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手凍成這樣還要我放開?”靳西恒蠻橫霸道的脾氣上來一下子便将她禁锢在懷中,不準她再動。
“桑榆,這天也越來越冷,你别任性了。”靳西恒不語的低頭看懷中正滿臉怒氣的女子。
“靳西恒……”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靳西恒就将她攔腰橫抱在懷中,把她塞進車裡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靳小桑這時候也是吃飽喝足睡着了,靳西恒把他放在安全座椅上,兩個大人就坐在前面。
靳西恒安靜的開車,這一段時間她很忙,他也就一直沒說,沒想到這一耽擱就到了冬天了。
她雖然沒說,可是他知道,她的眼睛看不見的時間越來越多,他再也等不起了償。
“這一期的作品完了之後跟我去專心看一下你的眼睛。”
桑榆挑了挑眉,這件事如果不是自己眼睛看不見,有的時候根本不會想起來。
怎麼靳西恒一直記在心上的嗎?
“隻要休養的好應該是沒事的,你不用瞎擔心。”
“你想照顧兒子,就你這個狀态可以麼?”靳西恒冷嗤一聲。
桑榆覺得心口無緣無故的堵了一塊石頭,有種說不上來的壓抑。
“我知道了。”
“知道李賢吧,很有名的中醫,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我這是被冰塊傷到的,靳西恒你可知道那冰塊是什麼做成的?”桑榆倏地淡淡的笑了笑問他。
靳西恒看了她一眼:“是什麼?”
“福爾馬林,那東西被我身上的溫度融化之後有流進我的眼睛裡,雖然不多,可是對我今後的視力已經造成影響,不管是中醫還是西醫,都沒用的。”
她盡可能的表述的平靜一些,但是靳西恒聽着卻覺得心口一下子裂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猛烈的疼痛一時間無以複加。
他握住方向盤的手越來越緊,骨節都泛白的厲害。
福爾馬林,當時他隻是擔心她的生死,對這些事沒有在意,他以為那隻是普通的冰塊。
陸淮那個瘋子竟然想要用福爾馬林來浸泡桑榆,倘若他去的再晚一些,桑榆不是會做成他的标本。
“陸淮那個人,到最後都沒能得到我的心,所以他甯願要一個不會說話的标本也不願意看我活着跟他對抗。”林清說着,像是自言自語一般。
“我……”
“靳西恒,我恨的是你将我活下去的希望打破,縱然我對你什麼幫助都沒有,縱然是一個陌生人,你也不能對着我說那種絕情的話,靳西恒,你知道那種一直被自己所堅持的東西突然之間灰飛煙滅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她轉過臉來看他,眉眼裡似乎有笑,不過很冷漠。
靳西恒緊緊地繃着一張臉,努力的掩飾自己的痛苦。
好不容易才終于回到靳園,桑榆抱着孩子一路走在前面,速度不算是很快,但是靳西恒走在後面覺得一雙腿仿佛是有千斤重。
不管自己多麼的用力都追不上桑榆的背影,他看着她纖瘦的背影,從清晰到模糊,她是恨的,隻是那恨并不深。
正是這樣不深刻的恨令他覺得無比的難過,都說由愛生恨,她的愛淺淡了,這恨自然也就不深了。
這輩子他連在她心裡留下深刻的記憶都好像沒有可能。
如果有朝一日,她有了喜歡的男人,離開了他是不是也會很快的忘記他,是不是到了最後連那一塊小小的地方都沒有了。
想着,靳西恒覺得前所未有的失落和悲傷将自己籠罩,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真的,最壞的打算。
桑榆回到東院便抱着孩子睡下了,然後她在客廳裡大約等了十分鐘,靳西恒還沒有回來,她看了一眼門口,目光停留了片刻,然後起身上樓。
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頭關心他是不是已經到了門口。
靳西恒在東院外面待了一會,外面的雪飄的越來越大了,不管外面的天多冷,他也已經感覺不到了。
心裡有個地方比這寒冷的天氣要冷的多了,他瞧着卧室的燈開了之後又關掉,靳西恒轉身一步步的遠離東院。
他不明白,隻是幾個月的時間,她怎麼能将對他的愛都丢的一幹二淨。
難道真的承應了一句話,哀莫大于心死。
渝城醉生夢死的地方不管是何時都熱鬧,靳西恒從外面進來,肩上還有些白花花快要融化的雪花。
他獨自走向平常自己用的包房,推開門,竟然意外的看到顧俞北也在。
他們倆似乎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見了,這一見,顧俞北擡眼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喝酒。
靳西恒從外面進去,坐在他身邊,也默默地給自己開了一瓶酒,然後就是仰頭猛灌。
這架勢就是買醉的架勢,顧俞北不知道是喝了多久,眼神都有點花了。
“被趕出來了?”顧俞北借着酒勁就開始胡言亂語。
靳西恒笑:“要是被趕出來那還好了,她對我現在連生氣都沒有,又怎麼會趕我出門?”
