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銀莊園是維克多秘密籌建的家族死士訓練營,位于紫蔗林西北側的山林深處。
這裡與世隔絕,人迹罕至,訓練營的補給全由山區要塞提供。蘭德爾家族的高層聽說過水銀莊園,卻很少有人知道莊園的具體位置。
納爾森也是第一次去水銀莊園。昨天夜裡,他接到塵隼傳訊,便獨自一人前往山丘秘堡下方的聯絡點。戍守山丘秘堡的煉金民兵确認過納爾森手裡的信箋,就帶着他連夜趕往水銀莊園。
淩晨時分,他們騎乘迅鳥,來到一處植被茂密的山坳。煉金民兵跳下坐騎,自顧自地生起一堆篝火。納爾森左右看了看,好奇地問道:“怎麼不走了?”
煉金民兵從戰術背包裡取出一些黃色粉末,撒在篝火上,一股特殊的氣味随晨風散開。
“納爾森大人,我不知道水銀莊園在那。”煉金民兵表情木讷地說道:“馬上就會有人來接您。”
納爾森不再追問,掏出一大塊牛肉幹,撕成肉條,先喂給自己的寶貝坐騎,然後坐在地上,大口吃了起來。沒過多久,灌木叢中傳出沙沙的聲音。迅鳥坐騎揚起腦袋,發出警告地咕咕聲。
“主人馴養的戰獒?”
納爾森連忙起身,對煉金民兵嚷道:“郝伯特,它們認識你吧?我可不想傷害家族培養的戰獒!”
話音剛落,三隻棕毛大狗蹿出灌木叢,沖着兩隻迅鳥大聲狂吠,卻又不敢靠近,隻是在外圍不停地打轉。
“原來是警戒犬。别激動,老夥計,就算它把護衛犬召過來,也不是你的對手。趴下,趴下,它們不是你的獵物。對了,就這樣,真是個乖孩子。”納爾森笑眯眯地安撫着躁動的迅鳥。
伊莫森替維克多培育了兩種戰犬,蘭德爾警戒犬和蘭德爾護衛犬。
警戒犬平均體重90磅,具有草原缇犬的特征。它們感知敏銳,行動力強,性情多疑,智力較高,可以很好地完成主人的指令,就是攻擊力較弱,膽子也小,還喜歡虛張聲勢,大聲叫喚。
護衛犬體型巨大,足有200磅重。它們性情剛毅沉穩,體魄強健,勇猛頑強,一旦對目标發起進攻,便是不死不休的結局。但護衛犬很蠢,不會叫喚,主動性差,分不清敵我,沒有主人的指令,它們甚至不會攻擊任何人。
這兩種戰犬都有重大缺陷,放在一起卻能形成很好的互補。蘭德爾家族25人的巡邏隊标配三隻警戒犬和一隻護衛犬。
有警戒犬肯定有護衛犬,有護衛犬肯定有馴犬師。
果然,一名身材高大的壯漢牽着一隻毛色黑亮的護衛犬從樹林裡跑了出來。
“軍團長大人,我奉命來接你。”壯漢以拳擊兇,行了個軍禮。
納爾森還了一禮,大笑着上前,親熱地拍着壯漢的肩膀:“蠻牛,是你小子……鐵錘還問我,你被大人調那去了?原來,你在水銀莊園啊。”
蠻牛,維克多制造的第4個伏牛民兵,跟随戰熊傭兵鐵錘跑了兩年的私商,腦筋比普通煉金人類靈活。他憨厚地笑了笑,轉而說:“蘭德爾大人,還在等你。”
“那我們快走吧。”
納爾森朝帶路的煉金民兵打了個招呼,牽着迅鳥坐騎,跟着蠻牛走進山林。
太陽升起的時候,他們來到一片山谷。納爾森看着高高的栅欄和箭塔,點頭道:“這地方挺隐蔽的。”
蠻牛吹響口哨,營地内的守衛放下吊橋,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水銀莊園。
莊園内建有成排的木屋,幾十個身型壯碩男子在空地上專心緻志地演練鷹獅戰技。他們眼神木讷,動作整齊,如同一人。
毫無疑問,這些都是大人麾下的秘法戰士……難道水銀莊園是專門訓練秘法戰士的地方?
