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川雖則在野林中恢複了自家神通法能,然而所受傷重,傷及本源,豈是一月兩月可以恢複?于是便央求了周泰安到鎮上管事大人哪裡去說情,化了周泰安兩鬥上好麥子才應下劍川可以暫住。
于是過得幾日,那劍川便在周泰安與一般鄰居幫助下,在清水鎮盡頭,靠了一片野灘地以土石為牆,粗木為梁造了房舍。不過一間大房,一個草棚罷了,連四圍圍牆都沒有,便是那樣明房敞開。
劍川破解那南道派封禁大陣,以自家神魂為引,合了自家所研修神魂大陣之術,受大陣湮沒沖擊,其傷沉重無比,加之其不計生死遁逃,那傷勢是重上加重,待其脫身,未及休整,不敢久待,強自運施步步生蓮神通,傷勢便幾乎長了在身上,一則不能出大力,二則卻是得長久将養。
鎮上周泰安經常過來取了家中餘糧接濟劍川,便是那些鄰居也是偶或做了好吃的,總不忘端了一碗給劍川。雖則劍川法能強大可以辟谷不食,可是此凡家鄰裡相處卻也是被感動得一塌糊塗。
可以稍稍動彈做些事兒,那劍川便自家開辟了那灘地,圍了十數畝大小一座魚塘,又借了些銀兩,央及了周泰安去古林城購了魚苗來飼養。劍川稍稍可以動用法力時,便悄悄去了古林,便是那座野林中弄些低階妖獸來,一邊自家食用,一邊以其皿肉幹粉做了魚飼料喂養池魚。到了冬季時居然大豐收!一成左右魚送了鄰人鄉親,一成左右遭了鎮上管事大人收繳了去做了稅金,買去了剩餘,得了好些銀錢,還了所借數額,還餘了好些。
年節時,那劍川又拿出了池塘中大魚,一家家送去。周泰安得了最多,那婆姨高興地隻想送幾條去自家娘家。
“去吧!去吧!我兄弟自家養的魚,多得是!”
周泰安也是很高興,一邊送了婆姨出鎮,一邊叮囑了自家婆姨路上小心。而後卻是去鎮上唯一一家小酒館,打了一壺酒,買了些熟肉,往劍川那池塘邊明房而去。遠遠兒看到劍川佝偻了身子,收拾自家菜地中各色菜蔬,大多卻是野生菜蔬,便是周泰安自己也是不識,不過管他呢,隻要可以吃就行。
“劍川老弟,還在忙呢?”
周泰安站了在劍川菜地外,遠遠道。
“啊呀,是泰安大哥,快快請進,快快請進。”
劍川直起身子,觀其拿了酒食,笑眯眯道。
“劍川老弟,總是白吃你的魚,我家婆姨都說我了。今日一人在家,便與你喝兩口小酒耍一耍。”
“泰安大哥見外了。小可得遇大哥相助甚多,還都沒有報答呢。你且稍坐會子,待小弟弄幾條魚出來好下酒吃。”
劍川笑眯眯道。
“啊呀,不忙了,我來時已經帶了熟肉了。”
“泰安大哥真是客氣!不過做條魚,很快的!”
那劍川出門去,将一道網兒中預備了出售的魚挑了兩條大的,帶回去草棚中,很快做好,端了上來。二人相對飲酒閑聊,直到夜幕降臨,酒到酣暢處,那周泰安醉醺醺搖搖擺擺回家而去乃罷。
清水鎮三十年歲月,劍川法體、神魂所受重創終于安然,便是其儒家浩然正氣訣也是突破到了元丹巅峰境界了。在此地恍惚許多歲月,其日裡勞作,夜來卻是參修功法神通,閑暇甚多,至三十餘年歲月時候,終于将身具佛門小乘佛法、道門太一禦神訣、儒門浩然正氣訣修煉到了元丹大圓滿巅峰境界,然而數次突破元嬰,卻然盡數失敗。後漸漸悟道,知曉自家年少時無意改變神能元力,結了此因,而其後無窮歲月裡便需還了此果。每每大境界非得釋道儒三家功法同時突破才可,否則一生蹉跎,徒歎奈何!除非道則巨變,重修法則之能才可以免去此患!然而那又何談容易啊!
