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公主和李秀甯一起在長孫小娘子的别莊住了大半個月,直到蕭皇後派人送信過來,讓如意在七月初一前一定要回去,而李秀甯的師尊也來了信,說自己準備出一趟遠門,問李秀甯是否要同行,兩人這才依依不舍的向長孫小娘子告别。(李秀甯的婚事定在明年三月,也就是說,隻有大半年的時間,李大娘子就要嫁人了,嫁人之後,行動自不能如現在這般随心所欲,以李秀甯的性格,自然不會錯過這次出門遠足的機會。)
不說李秀甯的心事,但說如意公主剛決定住下來的時候原本是見長孫小娘子失了父親,日子居然還過得如此逍遙自在,心頭不忿,這才想借機住下來給她找點不自在,沒想到真住下之後,彼此日夜相對,茬雖沒少找,卻在朝昔相處的互相擠兌中不知不覺的對長孫小娘子生出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意,再加上此地無拘無束、清雅怡人的居住環境,讓她都有些樂不思蜀了。
當然,目前如意公主尚沒發覺自己的這種情感,她仍然把長孫小娘子當成自己目前最需要打敗、壓服的對手,如意是一個骨子裡印着驕傲的人,她雖一心想壓服打敗長孫小娘子,卻從未想過利用自己的身份去壓人,她要赢也要靠着自己的本事赢得漂漂亮亮。
“長孫二娘,我要回去了,你給我活精神點,别讓我再見你的時候,變得像焉瓜一樣,我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看上的對手,隻因失了倚仗,就變得什麼都不是了。”臨别之前,如意公主盯着長孫小娘子看了幾眼,一臉高傲的開口道。
“公主請放心,二娘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讓公主失望的。”長孫小娘子迎接着她的視線,不卑不亢的開口道,她們倆這時候誰也沒料到,此時無意的一句意氣之話,卻讓彼此間的争鬥貫穿了她們的一生。
“這如意公主,雖說有些驕傲,卻也不失為性情中人。”眼見李秀甯和如意公主的身影消失在别莊盡頭,高氏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這大半個月的相處,如意公主與自家閨女之間的争鋒較勁她是看在眼裡了,如意公主雖對自家閨女有些不忿,卻從沒有使過什麼不光彩的手段,她與觀音婢較勁,都是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的來。
“當然,當今陛下的兩位公主,都是十分了不起的人,她們骨子裡有着做公主的驕傲,行事卻都不失底線,咱們的皇後是位難得的好皇後。“長孫小娘子笑着接口道,她的父親是正三品大員,高氏是請了封的三品诰命,長孫小娘子和高氏在年節的時候,不隻一次入宮見過皇後。
如意公主和李秀甯離開之後,高氏母子因祖宅那邊一切平順,長孫無忌和無逸有胡管家照顧,一切妥當,便繼續住在别莊,住在這裡确實比住在祖宅在自在得多,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的從手指縫裡流過,轉眼就滑到十月中旬,十月十六,長孫無忌為高氏傳來消息:大伯長孫熾病了,不過幾天時間,就卧床不起,不能上朝了。
高氏得到消息後頗為憂心,準備三日後帶閨女回城探病,長孫熾對他們一家頗為關照,現
病重,她自不能視而不見,哪知剛過了一日,也就是十月初七的傍晚,便看見兒子長孫無忌一臉哀戚、滿身風塵的匆匆趕了過來,高氏瞧着他的模樣,心裡咯噔一聲,幾步迎了過去:“輔機,可是你大伯……”
“不是大伯,是三叔祖過世了。”長孫無忌縱身從馬背上躍下,紅着雙眼對母親開口道。
“三叔,他,他,沒聽你說他有什麼不适啊……”高氏被這個突出其來的噩耗驚呆了,足足呆愣了半盞茶左右的時間,才滿臉不可置信之色的的看着兒子開口道。
他們口中的三叔和三叔祖就是長孫恺,長孫恺是整個長孫家族中,除了長孫熾之外,對高氏母子最好的人,他比長孫晟隻大四歲,今年剛剛六十三,這年紀就這個時代而言,确實不算年輕,隻不過他身體一向健碩,無病無災的,誰也不曾料到,他會這般突然過世。
“三叔祖是突然過世的,中午還吃了一碗多飯,吃完飯坐在院中曬太陽的時候,就這麼……”長孫無忌說着說着,鼻子不自覺的酸了起來,眼淚幾若脫眶而出,他比妹妹觀音婢大不少,三叔祖與父情感情極佳,連帶着對他也極好,他小時候随父親回家,三叔祖寵他寵得不得了。
長孫小娘子在一旁也聽得呆住了,她到洛陽雖說才短短三年時間,與這位三叔祖相處的時間也遠不如哥哥無忌多,但這位三祖祖對她的疼愛以及父親過世後,對他們一家人的關照,她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沒想到這個慈愛的長輩這般就……
長孫無忌到莊上的時候,天差不多已經黑了,高氏不會騎馬,這個時候再乘馬車回去顯然不合适,隻能第二日再加,次日一大早天剛蒙蒙亮他們就出發了,到達祖宅的時候,長孫氏的祖宅大門前已挂起了白幡,長孫恺是直系這一脈中輩份最長的人,他過世,所有在洛陽的長孫一族子弟皆要為其披孝。
得知他過世的消息,就連躺在病床上的長孫熾都掙紮着從床上爬了起來,由兒子攙扶着來到了祖宅,小時候,他與長孫晟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與這位隻比自己大一點點的三叔一起長大的,對他的感情,他和長孫晟沒什麼差别。
“大伯。”長孫小娘子随着母親和兄長正要進入靈堂的時候,正好看見長孫熾被大兄長孫安世扶着從裡面出來,他的臉色看上去極差,蠟黃着透着幾分灰白,長孫小娘子瞧着眼前挂滿白幡的靈堂,才瞧着滿臉病容,奄奄一息的大伯,眼眶頓時紅了起來,她朝長孫熾輕喚了一句。
“弟妹,觀音婢,你們回來了,先進去給你三叔祖上柱香,我,咳,咳,咳……”長孫熾瞧見高氏母子幾人,勉強擡目他們打了聲招呼,隻是一句話沒說完,就劇烈咳嗽起來,咳着咳着,一大口皿絲随着嘴角流了出來,身體再也站不住,軟軟的順着兒子的手臂往下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