納爾森瞳孔微縮,心裡突然變得沉甸甸的。
他跟在蠻牛的身後,走到莊園唯一的青磚别墅前,停住腳步,開口說道:“大人,這個時候應該在晨練吧?我們在門口等他回來。”
“我現在已經不需要晨練了。”
維克多推開别墅大門,擡手示意蠻牛退下,踱下台階,轉而對納爾森笑問道:“你覺得這裡怎麼樣?”
“挺好的……”納爾森看了看四周簡陋的建築,老實地補充了一句:“比山丘營地好。呃……剛開始的山丘營地。”
維克多不禁莞爾,山丘營地剛開始的時候連像樣的木屋都沒有,完全就是荒山野嶺.
經納爾森這麼一對比,維克多回想起創業之初的艱難與樂趣,他半緬懷半賣弄地說:“走!我帶你四處轉轉。”
“這座莊園也可以叫巴羅爾莊園,是他替我培養水銀密探的訓練營……将來,巴羅爾和他的那些密探夥計還要在這裡養老。”
維克多指着不遠處的幾座大木屋說道:“那裡住着67個小密探,都是4到8歲的孩子,其中有37個孩子接受過教會的身體重塑。西邊的那些房子是兇暴戰士的居所,走私商隊和水銀招募的天生心靈強大者都住在裡面。他們會在這個訓練營修煉狂獅戰技,然後為我效力。作為回報,我向他們提供秘法、藥劑,以及重塑身體的名額,幫助他們獲得強大的力量。”
“40名秘法死士、20名精英衛士負責訓練營的防務和雜務……哦,還有20隻迅鳥戰獸和上百條戰犬。”維克多搖頭笑道:“别看水銀莊園的房屋簡陋,它現在每年都要耗費我7000多金索爾……今後的開銷隻會更大。”
“當然,蘭德爾家族實力也會更強!”維克多信心百倍地說道。
并不是所有家族都有能力豢養密諜和死士,像蘭德爾家族這樣,6年未滿就開始培養秘法死士的家族更是絕無僅有。
納爾森左顧右盼,摩挲着下巴,來了一句:“好像……沒有女人。”
維克多噎了下,旋即生氣地說道:“這裡是訓練營!怎麼會有女人?小丫頭倒是有一些……你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玩意?!”
納爾森蠕動嘴唇,咬咬牙,單膝跪地,沉聲說道:“主人,我想向您建言。”
建言是封臣的義務和權利。納爾森行使建言的義務,簡直是野豬爬樹的奇觀。
維克多好奇地問道:“你想說什麼?”
“大人,戰場殺敵是士兵的宿命,尋歡作樂是士兵的享受。我們當傭兵的時候,每次完成任務,總會找間酒館快活快活……蠻牛他們都是忠誠、勇敢、強大的戰士,立下的功勞比我們大,我們可以飲酒作樂,他們什麼享受都沒有……大人,我就是覺得,剝奪戰士作為男人的樂趣,太殘忍了。”納爾森悶聲悶氣地說道,頓了頓,他擡起頭,非常誠懇地提出建言:
“大人,我們能換一種方式培養家族的秘法戰士嗎?”
