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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片歸家之主

慢春風 清楓聆心 2329 2024-01-31 00:59

  夏蘇走出屋子,現是對着趙府的内門在震,就不着急了。

  她立在原地,聲音不高不低,“誰啊?”

  門又震了兩震,終于消停。大概來的是兩人,另一人耳朵尖,聽到夏蘇的聲音。

  可是,大嗓門毫不收斂,先沖着同伴喊,“我怎麼什麼也沒聽見?莫非他家出耗子精,應門都偷着掖着。”再吼門這邊的夏蘇,“你管我們是誰,總歸是趙家的。”

  夏蘇踩着步子,腳步聲啪啪。

  那情形,落在牆頭一雙銳利的刀目之中,分明是某姑娘繞着原地轉圈圈。于是,刀目變彎月,似笑非笑。

  “開門!屁大的破院子,開個門要這麼久?”等半晌,不見人來,門外又嚷嚷上了。

  夏蘇當然仍在原處,懶懶靠住牆,喲一聲,這回說話的聲音要大一些,“門上有鎖,家裡沒管事的人,你就直說什麼事,待作主的人回來,我會轉告。”

  外面的婦人罵窮鬼花樣多,倒也不疑,“今晚老太爺擺家宴,府裡各家親戚也請,一家可去三個。管事的,主事的,都算。你們别遲了。”

  趙老太爺每兩三個月擺一回阖府家宴,從不忘請寄住趙府的遠親窮戚。本身不是值得奇怪的事,隻不過,夏蘇不明白為何還來叫他們。這院子已沒了姓趙的人,而喪事辦完的第二天,六太太就各處克扣,如今家裡什麼都得自己買。

  “……”她遲疑着,懷疑着,防備心漸漸膨大,“這位媽媽,雖然我聽不出您是哪位,就怕您不知,我家少爺已過身。”對外,她喊那人少爺。

  那婦人中氣十足,“青河少爺的事,府裡誰人不知,要不怎麼說管事主事都算。”忽然一頓,笑聲很涼,“去吧,沒準就是你們在趙府的最後一頓好飯。我可聽說,六太太娘家親戚排隊,等着住這個小院子呢。”

  趙六爺是趙老太爺寵妾的兒子。小妾雖命短福薄,很能容人的趙老夫人難免對這點薄福有些記仇,對趙六爺一直很嚴厲,結果教養出一隻沒主見的軟柿子。六太太由趙老夫人挑選,也是庶出的小姐,小家子氣得厲害,娘家如今隻剩三斤破爛釘,還指望她解決溫飽。

  夏蘇聽出來,來人不但不是六房裡的,還敢明諷六太太,多半是老夫人直轄。可這趙府水深,她既不沾親,又不帶故,并無半點關心,打算随口敷衍過去。

  然而,一道朗然又驟冷的聲音,如秋氣直降,“請轉告老太爺,今晚趙青河必準時赴宴。”

  夏蘇幾乎立刻站直了,望着那人從外牆落下,直奔内門,伸手拽下銅鎖。

  銅鎖碰手則墜,就好像它是面粉揉的。

  門外立着兩人,一個年紀大些,一個小丫頭。夏蘇幾乎不往趙府裡走動,所以不認識。不過,接下來的事,她能料到幾分。

  趙青河莽歸莽,因為花錢大手大腳,常在趙府各處混,認識他的人很多。其中,顯然包括這兩個。要不然,怎會是一副見鬼的吓煞表情?

  真的,死人複活這種事,不是夏蘇膽子太小,而是太匪夷所思。她垂了眼,不再看門那邊,擺弄着香袋上的白穗子,想着不用再戴白,便聽到兩聲驚叫詐屍。

  夏蘇不禁冷笑,這世上若真有詐屍,必有鬼神。既然如此,惡人為何不遭報應?

  關門聲之後,她擡起眼,正與他相對相看。昨晚太驚,今日天光下,看仔細了,覺得他似乎有點不同。是原本白傻的表情不白傻,還是蠢哈哈的熊身闆顯矯健?明明還是斧刻下颌,刀片的眼,崖片的鼻梁――

  原來,他的唇型變了,嘴角微翹,下唇恢複飽滿的笛葉形,笑着。

  夏蘇記得,那是幹娘引以為傲的,唯一一處兒子像娘的遺傳。

  趙青河,她并不情願認下得義兄,數月前出遠門,意外摔下陡坡“身亡”。這時,死人不但複活,居然還對着她笑?要知道,趙青河對她,可不像對他心尖尖上的人兒,一向隻拿鼻孔沖着,正眼不瞧,曾還指摘她居心不良。

  她,對他居心不良?

  什麼居心?

  揪腦袋的居心?

  若非動不得恩人之子,夏蘇曾想揪下趙青河的腦袋,瞧瞧裡面到底裝了什麼東西。要說腦袋空空,他可非常會瞎折騰,讓她覺得笨到惡劣,也是需智慧的。

  “蘇娘……”趙青河的神情似有一絲懊惱,垂了會兒頭,再擡臉,就感覺笑得有些讨好,“……泰伯泰嬸呢?”

  “趙青河。”她一字一字吐名,蹙眉,不知他為何像個做錯事要取得原諒的人。

  他漸漸收了笑意,眸光深深淺淺,觀察她,低聲應着。

  “死了,就不要回來。”沒有他人在場,也讓她表達一下心靈深處的哀怨。

  他挑眉,頭輕歪,恰好遮去精明穿透的目光,顯得無辜,“我本來是這個打算,但讓你瞧見了。”

  他和她頂嘴的時候,說話從來老實。夏蘇不再多說,轉身進屋,拿了褡袋和傘出來。

  “出門?”他對大驢的叫門聲絲毫不理,但對夏蘇充滿好奇,任雨淋暗了肩衣,身體立得筆直,巍然如山。

  “嗯。”她開門,往旁邊一閃,正錯開撞空摔趴的大驢,神情波瀾不興。

  “早去早回。”他卻再笑,無聲,“請你幫我帶廣和樓小籠包兩屜,剛出爐的最好。”

  “……”她一腳踏出門檻,因他這話回了頭,又瞧他半晌,眼中疑奇莫明,“……好。”

  她出門去,他進門去。

  不過,他進的是,她的屋門。

  大驢喊,“我的爺,那是蘇娘的屋子,您的屋子在全院子唯一那扇鐵門裡。”

  但,走錯門的人,完全不糾錯,就在别人的屋裡轉悠。

  倒是送完錢的泰伯僵在門外,一臉不可置信,看大驢的眼神就像對方瘋魔了。

  他本想好要怎麼罰這小子,此刻皆抛棄,一聲霹靂大吼,“大驢,你叫誰爺呢?”

  天可憐見!天可憐見!蘇娘屋裡那個高大影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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