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回複簡單而粗暴,他擡手就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李元吉下意識的想閃,可他喝了酒之後,反應明顯遲鈍了許多,而李世民的巴掌顯然也不是那麼容易避,但聽啪的一聲!這一巴掌結結實實的落在李元吉的臉上。
他的腦袋被扇的一歪,口中一陣鹹味上湧。他低頭往地上一吐,一口鮮皿随着唾沫一起被他吐了出來。
李元吉吐出口中的鮮皿和唾沫之後,慢慢的擡起頭,雙目泛紅,整個人看上去像隻随時準備擇人而噬的野獸般,惡狠狠盯着李世民,一字一句的開口:“你敢打我?”
“打你怎麼了?你難道不該打?我沒有動手打死你已是看在亡故的母親和姐姐的份上,姐姐這些年待你如何,你心裡一點數都沒有?”
“怎麼?瞧你這模樣是準備與我較量一場?”李世民眯着眼,一臉森然的盯着李元吉開口。
李元吉雙目通紅,渾身怒氣勃發,樣子無疑十分吓人,可李世民不是普通人,别說元吉一個醉汗的怒意,就算比元吉再兇悍十倍的人站在他身旁咆哮,也休想讓他有半分怯意。
李元吉瞪着李世民的雙目仿若要噴出火來,口中噗哧噗哧的喘着粗氣,瞧他那模樣,似恨不得撲上來一把将李世民咬死。
可在李世民森冷的目光注視下,他明明氣得渾身發抖,足下卻像生了根一般,不敢有任何動作。
李世民冷冷的看了他一會,見他不準備與自己動手,沒再繼續說什麼,鼻中重重哼了一聲,便轉身大步離去。
李元吉盯着他的背影,目光變幻莫測,誰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李世民回到王府的時候時間差不多到了酉時末。
長孫王妃見他深夜方歸,臉色也十分不好,并沒多問什麼,隻讓人用蘑菇湯給他煮了碗素面端過來,讓他墊墊肚子。
李世民不聲不響的吃了,吃完面放下碗筷後,擡目看向妻子,主動開口道:“觀音婢,不久前我在外郭城的鼎豐樓碰到了元吉。”
“元吉去那裡幹什麼?你們吵架了?”長孫王妃聽得秀眉一颦。
鼎豐樓的大名她當然知道,雖然沒去過,卻不隻一次聽人談論過此樓。
“我打了他一巴掌,觀音婢,元吉似乎對我有很大的不滿和怨氣,我自問從未虧待過他,即便對他有些嚴格,也是為他好。”
“你說說,他心裡的積怨到底從何而來?”說起元吉,李世民的眉頭不自覺的擰成了一道麻花。
長孫張了張嘴,一時卻不知該如何接口,對于元吉,她這個當嫂嫂的是看得很清楚的。
李元吉的性子和太子、李二郎都不一樣,也不像李淵。
他沖動,易怒,也重情,這一點僅需瞧他對自己和太子妃鄭氏的态度就能看出來。
他幼時父兄長期在外征戰,母親又過世得早,曾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和自己、鄭氏生活在一起。
為此,這些年來,不管他在外面脾氣多麼差,一旦回到家裡,面對鄭氏和自己的都時候,都表現得很乖巧,對她們也十分尊重。
但是他的格情實在有些喜怒無常,對自己和鄭氏一直能保持重尊,除了在他心裡對她們有份亦母亦姐的情懷之外,多半還因她們與他沒有任何利益沖突。
若他們之間一旦産生沖突,誰也不敢肯定他會幹什麼。他相當的任性,有點被慣壞的感覺,若你什麼事都能順着他,一切都好。
一旦違背他的心意,很有可能轉眼之間就反目成仇。
“呵呵,我自己都弄不清原因,卻讓你來回答,是我為難你了。”李世民瞧着被自己問得啞口無言的妻子,有些自嘲的笑了一笑。
“其實我知道原因。”長孫沉默了一會,答道。
“什麼原因?”李世民一臉訝然的看着她。
“元吉在你們幾個嫡出的子女中,年紀最小,你們一直都比較寵他,讓他下意識的覺得自己應該得到最多的關注,為了不被兩個哥哥比下去,他也曾下了一番苦功習武修文。”
“但是每個人的心性和天賦不一樣,他再努力也掩蓋不了性格上的缺陷,李唐建立之後,你和大哥風芒畢露,他在你們的映襯之下則顯得遜色很多,心境逐漸失衡。”
“尤其是晉陽大敗,隻身逃回長安,被無數人話诟後,這種失衡更是嚴重,他是父皇的嫡幼子,即便父皇有些頭疼他的荒唐和不懂事,卻也不能真不管他。”
“為此,父皇将他扔到你的手中,希望你能好生帶帶他,你也算不負父皇所望,他在你軍中幾年,進益很大,這幾年跟着你打的幾場大仗,每戰皆有大功,昔日草胞親王的頭銜早被摘下,成了無數人口中津津樂道的英武親王。”
“但是他并沒有忘記,他的功勞都是怎麼來的,他所有的軍功都建立在你或太子的領導下,太子性情溫厚,對他又頗為溺愛,即便他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隻會好語規勸,極少斥責。”
“可你不一樣,你眼裡容不下沙子,尤其是戰場之上,他一旦有半點逾規不當之處,你就會嚴厲喝斥,半點情面也不留,久而久之,便......”長孫王妃一臉複雜的看着丈夫開口。
“這麼說來,還都是我的錯了?戰場之事,任何一點輕忽,牽涉的都是千萬人的性命,我豈能不嚴,我......”李世民一聽,頓時激動起來。
“二郎,我并不是說這些事都是你的錯,這些話我本不該講,你和元吉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這樣講,一個不慎就有挑撥你們兄弟之情的嫌疑。”
“但是看着你和元吉之間的問題越來越大,哪怕明知不該說,我也不得不說,你和他都不是普通人,你們是皇子,是戰功赫赫的親王。”
“為了避免日後兄弟間的嫌隙越來越大,你以後盡量注意一下和他相處的方式罷。”李世民的一句話沒說完,便被妻子伸手按住了唇,長孫王妃一臉憂慮的看着他開口。
“隻怕我再改變态度,也無法解開他的心結了,你不說我沒太注意,你這一說我忽然想起來了,自洛陽之戰後,他對我的态度就變得十分古怪。”
“可在洛陽,實在實他......罷了,事已至此,說這些已然無益,我與他之間,且走且看吧。”李世民聽完之後,沉默了半晌,才緩緩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