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武人,戰場上受點小傷小痛,實算不得什麼,打仗的人,你也知道,哪有不受傷的,太醫說了,我底子好,再養上十天半個月的,就沒事了。”平陽公主笑着接口道。
“這就好。”長孫王妃瞧着平陽的模樣,提着的一顆心也跟着放了下來,平陽剛歸來情況真真看得她的心糾成了一團,生怕她有什麼意外。
“二娘,多謝,要不是你,我家這兩小子在宮裡隻怕真要受委屈了。”姑嫂兩人聊了會閑話,平陽公主話話一轉。
她前兩日傷勢好些之後,就從大兒子口中得知了宮裡的事,也知道小兒子在宮裡被元亨打的事。
知道尹德妃之所以會被父皇禁足三個月,多半是長孫的功勞。
要是沒有這三個月的禁足,憑着尹德妃的心性,加上她和自己的積怨,若她一心找萬貴妃麻煩,也不知萬貴妃扛不扛得住。
“姐姐嚴重了,我什麼也沒做,不過是将真相告訴了父皇罷,若非父皇疼愛姐姐,疼愛令武,我也無能為力,”長孫笑道。
“總之,謝謝你了。”平陽公主微微沉默一會,才接口道。
父親疼愛自己,這一點平陽是相信的,但父親現在是皇帝,加上年歲漸高,年輕時的睿智英武正在逐漸離他遠去,諸多年老帝王身上的毛病則逐漸在他身上顯現。
比如他寵愛的那幾個年輕的宮妃,這樣的事在他年輕的時候是不可能發生的。
父親身為帝王,寵幾個年輕貌美的妃子,本沒什麼,但将她們寵得不知分寸,任性妄為卻是很不妥。
如尹、張等人,她們仗着年輕貌美,在宮裡肆意妄為,而父親明明知道這些,卻對此視若無睹。
若換在以前,母親在世的時候,父親斷不可能讓一個妾室這般放肆和沒有規矩。
隻不過她身為兒女,這些事哪怕心裡再不喜,也不便多說什麼,長孫顯然知道她的心事,可她身為兒媳,更不方便插手這些事,隻能笑着換了個話頭。
“姐姐重傷未愈,不便過度勞神,我就不叨擾了,改日再來看你。”聊了一會,長孫怕平陽公主聊久了費神,很快開口告辭。
“嗯,你回吧,劉黑闼伏誅,太子凱旋,朝堂和突厥應該要消停一段時日了,二郎也快回來了罷。”平陽公主點了點頭。
太子李建成一舉剿滅劉黑闼,一時間,朝堂上下對其贊不絕口,太子這幾年來被秦王壓下去的鋒芒終于再次展露出來。
就連駐守幽州,無召不得随意入京的燕郡王李義,都在太子的谏言下,回到了長安,成了太子一系的忠實擁護者。
時間繼續向前滑行,轉眼到了二月二十,原本身體已在逐漸康複的平陽公主不知為何,傷勢突然逆轉惡化,不過三日時間,就躺在床上起不來了。
高祖大驚失色,急急召來太醫相詢,結果太醫也查不出所有然,隻說公主的傷勢本已無事,但是她體内似有隐藏的不知病因被激發,而來讓傷口再次惡化。
高祖太怒,将太醫罵得狗皿淋頭,若非太子和朝臣阻止,他都要将這些太醫的腦袋砍下來洩憤了。
驸馬柴紹在數日前已經回京,此時每日片刻不離的守在妻子的床前。
太子和齊王也紛紛到公主府來看望她,不過此時平陽公主大多時候都處于昏迷狀态,也沒法與他們說什麼,兩人在床邊站了片刻,說了幾句安慰驸馬的話就轉身離去。
“爹爹,阿娘,她不會有事的,對不對?”已經九歲的柴哲威的眼睛都哭脹了,他看着床上不過數日時間,人便瘦得眼眶都深陷下去的母親,抽抽噎噎的開口道。
“哲威,你娘,她不會有事的。”柴紹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床上的妻子,心頭也是酸楚之極。
他與平陽公主夫妻感情甚笃,身邊除了兩個通房丫環外,連個正經的妾室都沒有,膝下一對佳兒皆為平陽所出,現瞧着妻子這般模樣,心對的痛哭可想而知。
二月二十五,剛從邊境回來的李二郎,連戰袍都沒脫,就趕到公主府來了,他來的時候,正好趕上平陽公主醒了。
她在丈夫的伺候下,喝了碗藥,精神看着比往日要強上幾分,聽說李二郎來了,立即讓人将他召了進來。
李二郎進來,看着床上已瘦得脫形的姐姐,眼眶突然就紅了。
他忽然想起母親窦氏去世前的樣子也和姐姐差不多,他站在床前,紅着眼,看着床上的平陽,想開口說點什麼,可喉嚨發硬,眼眶發熱,竟一句話都吐不出來。
“我沒事,二郎,你不要擔心。”平陽公主瞧着他的模樣,心頭感動又酸楚,她伸出手掌,輕輕拍了拍床沿,意示他坐下來。
“姐姐,我聽聞你的傷勢本已好轉了許多,轉眼康複在即,怎的突然間就......”李二郎深吸了口氣,将已滾到眼眶外的淚珠生生吸了回去,半晌後才啞着嗓子開口道。
“誰知道呢,也許是體内隐藏着什麼不知情的病因,之前沒發覺,現突然破發了吧。”平陽公主搖了搖頭。
“姐姐,可有找到你師尊?若能找到她,定能幫着姐姐妙手回春的。”李二郎一聽,好不容易擠回去的眼淚差點又滾了下來,随即想起姐姐的師尊,忙開口道。
“我師尊雲遊各地,行蹤不定,柴紹已想法子和她聯絡,暫時還沒有消息,紹郎,你帶哲威出去一下,我有些話想和二郎說。”平陽公主搖了搖頭,随後轉目對丈夫道了一句。
柴紹知道妻子和李二郎之間的感情,什麼也沒說就帶着兒子出去了,離柴紹離去後,平陽公主才再次開口:“二郎,我的病,若真的好不了,你也别太悲傷,你和太子兄之間......”
“姐姐會好的,至于太子兄長,隻要他不把我往絕路上逼,我可以向姐姐保證,絕不會主動做那悖逆犯上之事。”平陽的話沒說話,話頭就被李二郎截斷。
“二郎,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我是想說,如果父皇和太子兄長,真對你起了殺心,而他們的行為又有可能影響到我大唐江山社稷的時候,你不必隐忍......”平陽公主搖了搖頭,接口道。
“姐姐,可是最近朝中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又或你的病情突然加重另的原因?”李世民聽得一呆,緊着一雙犀利的虎目就眯了起來。
“沒有,我隻是覺得......”平陽公主搖了搖頭,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