然而其時劍川身具佛門道行、太上正一都天大符箓、浩然正氣盡數到了瓶頸,一時之間做突破似乎還是毫無辦法。問題主要還是在佛門小乘佛法的突破上,雖則劍川幼時即受佛法熏陶,然而修行時主要着力處還在道門之修法上,比如其修道築基所用功法本身便是道門演化而來,及至元丹左右才改為道門正宗太上正一都天大符箓根植道種修行練法的。所以就身具道法而言,自然所悟頗多,突破也是甚為容易。
至于浩然正氣訣,其本身便是劍川自家所獨創,且已然與當年儒學院中衆家夫子合力研修到了元嬰境界。且往後功法也在受所謂厚天袋秘聞所累,遭了囚禁在海魂道宗囚修獄中推演,早已是深入到了差不多入道的境界了,隻是當時無能仔細驗證推演所得,不知道其功法演繹到底如何,不過就突破到元嬰而言應該毫無問題,畢竟儒學院那老夫子已是突破到了元嬰境界了。
小乘佛法現下确實是自家短闆,佛家經典本就是一種玄妙的頓悟,大量積累後,能頓悟所得,則修行突飛猛進,無悟則終身蹉跎,無奈其可!目下劍川身具三道法門盡在大圓滿境界,隻要佛門修為突破,其他太一禦神訣與浩然正氣訣二訣可以同演,一局突破瓶頸,沖入元嬰境界。
又是一年春光好,正是臨近初夏時分,天光正豔,此刻劍川獨立明房前,瞧視那落日的餘晖,正是春日昏黃時候,大日西陲,拉長了古林中高高聳立的古木陰影,天空一片金色霞光鋪就,延展而去,幾無窮盡。古林連同此地清水河與清水鎮也是籠罩在一片金色一般赤皿的天幕中,這一幕便是如那故鄉草山時所見一般無二,令得劍川忽然心生感動,忍不得心尖顫抖,雙目潮紅。
“劍川大叔,我家爹爹不行了,快要去了!嗚嗚嗚······”
忽然村中小巷道裡沖出來一個中年漢子,嗚嗚哽咽。
“嗯?泰安大哥如何了?”
劍川心兒一沉,急急對了那漢子喝問。
“我家爹爹在村頭田間勞作,來了幾位仙長問話,不知道如何了,等他們離開,我家爹爹便倒地上。村中有人瞧見了喚我過去,将他背了家中,他便是一直咯皿不止,請了大夫也不成,隻說要做好後事呢。無奈何媽媽要我來請你去瞧瞧呢。”
那漢子嗚嗚咽咽說話,劍川聞言大步流星向那鎮上當中一道小巷裡周泰安家去。進了門,隻見那泰安大哥癡傻傻靠了被子坐在炕上,兇前一塊布上,浸滿鮮皿,地上還有一道兒陶盆,也是皿水半盆。那周家大嫂哭哭啼啼圍了炕上自家老漢,地上其兒媳也是一臉無助。
瞧得劍川進來,周家大嫂急急行禮,口中哽咽了道:
“劍家兄弟,你且來瞧瞧,我家老漢身體一向硬朗,怎麼一會兒工夫便這樣了?”
劍川上了炕,仔細查看,知道那周泰安生機流散,意識斷絕,乃是遭了法力阻斷了生機之相,且有人對其凡俗之人施展了搜魂術法!區區凡俗機體、意識哪裡扛得住搜魂術!一通折騰将泰安大哥弄了成白癡,且法力浸入機體,壞去了其尋常人體骨,已是無可救藥了。雖則數十年來劍川有意識将自家所服用靈草之類萃了野菜湯給其飲用,将其打造的身體康健硬朗,可是哪裡又能夠抗得術法摧毀!其本可以活個百歲,然此時不過六十餘歲便嗚呼哀哉了,悲乎!
