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川喘了粗氣,倒在一塊裸露地面的大石上,将身具龐大驚人的神念之力盡全力放出,籠罩了此地方圓萬裡地面,深刻感悟那天地自然生出的黑風暴的狂亂!以天道神能之力模拟那狂亂無羁的黑風暴的靈動、活力與無可比拟的毀殁氣息。直到大約一日時間過去,黑風漸漸流失,除卻空氣裡滿含的塵埃與灰土,天地之間似乎從未有過黑風的痕迹,隻是戈壁灘地上更少了許多砂石與腐朽氣息,唯餘一地裸露的堅硬土石乃罷!
劍川歎息一聲,收斂了神魂之力,感慨道:
“誰又能将自家痕迹留駐人間呢?便如這黑風暴,乃是自然之事,其存在之理與我同,概莫能外啊!”
劍川頹然起身,将一身破布衣袍換下,另穿了一套儒生長衫,摔一下衣袖,一步步踏起聖蓮,起于地面上數十丈高矮,慢慢兒向前面胡亂行去。
天有些高遠,在昏黃黯淡的天際一輪大日光澤慘淡,猶如明月一般高懸天宇一角,地上遠去者,一望無際的蒼茫與荒涼,沒有一個修凡人家,天地之間獨有劍川一人似乎是活物,孤零零遊走,又似如孤魂野鬼一般漫無目的。
劍川忽然有了一絲荒唐的感覺,似乎天地漸漸化而為微小,或者是自己漸趨化而為宏大,居然相互之間漸漸融于一體,沒有自己,也沒有天地!一切漸漸收攏緊縮成就了一點,化而為天地初生時候那粒微小到不可再小的極微的“蛋”!
此時沒有人知道,劍川自家到底發生了什麼!隻是那天地從無垠的渺茫處漸漸倒退,整個天地急速收縮,一切實物----山巒、隔壁、遠天、近地甚或萬千影像,都是以劍川為中心塌縮回歸,似乎歸于了劍川自家體膚,其法體也是以眼見得狀況随之而漸漸消亡,而後那收縮于一點的天地本初時候的那枚“蛋”忽然轟然爆開,向四面八相疾馳遠去,那天地便又複恢複了其浩大無朋的體格,蒼茫!遼遠!廣闊!然而卻仍舊是死灰一片,毫無生機與活力!這便是戈壁真實的情景,唯有戈壁上冬令時後的寒風顫抖了聲音,似如怨女一般嗚嗚咽咽的哭泣。
在這黃昏時候的戈壁上虛空裡,一座丈許大小聖蓮閃耀了萬道毫光,其上一道人影緩緩現出,雙目緊閉,雙手呈現了一種詭異的法印,那口中呢哝了一道莫名神妙的法咒,簡單的幾個神文法音,簡潔卻又帶了莫名的神聖與至理!
天地終于又複扭曲,那是十萬裡廣大的一方天地的扭曲,引動了漫天雷霆響徹,在這幹燥幾乎到了極緻的隔壁荒漠,居然烏雲翻滾,濃雲密布,降下了一天狂暴到駭人的暴雨!平地上三尺雨水肆虐,居然将一處戈壁上地勢低窪的百裡地面變成了湖泊!
炸雷!無休止的炸雷響徹在烏雲裡,暴雨間,大約有萬道之巨的雷暴擊落雲雨,似乎仇家一般惡狠狠當頭擊落在劍川天靈!
“啊呀,這是渡劫呀!奶奶的,難道是老子的練虛大劫麼?可是怎麼沒有絲毫預兆啊!晦氣呀!又是這樣毫無準備的渡劫!難道我上一輩子真是做了什麼惡事麼?要讓我此生以整個兒一生的時光彌補與救贖麼?”
轟轟轟・・・・・・轟轟轟・・・・・・
無盡的雷霆!毫無休止的雷霆!連綿不絕的雷霆!這雷霆終于引動了整個蠻荒洞天天地元能一陣陣波動,似乎有什麼東西忽然改變了!
與此同時,那天門派所在婁山内外,因天門派的皿祭而變得十分荒涼的山道河道谷底,一處迷霧籠罩處,那隐藏于濃霧之後的天門新洞戶内,濃郁到了令人驚懼的天地元能氣場内,一處大陣忽然生生裂開了一道小小口兒,那急速吸納之力居然略略一緩,看管法陣的一修驚訝審視,好半天不由驚懼而去。
“哎呀,畢竟是功虧一篑呀!誰會想到這大陣居然支撐不得海量元能的擠壓?”
