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走後,小寒瞬間虛脫了一樣。
她真的不能支撐,隻好爬到床榻之上。
而且,夏天的天氣,她穿着外袍還是覺得冷,隻好抽了條薄被搭在身上。
火硝吃多了!
第一天試探着吃,開始拉肚子。
知道胡亥和趙高的陰謀得逞,也就知道最後的時刻到來了,她又偷偷吃了許多。她讓自己變得病弱不堪,繼而騙得了李斯的同情。
現在,她成功了。可是,自己的身體被糟蹋得夠嗆!
平日裡,她飛起一腳可以踢歪壞人的下巴。現在,她連自己的腰都直不起來!
唉!
“唔、唔!”門外的楊絮叫了起來。
小寒勉強朝門口看了下。她沒走,他們把她也給她留下了。
剛剛,她經曆了一場生與死的賭博,現在才能分出心神想想楊絮的問題。
她想,她留就留下吧,原本,在她的計劃裡是沒有她的。總覺得多了她是多個累贅!現在她倒是能幫她,因為她是真動不了了。
“唔、唔!”楊絮又在叫。院子裡的腳步聲近了。是好多人的腳步。
“小寒姐!”一聲親熱的招呼之後,門外的人也進來了。
接着又是幾聲,同樣都是“小寒姐!小寒姐!”
小寒喜極而泣,她掙紮着爬了起來。
原本想着小虎能留下來已經不錯了,卻不敢想他們都能來。小山子、二狗子、張龍、關西,啊,還有一個不認識的人。
他們一共來了六個!
“小寒姐,你這是怎麼了?”小山子一步蹿過來,也顧不上禮儀就焦急地詢問。
“沒事,就是洩了兩天肚子。養養就好!”她軟軟地寬慰他,又轉向張龍。
“張龍大哥,沒想到你們都來了。我還怕,……以後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她自己眼淚花花,這一句話,說得大家都有些難過了。
二狗子揮揮手,大大咧咧地說:“這下好了,不用趕路了,咱也住住這行宮的房子!”
張龍瞪了他一眼。不過,有他這麼一打岔,氣氛倒是輕松了許多。
“這位兄弟我還不認識呢?快給我介紹一下!”小寒忙熱情地招呼人。
那人連忙施了一禮,“上黨人張旋奉命保護姑娘!”一句話說得屋子都震得“嗡嗡”響。
他長得周正,态度明朗,是個瞬間就能讓人産生好感的人。
小寒笑笑,溫和地說:“以後,别那麼多禮,小寒雖是和宮庭有些關系,卻一樣是個飄零的人,大家今後就當兄弟姐妹相處吧。我和張龍、小虎他們一貫這樣的!”
那人矜持地點了下頭,就再不多言。
“楊絮,你去看看廚房那邊怎麼安排兄弟們的夥食的?”
楊絮走了。
小寒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了。他們這麼多人一下子擁進屋子,高興之餘,她的心反而亂了。
似乎,她的計劃需要調整一下!
張龍看小寒這強打精神的樣子,對兄弟們說:“都出去執勤,讓小寒姑娘歇着!”
說着,自己就轉身朝外走去!小虎、二狗子、關西、還有張旋一個個跟着。
小山子猶豫了下,也隻好跟着。
“小山子等等,說幾句話!”
小山子轉過身來,一臉期待地看着她。
小寒招招手,也不見外地躺下,隻是頭略略枕得高些。
“小山子,怎麼你們都來了呢?我都不敢想!”
小山子悶悶地說:“反正來了就是了,小寒姐操這個心幹啥!”
“嗯――,那個張旋……可靠嗎?”她壓低了聲音說。
小山子就是一怔,輕聲說:“他呀,接觸不算多,今天通武候讓人找小虎,提到這個任務的時候,我們正好在一起吃飯,我們說來,他就說‘算上我一個’。這樣,正好湊夠了六個!”
“哦!”小寒點了點頭。她現在思路不太清晰,陌生人進來,那變數就增加了。
“小寒姐是有什麼事嗎?”小山子敏感地問。
小寒猶豫了。
小山子的目光如此關切,他應該是值得信任的。再說,除了他們,她能依靠誰呢?想到此,她坦然地說:“小山子,這病是我自己吃藥吃壞的!”
小山子懵了。“為什麼呢?”
小寒歎了口氣,“因為,我不想去給皇上陪葬!”
“陪葬?”小山子眼睛一下睜得老大,“皇上他……”
“小聲點!現在這是秘密!”