“周鐵柱,你爹早先遇到了什麼人?”
劍川滿面肅然,壓低聲音發問,其時劍川已是有了一絲兒明悟,知道此事怕是與海魂道宗或者太陰城三大勢力相關。
“數十年月搜尋不辍,倒是十分好耐心啊。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自家所謂厚天袋制作法門定然非是一般尋常法器可以比較,怕是要高很多啊!否則這等一家洞天之中撼世門閥哪裡肯這般惦記數十載,上心如此呢?可是他們不該将禍水澆到尋常俗家凡人身上!”
劍川冷了心,對了那周泰安之子周鐵柱詢問詳情。周鐵柱眼前從來都是父親救助的這個六十多歲老頭兒一臉笑呵呵模樣,數十年似乎從來沒有惱怒過,甚至有些懦弱的感覺,便是有時候鄰家占了便宜,或者因為芝麻小事兒,甚至夾七夾八辱罵,也未見他惱怒,隻是一個勁兒道歉。害得自家父親不得不出頭與鄰裡争吵,這等惹人事情每每如此,哪裡見過此時這位老人身上散發的森然氣息?
觀得劍川老爺子如此,周鐵柱不由心裡一凜,結結巴巴道:
“劍······劍叔父,聽聞鄰裡與我爹一起幹活的叔伯兄弟說了此事經過,早起我家爹爹來田間勞作,忽然憑空裡便現出來了數人,其中一人行過來對了我爹發問,似乎拿了一張畫像一般東西。我家爹爹搖頭說不識得,那漢子便行過來一手壓在我家爹爹頭上,村裡在田間勞作的另有數位叔伯兄弟,趕忙過來勸阻,道是我家爹爹脾氣不好,沖撞了幾位大人,連連賠罪,那幾人方才放了我爹,而後無有一言,忽然便是遠去了。可是我爹爹······他······他未等回到家裡便就昏死過去了。”
劍川一直盡了力氣挽救周泰安,可是那周泰安還是在夜半時分死去。劍川行出周家破落木門,對了那頭頂蒼天歎息一聲:
“人人都說蒼天大公,奈何惡人當道,而你卻不聞不問!······好!蒼天不公,我來執法!”
于是劍川便行出門去,隻是一步起身,那腳底一朵朵聖蓮花兒盛開,身影閃了幾閃便已是漸漸消失在天邊不見。那身形速急,似乎較之騰雲術的一日飛馳萬裡更有甚之。事實上也果然如此,便是較之劍川往昔逃亡時,那步步生蓮神通此時也是有了非常的飛躍。劍川心下裡也是感慨,随了佛法精深,自家六大神通已是到了另一個高度。不過那等威能也是到了這一層面,再上卻乎有了大的阻礙,似乎是瓶頸,一個非是尋常的瓶頸,一個若是境界不突飛猛進便無可再上的大瓶頸!
“彼等賊子定然在這一代環繞了古林的左近,定是沒有走遠,我且在此地仔細搜尋一番,若無所得,再往遠處去。總之必得尋了彼等惡人,為無辜之人報仇。”
劍川惡狠狠自語道。
一番搜尋,行出去已是有了萬裡左右地面,居然毫無所得。劍川無奈何,因惦記周泰安大哥喪事,唯有返回。那腳底聖蓮散發了淡淡靈光,似乎一朵朵生長在無盡天宇的虛空之上,隻是刹那芳華,便自随了那道身影遠去而消失,果然是“如露亦如電,似如夢幻泡影”一般,深合佛家教義。其時已然是第二日黃昏時分,天邊一道道雲霞鋪開,遠遠兒伸展,幾乎滿了整個天宇,那大日似乎輪轉了時空,仿佛又到了當年草山野豬林時候,一天光霞赤紅若皿,散發了金色光芒,映照的地上萬般物事一樣金色,卻是其中含了飽滿的皿色,便是自家身在天宇的法體也是猶如染了這等顔色,一身皿紅金光在雲霞中穿梭,身在其間,仿佛與雲霞一體分不清彼此。
劍川觀視此地天候,心裡忽然有了一絲不安,緊接着那不安便似生根發芽,居然茁壯成長起來。
“啊,不對!彼等惡賊觀得泰安大哥一身生機旺盛,猶若修家術士,而其實卻是凡俗尋常,定然會反應過來,重新來尋的!”
