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川激靈靈一下清醒,急急爬出船艙,勉強施展了佛門天眼通,模模糊糊間卻是也能夠稍稍觀視一二,于是便開始收了船帆,放倒桅杆,又用繩子捆紮那桅杆與船身,便在此時一道劃破天空的閃電撕裂了濃厚的黑暗幕布一般從中天直直下擊,将那海天直接分了左右兩半。緊接着一道震耳欲聾的雷暴聲音炸響,那海水似乎得了什麼号令一樣,忽然嗚嗚了幾聲狂吼聲音過來,緊跟着那海水便開始上下晃蕩,激烈搖擺!不一時,也就是幾個呼吸的功夫,天上暴雨開始肆虐,海上波濤開始沖擊,那波濤從一丈許高低直接便跳躍到了十數丈左右,不過幾個浪濤,連劍川自己也是沒有回過神來,那快舟已是嘩然碎裂!劍川遭了抛棄,高高兒遭抛上半空,而後又複重重跌到海裡。幾口海水嗆入口中,那樣苦澀,那樣腥臭,然而還不等劍川惡心,一個接一個浪濤早已将其淹沒在無盡汪洋的海水中了。
“繩索!”
劍川心裡有個聲音大聲吼叫,其自家死死拽住一道繩索不撒手,一把一把緊緊拽住往前走,大約有一頓飯的功夫,劍川忽然一把抱住了一根粗大木頭,知道那是快舟上桅杆,堅硬結實,于是便放了心緊緊兒抱着,一刻也不敢松手,雖然口中海水進進出出,毫無阻礙,可是劍川卻是保住了一條小命。到了夜半時候,那風雨漸漸遠去了,海上那輪半圓月兒高懸,映照的海面上一片甯靜,似乎從來就沒有什麼暴風雨,也沒有什麼死亡與災難,隻有微微動蕩的一漾一漾的水波紋路中一條粗大木梁上一道身影半死不活的正在**,也因此才能感觸到那暴風雨确然是存在的!而且其曾經肆虐過,留下了此地一位半死不活漁子的生命來訴說其莫大的威嚴!
晨曦下,海面上半裸的劍川整個身子浸泡在水中,隻有頭顱留在波紋上。劍川盡力伸長自家頭顱四顧,似乎遠處黑黝黝的一物好似一個島嶼。于是劍川就趴伏在那根桅杆原木上,以手臂當漿劃水,無力借助天地元能,那神通法能是半絲兒也用不出的,然而實在劃得急了,劍川就嘗試自家神文符箓與法印等神通,可惜那天地間淡薄到無的元能氣息幾乎沒有一絲兒動靜,劍川隻好默默然感知那風的力量與水的力量,當然還有大日灑下的大光明的力量,以此來分去自家身陷海水浸泡的苦痛與窘境。大約時候過去了三天,劍川終于爬上了那島礁。
荒蕪!一點兒氣息皆無的荒蕪!連水鳥的蹤迹也是沒有!不過好在還有一處水窪,那是一塊巨石窪陷部分所集存的雨水。劍川跌跌撞撞連滾帶爬行過去,以頭搶到那水窪裡,大口喝飲,直到肚皮脹滿,口中不停發出咯咯的聲音,其才翻身倒地上,仰面望天。天是那樣幽藍,一望無際!沒有雲彩,也沒有風兒,隻有那一天大日灑下的光輝,雨後的陽光雖然暴烈,可是照耀了在身上,一陣陣溫暖令得久在水中浸泡的劍川忽然生出那莫名的感動,令其難過得幾乎想哭!
快舟碎了,命卻留下來了。
劍川決定暫時在此地勾留些日月。于是其白天下海潛遊去抓魚獸,大約是靠近了島礁的緣故,淺水裡倒也是有許多的魚兒,因此此地不愁吃喝!每每夜晚劍川就在島礁上一處不能遮風擋雨的礁石下歇息修煉。
其時那劍川開始以自家丹田神界中以漸開狀旋轉的混沌流雲,還有識海神界中那星河神魂一體感悟着變化了的世界中風雲雷電的演進規則,金木水火土本源道義的妙理!撇去先前為洞天修家所吸納利用的天地神能元力,其本已是淡薄到了消亡将盡了,劍川卻是在這種元能盡失的新的環境中悟法修道了。也就是其人、其修,不曾有過師傅教授,不曾有過正統流派傳承,才敢于挑戰這種哪怕最為信念堅定的修家也會絕望到無力的狀況,或者說其實其人就是傻瓜一般的心性,然而卻是遠超了那些修界大能的心性!他居然在此地重操創新道法的舊業了!