顧俞北拍了拍他的肩:“靳西恒,我該說你什麼好呢,可不能說我不向着你,你真的是自作自受,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靳西恒森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才慢慢地移開。
“顧俞北,你今晚是不是想跟我打一架?”
顧俞北輕笑:“我不要跟你打,打不過你的,你就是個瘋子,打死了我,沒有人賠命的。”
顧俞北搖頭,他可沒有想要跟他打架的意思。
“我是瘋了,瘋了才做了那麼多糊塗事,顧俞北,我該怎麼辦?”
他靠着顧俞北的肩,失魂落魄,桑榆要真的離他而去他要怎麼辦?
“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你不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嗎?”
靳西恒捶了捶自己的兇:“顧俞北,這裡疼。”
顧俞北看着他如此捶兇頓足,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他,如今這個局面是他自己造成的沒有錯。
如今再難受自己也得受着。
“西恒,你知不知道你對夏初晗是違法的圈禁的。”顧俞北想起來前幾天的那件事,那明顯的是桑榆故意的。
靳西恒明知道是不對,但還是做了。
“怎麼了?”
“有人報警了,靳西恒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低調,你這麼在渝城隻手遮天,當真以為沒有人想整你?”顧俞北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靳西恒隻是微微挑了挑眉,繼續喝酒。
“俞北,想整我的人不會因為歐文低調就不整我,除非我死了。”說着他竟然低聲的笑了起來。
“靳西恒,我隻是提醒你,這一次有人會因為夏初晗報警,那麼下一次很可能就會把目光放在你太太身上,你縱然是派着天兵天将守着她,可是防不勝防啊。”
靳西恒迷蒙的眼底漸漸地因為顧俞北這句話變得清明,慢慢的坐直了身子,手中緊緊地捏着酒瓶。
他當然是不會給任何人可以傷害到她的機會,以前是他愚昧,那麼現在就算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一定會護她周全。
靳西恒後來還是喝多了,趴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顧俞北拿着他的手機給桑榆打電話。
桑榆本來已經睡着了,被手機鈴聲給吵醒了,看着手機屏幕半天才猶豫的接聽。
“他喝醉了,在缤紛。”顧俞北說話的語氣不怎麼溫和,至少跟以前說話的溫和程度是不一樣的。
“我讓人來接他。”
“你來吧,至少看在他這麼願意悔過的份上,稍微對他好一點。”顧俞北撚着眉心,這個姑娘的性格不好琢磨,跟覃茜茜一樣,都不知道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
桑榆擰着眉頭,沒有說話,起身穿了衣服就出去了。
她不得已叫醒了司機,她覺得很抱歉,這麼晚了,還這麼冷,而且這個時候雪下的很大。
但是也不能把靳西恒丢在那個地方過一夜,旁人會怎麼說,說他的太太不賢良,說靳西恒無家可歸。
這種诋毀她的話,聽過一兩次就夠了。