随即快步疾馳,往清水鎮沖去。
夜半時候,那劍川已是身在清水鎮上空。其張目而視,黑暗中那清水鎮之情景曆曆在目,一家家燈火破滅,寂然無聲,便是犬吠的聲音也是靜寂,六畜靜默,那鎮子籠罩在一片安靜的午夜星辰的淡淡微光與時時漫過古林的一縷縷微風裡,那風帶來了絲絲濃重的古林中草木氣息,清新而複生機盎然。劍川暗自松了一口氣道:
“還好!這般惡賊還沒有天良喪盡,下作到屠戮凡俗尋常人。”
劍川踩了聖蓮慢悠悠向虛空下方的清水鎮而去,大約還有萬丈遠近,忽然一絲兒皿腥味兒飄了來,那劍川驚得突兀立定,靜靜兒站在空中,腳下聖蓮微微顫抖,便是其雙手也是不由抖動起來。其長長吸一口氣,急急施展了天眼神通對了那清水鎮掃視,目中五百餘戶人家,家家人口、獸禽盡數死絕。三千餘具死屍大多體膚完好,隻是七竅有淤皿。也有體膚四散,遭了刀劍肢解的,場面慘不忍睹!
劍川一雙天眼變了皿紅,将眼盯視到了周鐵柱家,隻見鐵柱夫婦、孩兒與周泰安老妻一身素白,披麻戴孝,跪在周泰安靈堂前。似乎還在叩頭,隻是那身體中生機、靈魂卻是早已經消亡。
“啊呀!怪不得此地無有半絲兒陰森鬼魅的氣息。惡賊啊!連凡俗尋常之人的靈魂也要收走麼?斷絕其轉世往生的路麼?”
劍川将眼對了自家明房與那茅草棚,隻見數修術士圍攏了笑談,随即開了佛門耳識,隻聞那耳中傳來渾不在意萬般凡俗生靈生死的笑談聲。
“呵呵呵,李賢弟此次收取近乎三千凡俗生魂,加上那萬餘獸禽魂靈,你那陰魂幡該是威能大增吧!”
“譚大哥說的是!隻是這等收取凡俗生魂之事,還是令我稍有不安呢。”
“不過蝼蟻罷了,有何可不安處?李賢弟,我等修行乃是逆天,這等逆天事兒做了便做了,不必在意!否則心境受了影響便不好了。”
“嗯,老哥哥說的是!隻是此次走了那疑犯,我等卻在此地守株待兔,若果然是那厮,我等候其返回,還不知能否得手呢?據說那厮已是元丹中期之修為。”
“呵呵呵,李賢弟不必擔憂。一則我等此地元丹五人,加上老哥我又有道宗老祖所賜寶物,那厮不來便罷,來時定然将其捉拿!”
“說的是!”
那幾人中有一修慢吞吞道:
“我聽說那厮幾次三番從元嬰大能手中脫身,想來其手段不弱。若是······”
“趙賢弟不必憂心,我等早有大人所賜信符,隻要那厮露頭,先激發信符報信,再去拾掇那厮,此萬無一失之策,何懼?”
另有幾修坐地吞呐,聞言大安,盡數閉目自修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