“哼,以我之見,或者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有人一大法力引動了天罰之力,強使之改變了整個洞天元能流動氣機,引動了我大陣的連鎖反應使然啊!”
“無論如何,我大陣似乎多了一絲兒破綻,終其演進變換,再也不得複原了!”
“查!徹查之!得其人,毀殁之,不得稍有猶豫!”
有老祖一級合體大能般人物怒聲下令。
“是!不過談何容易!”
天狐秘境,那一處神妙大陣也是開裂,其口子甚或更大了一絲兒呢。四大家族惶急無助,得了那火神教聖女朱雀少主的彌補,暫時止住了其進一步蔓延,不過那大陣吸納之力也是受了影響呢。為此火神教卻是差遣了大德高人深入洞天徹查,誓要誅殺引動了天地元能動蕩之修家術士。
天山秘境,雖然其大陣動作已經是時日不短,可是此時也是遭了波及,其吸納之力居然變了緩慢,便是那道法陣也是有了一絲兒破綻,以至于那法陣已然不可能再有其本來的威能,從而留下了一絲兒瑕疵。秘境中大佬們怒不可遏,差遣了諸多高手出去秘境,到山内外徹查,一時之間也是忙忙亂亂不知所以!
其實那始作俑者劍川此時卻是危險要緊到了極其嚴峻的地步!那是生死的考驗呢!
渡劫之地,劍川身具那方天地之間整個兒遭了一天一地浩浩蕩蕩雷霆斬擊,一道道雷霆持續了月許時日才罷了,可是未及其體膚兒松懈,又是一道道五行之大劫!金、木、水、火、土等諸般神力加諸其身,那可是五行之力齊上,五行演進,相生相克之間那蘊含毀殁的法能幾無斷絕,幾乎差一點點就真個兒毀殁了劍川其人!
五行大劫,金為鋒銳,主導殺滅之力!一時之間整個空間充斥了刀鋒劍刃切割之力,雖有劍川劍域為支撐勉強相克制,可是一身遭了切割的傷口還是流出了大量的皿液!雖有木之力帶了生機,可是那生機卻偏偏又是倍兒迅捷,隻将自家生命活力透支,便是其模樣也是以目光可見的速度衰老下去,頭發枯黃而後漸漸蒼白!
水火同構,卻成了兩道天劫合一!故而其破壞殺伐之力也還是倍增!劍川機體内外,肌膚之下,體液燃燒滾燙蒸騰,雖然有數以億計的法符神文煅鑄體骨肌膚,然而那法體的苦痛與活力的漸去也是驚死人魂魄的恐懼!
然則這一切還是可以忍受,到了那土屬大劫加諸其身時候,差一點沒有将劍川整個兒驚死過去!那是怎樣的驚心動魄啊!軀體先是堅硬,而後慢慢兒固化成土灰顔色,漸漸生鏽一般,居然成了土石雕塑一般模樣!那簡直就是似如在萬丈地底沉寂了億萬年歲月成就的化石一般,死寂到毫無一絲一毫生機之象,隻絕妙玲珑狀,好像一座精雕細琢的雕像。
劍川口中艱難的吐出了萬般法咒,雙手艱難打出萬般法印,自家重修所得天道異能雖然遭了天道大劫克制,仍舊是頑強的緩緩兒推動了自家神魂念力強使之調動了異能來對抗那天劫之力!
五雷仍舊轟頂!漫天漫地的雷暴炸響熱烈,那雷罰似乎是有靈識一樣,隻将劍川當做了臭蟲一般毫無情緒的滅殺!雖然五行大劫令人驚懼,然而那天劫中剝離的一絲絲異能也是漸漸透過劍川體膚,滲透進了自家丹田神界,緩緩兒長大那神界中央一團莫名的混沌星雲。而後從那神界中央莫名星雲中又溢出了一絲絲一縷縷異能,那是劍川可以操控的異能!竟然在劍川有意識支配下克制抵消了那五行大劫的毀殁之力!
時候給人感覺确實很長,劍川心裡明白,這就是人力與天罰的對壘和抗争。人力熬過天罰,則自家渡劫大順,練虛成功!反之天罰之力占優,人力衰竭,既是身死道消!到了劍川将“熬”字一訣修煉的純熟時候,其身受的天道大劫之力果然漸漸弱勢,終究是其與異能相較,那力量卻是緩緩兒退縮了,漸趨沒落,終究淡薄然後悄無聲息了!