她帶着外面的一身風雪進來,一股冷氣飄進來,她看到靳西恒趴在沙發上似乎是睡着了,不悅的擰眉。
那桌上的空酒瓶可不少,這個人,她不過是說了兩句,就來買醉。
她的臉色不好,跟司機一起拖着靳西恒就往外走。
“桑榆,如果你足夠仁慈,讓西恒放了夏初晗吧,至少讓她自生自滅。”顧俞北在她即将走出包房的時候叫住了她。
桑榆疏淡的眉眼裡,聚集了一層冰霜。
“她在不假思索的做那些事的時候,可沒有想過仁慈是什麼,顧先生,這世上世道輪回,因果報應是相輔相成的,也是一種從古至今的定律,夏初晗她如今再慘,那也是活該。”
顧俞北愣了愣,逆來順受的人有一天變成這樣叫人看着也覺得不太習慣,他原本以為會更容易原諒呢。
看來是他低估了女人耿耿于懷的能耐。
桑榆離開之後包房的門就自動關上了,現在從她的身上好像再也看不到對靳西恒的那些深情。
整整六年,怎麼能說沒有就沒有呢。
顧俞北溫隽的眉淡淡的皺着,然後把又是一口酒下肚。
把他弄回家之後,桑榆沒有再管他,本想直接離開。
可是靳西恒偏偏這個時候醒了,拉住了她,桑榆重心不穩的被他拉倒在床上,他煩很将她壓住。
他看着身下的人癡癡地笑了起來:“桑榆啊,是桑榆。”
“靳西恒,你放開。”
“不想放開。”他醉眼朦胧的樣子看着很是不清醒,他人是醉了,但是力氣也是很大的,桑榆被他壓在,完全動彈不得。
他嘟嘟囔囔的俯身下來,夾着酒精的氣息撲面而來,桑榆下意識的别過臉去。
“靳西恒,你這麼裝醉占我便宜,你太過分了。”她的樣子有些惱羞成怒。
靳西恒像是沒聽懂她說什麼似的,依然俯身,她越是閃躲,他就越是窮追不舍。
最終他還是輕易的吻住了她的唇,她想張嘴說話的瞬間,靳西恒趁勢而入的攻城略地。
“桑榆……桑榆”他一聲聲的呢喃着她的名字,他忘情的親吻着她。
順着她的脖子一路向下,連他的手都開始不安分的要去解開她的衣服。
桑榆被他壓着呼吸有點困難,重重的呼吸着。
“靳西恒,我恨你!”她紅着眼眶,聲音裡是再也止不住的哽咽難過。
她的聲音因為難過和呼吸困難變得嘶啞,但是還是很有力氣,靳西恒被她這麼一句一下子驚醒了。
看清了自己身下拼命掙紮的人,慌忙起身,他以為是自己在做夢,沒想到是真的。
“桑榆,對不起,我以為是做夢呢。”靳西恒握住她的手。
桑榆甩開他的手:“靳西恒,你還可以把你的無恥說的更加的理直氣壯嗎?”
靳西恒無力反駁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從卧室裡出去,房門被關上的瞬間,他也無力的倒在床上。
他喝這麼多酒做什麼。
早晨,靳西恒從樓上下來沒有看到桑榆,他不由得想起來昨天晚上的事情,在生氣嗎?
“容媽,桑榆是沒起床嗎?”
“應該是的,昨天晚上半夜出去接您,可能很晚才睡。”
容媽的話剛落音擡眼,靳西恒已經上了樓。
側卧的門緊閉,靳西恒推開,她果真還在睡着,走過去坐在她床邊。
“桑榆,昨天晚上是我不對,我喝多了。”靳西恒滿含歉疚的看着她躺着的樣子。
桑榆安靜的躺着,一句話都沒說,甚至是動都沒有動一下。
靳西恒把被子拉下來,才看到她臉色很不對勁,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燙的他一下子收回了手。
“桑榆,你醒醒,看看我。”靳西恒心裡被吓了一跳。
隻是昏睡的人完全聽不見他的聲音,靳西恒心裡頭往下狠狠的一沉。
“容媽,叫車。”靳西恒抱着桑榆從樓上疾步走下。
容媽看到靳西恒急匆匆的下樓來,怎麼好端端的這人又病了?
難道是因為昨天晚上頂着寒風出去的原因嗎?