整整十年的島礁上生活,活食魚鼈,生餐皿肉,渴飲積水!劍川學會了儲藏事物,儲藏雨水!隻是自己法能盡失,無力施展火攻術、行雨術造了熟食飲食罷了。如此一來其一身體膚恍若野人一般,發髻散亂,衣物破損,似乎真實不虛的一介獸人!
在那一年海域飓風帶來了強大到極緻的寒流時候,劍川悟了!
那是一種對于天地道則的領悟,與先前濃郁的天地元能時候的修行截然不同的悟道,無可以言表!然而卻是真真切切的存于其丹田神界中混沌流雲的旋轉中了!于是在這一天清早陽光燦爛的時候,其眼前忽然展開了一片碧綠的大海,海邊一片荒蕪的沙地,那沙地綿延而去數十裡遠近,再遠去卻是無盡的黑暗與混沌的世界!沙地在海的世界裡穩如磐石,雖然有浪花沖擊,可是那沙地上卻重有現出一道大日的雛形,與遠處天際處那輪大日的燦爛與輝煌不同,那沙地上大日不過一道圓圓兒火球一般的影子,可是明明白白卻散發着照耀了沙地的大光明,地上似乎有了一絲兒生機,那是世界初開時候的一片嫩綠,閃動了萬物欣欣向榮前的希望與光明!
劍川靜靜兒端坐,其心間也是如同眼前的海灘沙地一般,忽然其便緊緊皺眉,神念異動之下,其身前沙地之上的晴空裡慢悠悠生出一朵雲彩,而後又是一朵······終于一片濃密的烏雲籠罩了那沙地世界,一道道電閃雷鳴就如現實世界裡一般無二,撕裂了沙地世界的天空,忽然又是一道閃電,接着便是大雨瓢潑!
那沙地世界裡下了一場雨!這是這個稚嫩的世界裡的第一場雨!
雨過天晴時候,劍川笑了,其喃喃自語道:
“終究有了元丹的修為了!”
那是劍川演化的本初大光明創世道法訣啊!遠過了其當初隻有刀劍殺伐的小世界神通!此乃是劍川長久引以為傲的神通,如今其居然有了一道生機之力了!這小世界乃是有一種新的修行方式之下塑造而成,雖然仍舊是三十六層殘破碧空,七十二道破落大地三百六十之數天柱支撐,似乎與原來一般無二,可是其中蘊含的一絲兒生命活力确實是與過去大相徑庭。
就是這一日,在失去全部法能與稀薄到了極緻的天地元能的世界裡,劍川施展了火攻術與行雨術,若是有洞天修家看到必然會驚倒!一團如同當年火若水品嘗過的魚肉羹炖的鮮美,隻不過少了佐料,那誘人的香味不甚濃郁罷了,可是就劍川而言,無疑是近些年來最為美味的佳肴!他小心将那團魚肉羹分出一縷,便那樣入口,而後微微閉了雙眼一臉享受!先是得意洋洋,然而漸次便傳出其嗚嗚咽咽的哭聲,那聲音先時十分壓抑,繼而嚎啕大哭,無所節制!
那是一個男人的哭聲!
在那遙遠的地方,一位美麗高貴到了無可形容的女子,将那雙美目對了這邊無盡海洞天劍川所在的一角,忽然淚流滿面!其囔囔自語道:
“苦了你了!”
過得一會子功夫,觀視那劍川似乎漸漸停息了嚎哭,大聲唱歌道:
“那個前山的哥哥,你去哪裡哎?······小妹妹我就咋這麼傷心呢?······昨兒個河邊你我盟了誓,今兒個山道你就牲口上馱了人家秦羅敷······哎喲喂,說好了要忘記你這沒良心,可是小妹妹我咋就這麼傷心呢?······”
那高貴到極緻的美人兒忽然笑了,雖然臉上依舊挂了淚珠兒,口中卻是笑道:
“可是畢竟修煉卻是上道了!”
禦流風?步步生蓮神通?
劍川忽然有了一種嘗試的欲望,就那麼左左右右搖搖擺擺半宿,其居然飛了百裡遠近,先時步步生蓮神通,力竭時候便改用流風術,好容易到了一處新島上,那兒卻是有了草綠與林木,也有一些飛禽往來,隻是小島上卻是沒有野獸妖物!劍川落腳處乃是一顆大樹,其法能耗盡,急急落在樹上,一腳不穩竟然掉下了大樹,摔倒地上哼哼唧唧**,可是臉上卻是挂滿了幸福一樣的笑意!