維克多聽完之後,頓時哭笑不得。納爾森是鐵皿無情的戰士,不是一個冷皿無情的枭雄。在他看來,戰士殺敵、被殺都理所應當,被自己人閹割才叫殘忍。當然,他有這樣的想法,主要是因為他把煉金民兵當成戰友看待。陌生人是死是活,納爾森才不在乎。
不要說納爾森,維克多明知道雷諾并非真正意義上的人類,還是會對他産生幾分情誼。隻不過,煉金人類是煉金塔心靈之光的具現,他們的死亡隻是回歸煉金塔,進入休眠狀态。同情煉金生物,就好像同情不朽神靈一樣可笑。
“納爾森,有些事情,我們别無選擇。”維克多搖了搖頭,擡起下巴,“起來吧。”
納爾森面露悻悻之色,尴尬地站起身,卻聽到維克多說:“或許,你可以幫我解決這個問題。”
“我?”納爾森指着自己的鼻子,随即興奮地說道:“大人,您盡管吩咐。”
“跟我來。”維克多點點頭,帶着納爾森來到訓練營的演武場。
“你是不是以為,水銀莊園是我訓練精英衛士的地方?我要把那些孩子都訓練成精英衛士?”維克多問道。
“哦,我以為是的。”納爾森摸了摸後腦勺,點頭說道。
“不是。”維克多搖頭說道:“精英衛士性格單純,他們在這裡主要接受水銀的訓練,學習基本的人情世故,練習武技隻是每天的日常。”
煉金人類有一套洗白身份的流程。他們先到山區要塞,再混入修築南方要塞的流民雇工群體,然後加入沼澤斥候,經過一年半的學習和磨練,最後才能加入雇傭軍團、走私商隊或水銀。
這段時間,煉金人類的犧牲比較大,為了縮短他們的學習時間,維克多要求巴羅爾派人教導煉金人類基本的社會常識。
巴羅爾安排的總教官是一個缺了雙手的殘疾密探,名叫布裡。他的助手都是水銀俘虜的黑幫頭目,有小偷,有騙子,有殺手,有惡棍。這些人一輩子都别想離開水銀莊園,不存在洩密的可能。
維克多沒有必要和納爾森細說,他拍了拍納爾森的肩膀,“你是我最信任的手下,巴羅爾都不知道戰獒的秘密,隻有你知道。”
“大人,我誓死效忠于您,保守您的秘密。”納爾森正色說道。
維克多點點頭,舉手一揚,烏青色的風刃疾射而出,命中20米外的鐵橡木靶子,“啪”的一聲,空氣又發出刺耳銳鳴,包裹藤皮硬甲的木靶一陣搖晃,藤皮硬甲被狂亂的氣流撕裂,鐵橡木靶顯出一道深深的刻痕,仿佛有利刃劃過。
“怎麼樣?”維克多得意洋洋地問道。
納爾森合攏大張着的嘴巴,跑過去仔細檢查木靶,啧啧稱奇:“厲害!”
他搖頭晃腦地走回來,認真說道:“大人,恕我直言。這種程度的傷害足以威脅普通騎士。但實際應用效果未必如您所願……騎士穿精金重铠,不怕您的風刃,穿輕甲,您手一擡,他們就能提前躲避。對于騎士級别的強者而言,25米内都屬于近戰圈……除非風刃的射程達到70米以上,否則還不如準備近身肉搏。”
維克多哈哈一笑:“風刃本來就是欺軟怕硬的技能,我是想讓你看到我的進步速度。半年前,我還沒達到這種程度。”
“下面,我準備告訴你一個秘密,一種可以迅速提升實力的秘法……”
維克多收起笑容,表情嚴肅地說道:“你必須發誓,沒有我的容許,絕不将秘法傳授給任何人。”
納爾森大喜,連忙跪在地上,鄭重起誓。“我以我的靈魂向至高無上的光輝之主起誓,保守主人的秘密,服從主人的安排,否則我的靈魂必墜入深淵。”
維克多點頭道:“我們回屋裡說話。”
回到别墅的客廳,維克多坐到沙發上,擡手示意納爾森也坐下。
“除了伏牛秘形、靈猴秘形,我還繼承了一種秘形……專門修煉心靈之力的金蟾秘形。”維克多靠着沙發,沉吟片刻,說道:“金蟾秘形和教會的心靈秘法完全不一樣。教會的心靈秘法通過身體的痛苦,刺激心靈成長,同時強化虔誠的信仰,達到心靈、身體、聖力三者合一境界。對于非神職而言,這條路走不遠。”
“那怎麼辦?”納爾森失魂落魄地問道。
維克多眉毛一挑,淡淡地問道:“你相信光輝之主的上面還有更高的神邸嗎?”