昨晚是出門的才匆忙,受了寒,靳西恒看着她的體溫降了下去之後才放下心來。
她這身子需要好好地調理和休養,哪裡還能等下去。
“今天的會議推遲,工作也先擱着。”靳西恒在外面給瀾姗打電話通知。
瀾姗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麼,能讓靳西恒覺得比工作重要的除了兒子應該就隻有林桑榆了。
外界捕風捉影的新聞很多,傳聞之前離婚是假的,現在林桑榆又重新住進靳園裡了。
這種新聞總是會層出不窮的提醒他們,靳西恒和林桑榆已然複合。
靳西恒回到病房的時候桑榆已經清醒了,她睜着眼睛有些倦怠。
“我又怎麼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頭,覺得有點昏昏沉沉的。
“發燒了,昨天晚上那麼冷,我又沒有讓你來接我。”靳西恒說完就想了起來,這肯定是顧俞北通知的。
“靳西恒,你能不要把好心當成驢肝肺嗎?”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
桑榆冷嗤一聲:“我能知道什麼呀,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
“好,我說錯話了成不成,大冬天的不要随便出門,你這身子抵抗力很差,你要是再拒絕跟我去看中醫的話,我會天天這麼跟你唠叨的。”靳西恒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他溫柔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也是充滿了各種耐心。
桑榆瞪着他好半天沒有說話,他對自己也真的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好,我答應你。”桑榆最終還是妥協,反正她不妥協,靳西恒肯定會沒完沒了。
靳西恒沒有讓她在醫院裡多待,這種地方,就是他待的久了,他也會有一種深深的恐懼感。
桑榆幾次三番的在這個地方生死掙紮,他一輩子都不想來這個地方。
靳園條件很好,每天都會有醫生會診,至少不用再醫院裡感覺那種發了瘋一般的死亡的氣息。
冬日的渝城又沉寂在一片白雪皚皚裡,一則爆炸性的新聞像炮火連番轟炸一般。
不少人都被驚動,那個失蹤六七年的星火燎原的天才畫家重新出作品了。
以前也出現過這樣的新聞,但是都是高仿,而這一次,經人鑒定,的确是出自星火燎原的手,隻是這畫風比起從前更加的成熟,更加的具有收藏的價值。
桑榆人在靳園,可是也能看到新聞,她又不是明星,隻是個畫畫的,不至于有這種轟動性的效果,這很顯然是靳西恒在後面推波助瀾。
她靠着躺椅,身上蓋着厚厚的毯子,閉着眼,想着靳西恒這一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似乎在她面前也沒有哪一件事不順心的。
這就是他真心悔過的誠心麼?
可惜她一點都不敢動呢。
肉嘟嘟的靳小桑費了好大的勁才爬到躺椅上,趴在她的臂彎裡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
桑榆聽着,用手抱住他的肉嘟嘟的身子,唇角不由得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怎麼總是趁着容媽不在爬樓梯,要是摔下去了怎麼辦?”桑榆睜開眼睛看他。
眸子裡的溫柔都快要溢出來了。
靳小桑也不在意桑榆是不是在責罵他,仍舊是笑的很開心。
他過幾天就整整的一周歲了,靳西恒要為他辦一場人腦的周歲生日宴。
靳西恒平常不曾為靳小桑送過什麼貴重的東西,卻時時刻刻把他捧在手心裡。
她自己都能看得出來靳西恒對靳小桑的愛是絕對出于父親純粹的愛。
興許是有了靳小桑這個兒子,所以他的脾氣似乎也改變了許多。
臉上總是有些無法視乎的溫柔的笑,這是一個男人作為父親該有的樣子,靳西恒做的好。
桑榆抱着兒子,這五官與她越來越不像,越來越跟靳西恒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該說什麼好,倘若以後帶着兒子走了,那不是總是會想起靳西恒,這樣一張臉老是在自己面前晃悠。
“小桑是喜歡媽媽多一點還是喜歡爸爸多一點?”桑榆拍了拍他的頭,笑着問。
靳小桑聽得也是似懂非懂,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抱住她的脖子在她臉上吧唧親了兩口,桑榆被逗樂了,開心的笑出聲來。
見到桑榆笑,靳小桑覺得自己是做對了,也哈哈大笑起來,奶聲奶氣的笑聲充斥在房間裡格外的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