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李家的時候,給我開門的,是李老爺子的大女兒。面容憔悴,看上去絲毫沒有那個年紀女人該有的樣子,她見到我之後,就連一個笑容都沒有,隻跟我說了一句,‘天祿在等你’,就自顧自的去關門了。
往裡走的時候,蔣毅峰還跟在我身邊不停的抱怨,“你看看他們家的人,什麼态度啊?我就說了,你不該來!”
“你不想進來就算了。”我無所謂的對他說道,“你去四處轉轉,我一個人進去吧。放心,李天壽不在,李天祿一個人打不過我的。”
蔣毅峰把替我拿的東西遞到我手裡,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一秒鐘都不是願意在這裡多做停留。
李天祿的卧室裡,濃濃的中藥味道已經不能用藥香來形容了,聞起來令人陣陣作嘔。
我順着藥味兒走到床邊,他轉頭看我,連眼神都顯得虛弱無力。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他開口對我說道,聲音很低,很小,但已經足夠讓我聽到。
“你托人帶話給我,要見我最後一面。我一般不會拒絕将死之人,尤其是罪孽并不深重的将死之人,所以,我來了。”
李天祿轉過頭去,苦笑一聲道:“小棺爺,我感覺到,我今天找你來,恐怕是個錯誤。”
“哦?為什麼?”我順着他的話發問,但實際上,對此卻并不怎麼感興趣。
李天祿并不知道我的心思,自顧自的歎口氣道:“因為我真的覺得,你應該都已經猜到了。隻是即便猜到了,也并不想多說什麼罷了。不過,有些事情,我還是希望,可以親口對你說。”
“哦,你其實……”我摸了摸鼻子,說道,“你其實可以不用說的這麼煽情,畢竟,我不覺得你罪大惡極,反而覺得……”
“婉麗是個好女孩。”李天祿突然說了這樣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我愣了一下,緊接着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大概是那個枉死的姑娘。
“她叫婉麗?”我問道。
李天祿歎了口氣道,“對,她叫于婉麗,在城裡讀書。如果不是不巧遇到了我,她或許不會遇到這一切。”
感覺到周圍驟然冷卻的空氣和周身彌漫開來的陰氣,我不禁周了皺了皺眉頭。從随身帶的包裡掏出一張黃符來,在我和李天祿中間揮了幾下。見陰氣慢慢散向周邊,我将黃符啪的一聲拍在了李天祿的兇口,暫時幫他抵擋一下撲面襲來的陰氣。
有了黃符的阻擋,李天祿的臉色到底是稍稍好看了一些,我也總算是來得及聽他把整個事情講完了。
說起來,他們家最值得同情的反倒應該是李天福。因為其他人在這件事情之中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參與,即便沒有直接參與,也毫無疑問是知情人。
按照李天祿的說法,他在城裡認識了一個很漂亮的姑娘,也就是于婉麗。
于婉麗人長得漂亮,知書達理,而且,還跟他同村。他出于愛慕也好,出于喜歡也罷,總之,在他刻意的接近之下,他與于婉麗漸漸的熟悉起來。
但事情壞就壞在他那個弟弟的身上!
李天壽很少來城裡,但每一次來,都和李天祿住在一起。就那麼一次,他看到了于婉麗。李天壽沒有老婆,對于婉麗很是喜歡,讓李天祿幫他去牽線搭橋。
李天祿知道自己的弟弟年紀大,而于婉麗正是花季少女。自己的弟弟要錢沒錢,要想貌沒相貌,年紀不相匹配,就連個好脾氣都沒有,人家于婉麗憑什麼可能看得上他?
但李天壽不信這個邪!
在李天祿昧着良心為他安排了一次見面之後,李天壽對于婉麗簡直就已經成了念念不忘了。他時刻想着于婉麗,幻想着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要麼說,愛是一切的源頭,一端通向了善,一端通向了惡。
正是由于李天壽自己認為的‘愛’,讓他走向了極端。從想要占有她的心,轉變成想要占有她的身體,李天壽逐漸變得瘋狂。
“所以,你不僅是縱容,而且是幫兇!”我覺得我的解釋已經很客氣了,“對一個信任你,把你當成可以信賴的依靠的女孩,你居然騙她?還讓她因此而喪命?既然現在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就沒有什麼需要多說的了吧?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是不是你弟弟殺了于婉麗?”
“不是的!”在承認了前面的罪惡之後,李天祿卻沒有來由的對這最後一樁罪惡矢口否認,“關于這件事情,我并沒有說假話!小棺爺,我已經是這副樣子,我弟弟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好的下場。我說出來,說給你聽,隻是想給自己一個心安。另外,我大哥真的是無辜的。我爸知道這些事情,還幫着我們遮掩。可我大哥從頭至尾,他是一點兒都不知道這件事情啊!求求你,起碼,幫我大哥安葬下。他是個好人,我不想看着他爛在家裡,最後連塊容身之處都沒有。”
“算你還有點兒良心!”我哼了一聲道,“我之前,曾經試圖說服于婉麗的家人,将她的墳遷走。但現在,我改主意了。墳,還是要遷的,但絕不是現在!現在,我倒是還是覺得,你們……都該下地獄!”
從李家離開之前,我拿走了擋住侵襲李天祿的陰氣的那道黃符。
事實總是那麼的讓人難以接受,為什麼好人總是要吃更多的苦?我百思不得其解!
出到門口,我遇到了蔣毅峰,把事情給他大緻講了一遍之後,他頓時義憤填膺!
“對!那墳暫時不能遷走!”蔣毅峰憤憤地說道,“竟然幹出這種事情來!人怎麼可以這麼壞!我跟你說,你要是敢在這會兒給于家遷墳,我就讓你再坐一次輪椅!你信不信?這回,非把他全家克死不可!我現在倒是覺得,我能理解那個風水先生了!解氣!做得對!”
“什麼什麼啊?”我搖頭道,“我在想,如果不是李天壽殺了于婉麗,那李天祿口中,最後殺死于婉麗的人到底是誰啊?”
“不是他,就是他弟弟!”蔣毅峰笃定的說道,“他們家幹的缺德事兒那麼多,也不知道他遮遮掩掩這一件有什麼意義!”
“對啊!這是說到點兒上了!”我點點頭,分析道,“你說,如果真是他們家幹的,他不想告訴我,那就連這件事情也不該告訴我的!可他告訴了我這件事情,那還差最後那一刀嗎?所以啊,我覺得,他沒有理由隐瞞這件事情。”
“那你說,殺死于婉麗的另有其人?”蔣毅峰疑惑道,“除了他們家人這麼壞,頭上長瘡,腳底流膿,除此之外,還能有誰啊?”
“這世上好人不少,壞人也不少,誰知道呢?”我并不能猜到到底是誰,疑惑彌漫在心底,久久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