然而劍川的五行天劫尚未渡過妥當,心劫又至,幾乎沒有半絲兒空隙與間隔!
所謂“心劫”便是“心結”!專走人修平生的心結處,往往是心結在此大劫之下無限放大,最後因着渡劫之人神魂魄力無力支撐心結的浩大與壓力,終是精神與魂魄之力衰竭而緻使渡劫失敗,魂飛魄散!
劍川卻是哪裡知曉其中秘辛?他不過就是渡劫而已,雖然一道道大劫過處,其也是漸漸明悟何為練虛大劫,然而沒有師門或者長輩指點迷津,他此時不過就是勉力正在為度過大劫掙紮不已罷了。不過其法能深厚,人生所曆艱難,尤其是在“熬”字一訣上,那劍川卻更是練得娴熟無極,得心應手。然而那心劫卻是無可能以深厚法能可以強度,非得以自家心力而生生熬過去才可以!
于是劍川那滿腦子裡成千上萬曾經做過的事兒如同流水一般一段段翻過去,虧得其所做虧心事兒不多,不懼鬼魂尋到頭上,還有一些無意識的錯誤,那劍川卻也是大多心安理得,故而所受心結放大後的沖擊之力甚小。縱然如此,其也是幾乎廢去了整個神魂魄力與堅如磐石的意志之力才得以勉強度過!
如此直到三月後,那方圓千裡地面烏雲散去,地上雨水整個兒填滿了劍川眼前一處浩大水泊,早先渾濁的積水,到了現在早已是清澈幽藍,映照了藍天白雲分外美麗。劍川慢悠悠睜開雙眼,左右觀視一番,忽然一腳踩散那腳底聖蓮,随了缤紛飛舞的聖蓮花瓣兒,緩緩兒降下來,到了一處石坡地上。注視着那一地浩大的水泊,既是驚訝又是感慨。随即卻是遭了身上散發的焦糊腐臭的味兒熏到了,幾乎嘔吐!
除去法袍,劍川深入水中,彎下腰将那一泓清水舀起來,仔仔細細洗了一個澡。而後方才心情輕松愉快,唱起了自家慣常的小調兒,什麼那個前山的哥哥,你去哪裡哎?・・・・・・小妹妹我就咋這麼傷心呢?・・・・・・昨兒個河邊你我盟了誓,今兒個山道你就牲口上馱了人家秦羅敷・・・・・・哎喲喲,說好了要忘記你這沒良心,可是小妹妹我咋就這麼傷心呢?
就是這個惡心的令别家修衆聽到後幾乎嘔吐的濫調兒!一遍又一遍,直到忽然一聲斷喝驚破沉寂,駭得劍川一下子跳起來,其才總算住口。
“兀那斯,幹什麼一個勁兒哼哼那惡心人的調子?作死呀?真是的,雲頭上過去,都差一點将老子惡心的摔下千丈晴空!”
半空裡傳下來一句惡狠狠話語。
“啊呀呀,這位爺,在下・・・・・・咳咳咳,在下・・・・・・”
劍川猛可裡聽人家話派自己,不由尴尬窘迫。
“莫要胡咧咧!告訴我,你可見過有什麼人在此地做法麼?”
雲頭裡那聲音粗魯道。
“做法?沒有啊!就我一人在此地唱歌哩。”
“你那是唱歌麼?你那整個就是狼嚎呢!好了,不說這個了,說起來就是一身雞皮疙瘩。或者你可以告訴我,見過什麼人在此地鬥法?鏖戰?格鬥麼?”
“鬥法?沒有啊,隻有雷霆萬鈞,狂風暴雨啊!這可真是罕見呢,戈壁上幾百年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暴雨,居然會一下就是三個月的情景!道友可看到了那一片水波麼?數千裡廣大呀!真個是天公造物一般神奇呢!”
“嘿嘿!小子,缺少見識啊!莫說這等驚變,就是滄海桑田于一瞬也是有可能做到的呢!不過那可是大能的手段啊!”
那數丈高一朵白雲晃晃悠悠降下來,其上站立的修家終于身降地面,一身天門大能的白袍金邊法衣,胡子拉碴的大漢,面對了劍川大聲吹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