小山子還是沒有從震驚中醒來。他瞠目結舌。
“小山子,我沒有路了,所以自己吃藥找一條活路!但是活下來隻是暫時,我還得繼續想辦法!因為有人要害我,還要害……大公子!”
“大公子?”
“嗯,……他們改诏書了!”
……
小寒跟小山子說改诏書的事,當然不會告訴他這是她的猜測。細節不用講,她隻是要鋪墊一下,争取小山子他們的幫助。
事實上,诏書是連夜改的。
趙高和李斯湊在一起,趙高執筆,趙高加蓋印玺,李斯銷毀原件,兩件事情面對面地做,合作同盟就這樣建立了!
“中車府令的字仿得真像呀!”李斯發自内心地感歎。
趙高笑笑,也不搭話。書法好,隻供欣賞,便意義不大。他這筆字,如果皇上活着的時候,給他看,他也得驚得掉了下巴。
哼哼,真可惜,我還有那麼多才華,皇上沒來得及挖掘就去了!
李斯說:“趙大人,你說――,梁辰揣起來的那個聖旨是什麼内容呢?”當時情況緊急,這事沒來得及想,現在,越想越怕!
趙高搖搖頭,他也在琢磨這個問題。
“沒事,我找人把梁辰看住了,量他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現在他還有大用,不準備動他。要是他自己不聰明,那也就甭怪旁人!”
李斯聽着這番話,覺得心裡嘶嘶地往外冒涼氣。“動他”,說得很平常,卻讓他發現了一個新的趙高。這個發現讓他對自己識人賞人的能力産生了高度置疑,同時也讓他對自己這次的選擇……疑惑了。
可是,事情已經做下了,哪有退路呢?
火盆裡,竹簡都燒殘了!
…….
離開沙丘走了一段,要休息的時候,梁辰通知王贲,說皇上要見他。
王贲整束了下盔甲就朝着皇上休息的小樹林走來。
一進樹林,就見李斯、胡亥和趙高都在皇上的車子旁邊等着。
他問:“皇上好些了?”
沒人應他。
趙高走過來,拿過一份禦用的竹簡給他。“這是聖旨,通武候看過之後,就派人把它送到上郡去吧!”
王贲就是一愣,趙高一個車夫怎麼說話的口氣跟蒙毅似的?
“這聖旨王某可以看嗎?”他确認了一下。
“可以的,與你王家有關,看吧!”
王贲疑惑地打開,看着看着,他頭上就冒汗了!
他覺得腦子嗡嗡作響,不由得閉上眼睛讓自己安靜一下。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完第二遍,他的頭腦就清晰了。
這诏書整理下來有三層意思。
第一,扶蘇目無君父屢屢犯上,派往上郡後不思悔改,在上郡隻重後勤建設,收買人心,消靡軍人意志,卻不以軍功激勵軍人,緻使整個軍隊怠戰、怕戰,兩年以來,除消耗國家大量錢糧不能向陰山以北推進半步。鑒于以上作為,賜死以謝天下!
第二,蒙恬在上郡主持軍務期間,重私事,輕公務,不思進取,耽于享樂,為整束綱紀,解除軍職,留廷尉署訊問後再作處理。
第三,副将王離接替蒙恬職務,望王離戍守邊防,不負聖望。
…….
趙高緊盯着王贲的反應,同時手中按劍。他大兒子王離得了這麼大個便宜,他應該不會反對吧?
此時,王贲的手已經不顫抖了,他一定是拿定了主意。
隻見王贲把诏書認真地卷了起來,紮好了,才問:“要現在發送嗎?”
趙高向李斯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遺憾地說:“告訴通武候一件事情吧,這……是遺诏!”說完,眼圈竟紅了。
王贲吃了一驚。但他也僅僅是一驚,因為剛才那份詭異的诏書已經讓他想了很多了。
“來吧,見見新君,但是不要行禮了,畢竟皇上駕崩于外不适合讓更多人知道!”
胡亥往前一站,矜持地點了下頭。
“通武候一路辛苦!”
王贲沉默了下,半弓了下身子。
趙高說:“皇上帶着胡亥公子出巡,就是要把公子帶在身邊親手培養,同時也是在告訴天下,這才是他選中的繼承人,隻是沒想到,在回程的路上就……。唉,不說了,你我做臣子的,各盡其職就好!”
王贲又是點了點頭。
趙高說:“那我們還是按照原定計劃北上至九原郡吧,一路上該停停、該走走,如果太慌張了,會使天下不安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