家出走,西爾維娅一點也不擔心他的安全,可她還是有怨氣的,但更多是好奇維克多會用什麼手段阻止自己追回他。
這是怒風劍聖和神靈騎士之間的夫妻遊戲,沒有必要告訴妮可和三位貼身侍女,西爾維娅隻想抖一抖主母的威風。
西爾維娅對自己的人性表現頗為滿意,想到維克多即将向自己坦白一些秘密,她期待又興奮。
壞蛋維克多,你的禮物如果不能讓我滿意,非把你抓回來不可……西爾維娅暗暗想道,凜冽的眼神變得柔和,壁爐裡壓抑的篝火大放光明,整個大廳都暖意融融。
“維克多的信呢?”西爾維娅靠着高椅背,懶懶樣地問道。
妮可第一個反應過來,命侍從召喚維克多所倚重的精英衛士傑克,而雷諾和夏克,他們都跟着維克多出發了。
第一靈猴民兵最近幾天一直住在銀月莊園,他接到妮可夫人的命令,很快就出現在西爾維娅的面前,認認真真地鞠躬問禮,卻是不卑不亢,一點也沒有受到神靈騎士的精神影響,呈上早就準備好的信箋木箱,恭敬說道:“主母大人,主人給幾位夫人的信都在裡面。”
翠絲莉上前接過傑克手中的木箱,西爾維娅沒有急着打開,她的目光凝視傑克,藍色純粹的眼眸轉為暗紅色,精神力量絲毫沒有外洩,全部集中在煉金民兵的身上。
這股精神力量足以令白銀騎士短暫眩暈,傑克竟然紋絲不動。翠絲莉深刻了解西爾維娅精神之刺的威能,蘭德爾家族精英衛士的表現才令她驚詫某名。
“你的靈魂很強大,但不完整。”西爾維娅點評道。
傑克說道:“主母大人,我沒有什麼可說的。”
西爾維娅沉吟點頭,又問道:“包括你在内,留下來的精英衛士服從誰的命令?”
“主人留給妮可夫人6名源皿戰士,留給莉莉娅夫人3名源皿戰士,留給愛麗娜和愛麗絲夫人各2名源皿戰士,留給您和翠絲莉夫人共15名源皿戰士,我領導其餘的精英衛士服從納爾森勳爵的指揮。”
傑克頓了頓,繼續說道:“納爾森勳爵不在,指揮權移交給妮可夫人。”
西爾維娅轉而對妮可笑道:“看來,維克多早就預料到納爾森會追随他…….你猜猜看,我會不會先讀他留給你們的信?”
她眉眼彎彎,笑意狡黠中帶着妩媚,明明是詢問妮可,所有人卻都清晰地感受到,夫人正和距離遙遠的維克多在對話。
西爾維娅的這句話無疑把在場的幾個女人都拉進了愛人設置的猜謎遊戲,翠絲莉讓煉金民兵傑克離開房間,率先問道:“你到底看不看啊?”
“你可以給我先看?”西爾維娅的笑容更加燦爛,反問道。
“不,我要自己先看。”翠絲莉毫不猶豫地搖頭,愛人寫的信難免會有令人臉紅心跳的甜言蜜語,她才不願意讓西爾維娅搶走屬于自己的樂趣。
“自己看自己的。”
西爾維娅打開盒子,取出擺在最上面的一封信箋。随後,幾隻纖纖玉手伸了過來,拿走各自的信箋。
維克多留給西爾維娅的信中隻有短短一句話:
“親愛的,你知道我在哪,知道我去過哪,等我回來會向你坦誠一切。”
西爾維娅看後不禁翹起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丈夫瞞着她外出遠行,她當然要沒收怒風劍聖悄悄攢下的私房錢,否則怎麼能平息她的怨氣。
至于私房錢藏在哪?
明處在山丘秘堡,暗處位于雲雀山脈。
怒風劍聖的收藏值得期待,不過,既然是怒風劍聖設下的寶庫,明面的山丘秘堡其實才是暗的,就算裡面找不到什麼東西,那也隻是一般人無法看到罷了。
山丘秘堡和雲雀山脈裡的秘庫,西爾維娅随時都可以去,不用急于一時,她擡頭看向莉莉娅和愛麗娜姐妹。
蘭德爾殿下的貼身侍女乖乖地把手中信箋捧給主母大人,莉莉娅先說道:“主人讓我定期給溫布爾頓侯爵府寄信。”
“我是定期給奧利維亞女公爵寄信。”愛麗絲也說道。
“我負責給撒桑帝國的溫布爾頓女伯爵和契布曼大小姐寄信。”愛麗娜最後說道。
這些寄給情人的信都是維克多事先準備好的,互訴思念的情話之中有金眼伯爵的外交布局。蘭德爾家的三位貼身侍女每人都負責處理外交事務,西爾維娅不好再繼續為難她們。
妮可看完維克多留給她的信箋,臉色卻漸漸凝重,甚至有些惶惑,她沉默地把信箋遞給西爾維娅,眸光閃爍,仿佛準備做出某種決斷。
“情況有點…….”
西爾維娅浏覽屬于妮可的信箋,眉毛輕蹙又舒展,反複幾次才擡頭對妮可吩咐道:“信箋的内容不可外傳。”旋即,她又柔聲說道:“目前,局勢并不明朗,一切都要等到維克多傳會第一份情報,我們才可以做出決斷……是選擇堅守,還是準備渡河開拓新領地。所以我不允許你提前晉升白銀騎士,這關系到你的未來。現在,我們還有許多事情可以做。”
“是。”
妮可松開緊握的雙手,維克多不僅在信中描述了關于蟻人的情況,還明确指出他甯可身邊的追随者出現傷亡也不希望妮可遇險,因此才沒有提前告知,并誠懇地請求妮可諒解。
妮可相信維克多的手段,可心裡仍覺得有些不安。
那邊,翠絲莉乘西爾維娅閱讀那封信箋的時機,雙掌一合,将自己的信箋揉成無法還原的碎末。
西爾維娅并未阻止她,表情先是驚訝又釋然,最後從容笑道:“看來,是和我有關。”
翠絲莉沉默了一會,用眼神示意妮可和三位貼身侍女離開房間。
等她們關上房門,翠絲莉又等了一會,語氣低沉地說道:“我想去見個人……你,你要答應我,在我回來之前不離開銀月莊園。”
西爾維娅用手托住光潔柔滑的臉頰,似笑非笑地說道:“你怕我把你丢下,自己去找維克多?好了,好了,别瞪我,我答應你就是了。其實,我這次來也是想見見那個人,現在沒興趣了……我的男人都安排好了,就算我想去找那個人,恐怕也見不到。”
翠絲莉神情一動,問道:“為什麼?”
“不為什麼,隻是很困難而已。”
西爾維娅盯着壁爐裡跳躍的篝火看了許久,歎了口氣,幽幽說道:“我去見他,就到了非見不可的地步了。”
翠絲莉咬着紅唇,艱難地問道:“他,到底是什麼人?”
“我不該去見他,你可以去找他,問一切你想問的事情……無論他的态度如何,請對他保持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