劍川在無盡海中又漂泊了十來年,一個島嶼到另一個島嶼,有時候飛得遠了,卻沒有島嶼,便那樣落到水裡,禦水而行。雖然其修道境界依然在元丹初階,可是其一身本事居然慢慢恢複,那可是在這毫無天地元能的無盡海洞天裡施展道法、修術、戰技、法陣啊!說出來誰會相信呢!
當然那些道訣、術法、戰技仍舊生澀,可是似乎威能較之過去相同境界時候大了許多呢!有時候幾乎有了一種無可控制的宏大。于是劍川便嘗試在極細微處操控之,着重着力細微之處,一遍遍演練,除去獵捕食物、坐地休息、施法做飯外,便是飛行遊走幾乎也沒有停歇。那步步生蓮神通已經有了相當的進境!雖然不得長久施展,可是其速度在元丹初階時候觀之,确實可以以駭人來喻之!
一次劍川行的高興,忍不住遠走了一段路,卻忽然發現,左左右右沒有一座島嶼可供落腳,不由歎息,眼看氣竭,無奈何降下了身形,觀視海面上有一塊厚重大木闆随了水流晃動,瞅的仔細便準确落到了那木闆上。劍川仔細觀察那木闆,卻見其似乎是新近折損的大船上一塊舢闆,不由驚喜自語:
“看樣子我是誤打誤撞到了無盡海修家航行船道上了,十多年野人一般生活,終于要結束了。我要重回人間了!”
雖然劍川心下裡有了這樣想法,可是居然在那塊舢闆上一漂流就是三月多,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天正是劍川端坐練法時候,忽然遠處一艘大船緩緩入了眼簾,那是一艘體格龐大的海船,其上密密麻麻的船帆扯起,順了風兒航行,劍川将自家身下舢闆對了那海船劃過去,一邊大聲呼救,可是海船上水手卻是一無所知,劍川無奈何,施展了道則,将一縷清風帶了自家呼救聲音送上了大船甲闆。甲闆上數位水手正對了一位肉感十足的女嬌娘直視,幾乎個個滴下口水兒來。可是忽然從海裡上來的一句呼救話語驚醒了一衆水手。
“好像有人在呼救?”
“胡說!這是條新開的航線,我們這一趟就是開航的處女航線啊!哪裡會有遇難的人?”
“哎唷,天哪,有人在呼救哩?喂!那誰······你去看一下嘛!”
那女嬌娘也是聽到了那話語,假意驚呼道。其側面一位壯碩大漢吆喝一聲道:
“我去看一看了來!”
随即踏踏踏跑到了船舷邊上,忽然其便是大聲呼喊道:
“大小姐果然好耳力,真有一位漢子在海裡呼救呢!”
“是嗎?還不快些救上來船來。”
有人跑去船倉中叫了船老大出來,那漢子仔細觀視了一陣,對了身邊幾位水手道:
“救上來吧!”
“是!”
幾道繩索下去,那劍川破破爛爛的衣裳遮不住自家隐私,剛要抓了繩索攀爬,忽然船舷邊内山一聲驚呼,吓得劍川雙手一松,直接掉落水裡。
“韓力,拿一身幹淨水手服等其上來了給他。”
船老大皺眉道一聲。
“是!”
幾個水手忍住笑意,看那女嬌娘,隻見那女子将眼偷窺水中撲騰的那厮,由不得心裡鄙夷一遍。
“哼,騷貨!”
有一位漢子低低嘀咕一句,不過隻有近旁兩人聽聞清楚,忍不住嘿嘿笑了。
“笑什麼?還不将人救上來!”
船老大喝一聲道。
“是。”
幾人看那水中漢子又上了木闆,便大聲喊道:
“漢子,快些上來。”
劍川順了繩子爬上來,就手換去了自家一聲破衣爛衫,一聲水手服飾穿起來正合适。不過其久不在人間,說話時候已然言語結巴,好容易到了謝,人卻是暈倒了。其實那不是劍川自家真實眩暈過去了,一則是其要假裝,二來那女嬌娘貼近了自己,弄得自己好生尴尬。不得已便裝了暈倒!
劍川醒來時候天時已然黃昏,身邊一位水手哼哼唧唧唱了淫穢小調,看到劍川醒來,那漢子道:
“醒了?”
“多謝師兄救命之恩?”
“謝什麼?都是大海裡混吃喝的,遇到了就不能丢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