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我說‘我就不參與了’之後,張友全明顯就沒有剛剛那麼熱心了。他的熱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減退,在我說完了話之後,他也隻是很敷衍的答應了一句說道:“嗯,我會好好考慮一下的。”随後,他就找了個由頭,說是去看看廚房的菜燒得怎麼樣了,随後,便急匆匆跑開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撚了手裡已經快燒到手指頭的煙頭,在桌上抓了一把花生,一粒一粒的剝着吃。
蔣毅峰見沒人在身邊跟我說個不停了,就在旁邊跟我提了一句,“那隻猴子你打算怎麼處理?”
“猴子?”我想了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到現在還放在我暫住的那個小院裡面的那隻猴子的屍體。實話實說,我還真的沒有想過該怎麼妥善處理一下呢!現在想一想,一時間也不知道,我從來沒葬過動物啊!估計就算我爺爺,也沒有這種經驗。所以,想了一會兒,我回答說:“等立完碑再說吧。”
蔣毅峰點點頭,僅僅是表示聽到了而已。
飯菜很快上桌,照例是很豐盛的菜色。
所以說,在村子裡辦什麼事情都可以很熱鬧,在城裡就沒有這種氣氛。不管是多大的事情,或者是多小的事情,隻要你把事情告訴全村,然後再擺上幾桌酒,立馬就能熱熱鬧鬧的。有的是人喜歡來湊這個熱鬧,自己家裡沒有很急的事情的前提下,實際上也很願意湊在一起幫着忙活忙活。
由于今天不趕時間,所以,我們這桌也吃得很慢。等到我放下筷子的時候,整個院子的人基本上都已經吃飽了。
休息一會兒消了消食,看時間差不多了,我才張羅着起碑。
由于石碑和棺材不一樣,擡得時候自然也沒有那麼多的講究,紅布蒙起來的石碑隻要兩個人就可以順利擡動。
雖然蔣毅峰執意要幫我擡,但考慮到他手上的傷剛剛好,應該還不大能吃力,如果半路上出現什麼意外,那絕對是可以結仇的。所以,為了他不跟人結仇考慮,我還是決定,讓張友全村子裡面的一個壯漢和劉雲玖兩個人一塊兒擡。
作為嗣子,小石頭今天自然也來了,但他父親對我明顯是十分警惕的。所以從頭到尾,都不允許我和小石頭單獨說句話,生怕他一個不小心,他的兒子就被我給拐走了。對于這樣謹慎的父親,我也沒什麼好說的,隻能盡量不跟小石頭接觸,以免觸怒了他老子。
村裡的樂隊打鼓吹唢呐鳴樂,劉雲玖和另外一個哥們兒擡起紅布蒙着的石碑,跟着我走在前頭。
中途,難免有那麼幾處不太好走的地方,但前一次上來的時候,大夥兒都已經走過了,早有準備。再加上,我還安排了兩個人幫忙,以防擡碑的人擡不穩當,中途讓石碑落了地,那就妙了。
在幾乎是完全的準備之下,石碑很快就被送到了于婉麗父親的墓前。
半個多月之前葬下去的墓,此時看上去,已經有了些青青草色。
我讓人把石碑暫時用長闆凳墊起來,找人扶着,然後才張羅着破土立碑。
張友全看了看墓問我,“小棺爺,是不是要先把草除一除啊?”
我連忙搖頭跟他說道:“别别别,千萬别!我跟你講啊,墳頭上的草不能随便拔的。否則,亂拔如果出了事情,你可别來找我!”
張友全見我語氣嚴厲緊張,當即就連忙點頭道:“好好好,不拔,不拔,小棺爺,你說不拔我肯定不敢碰的。那咱們現在,可以立碑?”
“等下,我先定一下位置。”我說着,拿出了半個月前生生頂斷了我兩根肋骨,據說還差點兒要了我的命的那個羅盤,開始定方位。
即便是在我們這個地方,也有很多人對立碑存在着誤解,覺得立碑的方向隻要和祭台的方向大概相同就可以了。但實際上,這并不正确。
立碑,可以立在棺頭,也可以立在棺尾,也就說,大頭小頭沖的方向其實都可以。但具體的,還是要看裡面埋葬的人來決定。
而立碑的方向,必須要和我當初定下的墳地的穴位山向相同。所謂山向,就是看風水的時候定下的墳茔方位,當初我是用羅盤确定後,用木樁大緻勾勒出來,然後再在下葬之前仔細确定過的。整個圓周一共是二十四個山向,隻要是同一個山向就沒事。反之,如果稍稍錯開一點方位,沒有對準山向,那就很糟糕了,以後家宅不甯都是輕的。動不動就出點兒皿光之災,鬧個鬼什麼的,也不是不可能。
另外,墓碑和墳頭不能離得太近。
因為如果墓碑不小心壓到了棺材,那才是要命的。壓到棺頭,家裡會出瘋子傻子。壓到棺尾,後代基本上就要常備個輪椅拐杖之類的交通工具了。而且,如果僅僅是這樣都還好,如果把氣運壓死了,那這家基本上很快就要破了。
我拿着羅盤确定了半天,才定下了立碑的方位和距離,畫好動土的範圍之後,請來幫忙的人就按照我畫好的範圍和規定的深度開始刨坑。
深度上的講究也是怕墓碑不小心壓到棺材,所以,比起挖墓坑的時候,要注意得多。
眼看着坑刨得差不多了,我讓人把石碑擡過來,手扶着,将土再填上,踩實。以确保石碑站得穩當,不會随着日子流逝而慢慢地塌陷下去,甚至是倒掉。
等到看着石碑立住,所有人退開。
張友全站在早已經挂在樹上的一大挂鞭炮前等着,小石頭也被叫到了碑前站着。
我對着石碑,高聲念道:“立墓澤百代,樹碑旺真龍。大紅高高挂,日後總興隆。良辰鞭炮響,吉地建深宮。寶地千年旺,藏龍地運通。弟子受事主之托,忠人之事,奉請本土山神河伯、城隍徒弟格外照應。奉香呈謝!”
念罷,我燃起三炷香,拜過五方。然後把香火遞給張友全,讓他引燃鞭炮。
在隆隆的鞭炮聲中,我讓小石頭親手扯開擋住碑文的紅布,衆人對着亡人的碑文再次一一行禮,才算是立碑禮成。
回去的路上,我又跟張友全說了下給于婉麗立碑要注意的事情。因為于婉麗本身并不是成年人,但于家是按照成年人的禮節給葬下的。又由于是兇死,所以,我才決定也給她立碑,鎮住之前被顧楷知禍害而侵染的邪氣。
張友全對于我說的話都一一記下,不停地點頭答應。或許是太專心了的緣故,走着走着,一步沒看清楚,竟然一腳踩空了。
他摔倒的過程實在是太快了,以至于,雖然我在他身邊,距離他很近,但實際上,也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隻能眼睜睜看着他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然後還翻滾了兩圈,才停了下來。
我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去拉他。還沒等我的手碰到他,就聽到他‘啊――’的一聲慘叫,把我給吓了一跳。剛剛想要伸出去的手就那麼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我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朝他那邊走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