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我,我錯了!請你責罰!”元吉臉上不以為然的表情在長孫小娘子一句重似一句的責問中消散得無影無蹤,再想起自己被關在齊王府的兩日的遭遇,目中不自覺的閃過驚恐,額際隐有冷汗滲出,雙腿一軟,噗通一聲就這麼跪在了長孫小娘子面前。
這孩子生性好玩,耐不住性子,卻不代表他真是個傻的,良好的家庭教育讓十一歲的他早有了基本的分析和判斷是非的能力,以前由着性子來,不過家裡的事一向用不着他操心,再加上他也沒幹過什麼真正的壞事,心裡從未想過富貴逼人,父兄都十分有才幹的國公府竟有這麼大的隐患,如今被嫂嫂點醒,這娃被吓出一身冷汗的同時,心頭隻覺又羞又愧,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的帶上了哭音……
“四弟,你這是幹什麼,快快起來。”長孫小娘子吓了一跳,伸手虛托了一下,連連開口道。
“我說這些并非要責罰你,或者引起你的愧疚,而是你希望你明白家中的境況,之前沒人和你說這些,是大家都認為你還小,不需要承擔這些事,但現父親,你大哥,二哥都赴了戰場,現咱們李府的男丁,就你和智雲兩人,你們年歲雖小,在父兄不在的情況下,卻也要承擔起一個國公府郎君應擔的責任。”待元吉起身之後,長孫接着又往下道。
“嫂嫂,我,我真的知道錯了……”李元吉愈發的愧疚,與此同時,心裡還有一絲不舒服,李智雲是庶弟,比他隻小一歲,性情卻與二哥類似,沉穩好學,兩人一起在國子監上學,可兩人在國子監的風評卻截然不同,元吉是反面教材,這讓元吉心裡對這個庶弟頗有些排斥,家裡兩個兄長出征之後,年僅十歲的李雲智沒有繼續上學,卻申請去了軍中曆練。
“元吉,你性情好動,又天生臂力過人,不喜文途,不妨多在武路上多用點心,揚長避短,發揮優勢,日後許有意想不到的收獲。”長孫嫁入李府已有大半年,自然知道元吉與智雲關系一般,眼見自己不過順口提了智雲一句,這孩子的神色不自覺的就多了一絲陰霾,自不會再多提智雲,轉而換了一個這孩子比較感興趣的話頭。
“嫂嫂,大哥和二哥向以勇武稱著,你覺得我棄文習武,能比得過他們?”元吉聽得心頭一動,又有些猶豫。
“你為何一定要和他們比?武将亦分善謀和善戰,就以臂力而言,你們五兄弟中,唯有三弟強你一籌,你惹有心在武途發展,日後成就未必就比你兩個哥哥差。”長孫鼓勵道。
“謝謝嫂嫂,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元吉想起比自己還小了一歲,卻已跑到軍中曆練的弟弟,尚帶着稚氣的面龐頓時變得堅定起來,他比不上兩個嫡親的哥哥也就罷了,難道還要被一個庶出的弟弟給比下去,這一刻的李元吉心裡沖滿了鬥智。
“好了四弟,這兩日想必你了沒休息好,廚房裡給你熬的粥應該也差不多了,我讓人端給你,用過之後,你先去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再去想其它事也不遲。”長孫小娘子見狀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她雖不知道這孩子迸發的熱情是一時的鬥志,還是真的從今往後就開始變得懂事和發奮圖強,但隻要他能察覺到了自己的錯誤,能有改變之心,就是好事。
李元吉喝了粥後就去睡了,被關在齊王府的這兩日可謂是備受煎熬,幾乎沒怎麼合眼,齊王命人給他送的飯菜也沒敢吃,之前心裡一口氣支撐着,倒不覺得,這到了熟悉的環境,一放松之後,頓覺疲憊如潮水般襲來,幾乎是頭一沾枕就沉沉睡了過去。
他這一覺睡到次日清晨才醒過來,醒來梳洗完皆,吃過早飯後,李元吉就跑去找大嫂和二嫂,告訴她們不去國子監上學了,要去西營的那少軍營曆練。
“元吉,你,你才十一歲,西營那邊雖有少年軍營,可那些孩子多半也是十三歲左右才過去……”鄭氏聞聲微吃一驚。
“五弟才十歲,一月前就過去了,我為何不能去?”李元吉撇了撇嘴。
“四弟,這事我們做不了主,要聽父親的意見。”鄭氏看了長孫一眼,稍稍思考了一下,才答道。
“好,我等兩位嫂嫂的結果。”李元吉說完這句話,很快就跑了出去。
“二娘,元吉怎的突然就想到要去軍營了?”待元吉離去後,鄭氏這才轉目看着長孫小娘子開口。
“我昨天和他聊了一會,這孩子喜動不喜靜,國子監裡的學生都是世家子弟,他和那些勤奮好學的學生玩不到地起去,倒是被一些纨绔帶着跑,去軍營确實更合适。”長孫小娘子接口道。
“可是,公公……”鄭氏仍有些遲疑,以元吉的性子,确實不合适長期在國子監上學,可是他在窦氏所生五個孩子中,年紀最小,家人待他不免偏愛了幾分,亦不舍得讓他吃苦,如今他不過十一歲,就讓其去軍營……
“今日不同往日,有岑叔在,我相信公公會同意的。”長孫小娘子卻要果斷得多,如今的國公看似繁花似錦,實則正站在刀尖上跳舞,容不得一點意外發生,西營那邊的指揮官和李建成是同僚,與李府關系相當不錯,元吉過去,有人照看着,反而不易惹出事端。
“也罷,你行事比我想得周全,這事便按你說的辦吧。”鄭氏亦非愚昧無知之人,隻不過她嫁到李府的時間長,與元吉的感情更深一些,像天下的父母一般,有些舍不得孩子吃苦,卻非不知道怎樣才是對孩子好,稍一猶豫,便同意了長孫的建議。
妯娌兩坐在了起商量了一會,寫了一封信,派出府裡得力侍衛将信送到糧草營,三日後,唐國公李淵便同意了她們的提議,派岑管家回來,讓他親自将李元吉送到了西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