“别急着表态!”維克多擡手制止納爾森的辯駁,颌首說道:“光輝之主是人類的守護神,具有起死回生的威能。阿卡的腦袋被瑪西砸扁,米勒神父都能挽回他的性命。這世上就算還有其他的真神,對我們無益,那又有什麼用?光輝之主的确是人類至高無上的神靈。但是,信仰和信念完全是兩回事。如果你無法跳出信仰的局限,永遠都不可能成為真正的強者。”
“你又不是神職者……你是我的封臣。”
納爾森猶豫片刻,表情變得堅毅,“主人,我聽你的!”
“很好。”維克多滿意地笑了笑,開口說道:“高階騎士堅信元素海是萬物的起源,神靈也是元素海的造物。我們感受不到元素海,也感受不到光輝之主賜予的聖力,但我們的體内同樣住着神靈。”
維克多指着納爾森的心口,一字一句地說道:
“那神靈即是你的心靈!”
“我……我的心靈是神靈?”納爾森摸着兇口,結結巴巴地說。
“對!”維克多放下手,進一步解釋道:“每個世界都有一個至高無上的主宰。我把人的身體看成一個世界,那心靈就是身體世界的主宰。心靈之神強大,祂或你就能最大限度的改造身體世界,甚至與外部世界溝通,達到心靈之觸……的境界!”
普通人類的心靈之光到底是怎樣的?維克多也不清楚,幹脆就不提心靈之光。
納爾森欣喜難耐,抓耳撓腮地問道:“我該怎麼做?”
維克多微微一笑,說:“金蟾秘形是專門修煉心神的秘法,它通過樁法和觀想,經曆生命潛藏、内視和生死寂滅的身心狀态,達到喚醒沉睡的心神,改造自身世界的目的。”
納爾森愣愣地看着維克多,搖頭說道:“大人,我聽不懂。”
“……”維克多想了想,說道:“世界面臨毀滅,神就坐不住了……生死試煉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另外,人的生命有限,心神通過人類繁衍後代實現永恒不滅。我聽說過一個故事,一位普通的母親見自己的孩子被馬車撞倒,情急之下,單手掀翻滿載貨物的馬車。之後,她的力量又恢複了正常。說明她的心神再次陷入沉睡。”
納爾森的臉頓時糾成一團,吞吞吐吐地問道:“不喜歡女人……就是雷諾他們強大的原因?”
維克多哈哈笑道:“放心,金蟾秘形采用的方法是模拟身體世界的毀滅,和生育能力無關。”
“那就好,那就好。”納爾森慶幸地說道。
“你倒是聽懂了。”維克多斜睨着納爾森,問道:“學不學?”
“學!”
随後的日子裡,維克多手把手地教納爾森練習樁法、呼吸和觀想,并詢問他的進展和感受。
沒有什麼電閃雷鳴,沒有什麼天降異象,維克多和納爾森都沒有清楚地意識到,他們正在開啟了一個新紀元。人類的心靈戰士從此登上曆史舞台,和騎士、神職者分庭抗禮,成為主宰人類命運的中堅力量。
在今後的歲月裡,維克多獲得了許多稱号,金眼伯爵、怒風劍聖、蒼白騎士、皿魔王、皿皇帝、征服者、救世者、背叛者,但人類的心靈戰士始終尊稱他為紀元之光。
這一天,必被曆史所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