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若可一臉茫然,絲毫沒有了專家風範。兩隻烏溜溜的眼睛盯着我看,隻沉默着,也不說什麼,卻顯然是需要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他講清楚。
但說實在的,也确實是沒有什麼可以說的。在他那裡似乎并不知道這麼個習俗,但在我們這裡,卻是幾乎家家戶戶上了些年紀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曾老師,你看,這是什麼材質的?”我指着那床被子,問曾若可道。
曾若可皺了皺眉頭,好似我問了他一個很低級的問題,他沉默了半晌,才對我說道:“是緞子面的吧?我看挺像的。”
“是,你也知道是緞子面!這就不對了!”我搖頭道。
曾若可依舊是一臉茫然,“那是為什麼?”
專家的腦回路可能跟我不太一樣了,我們這種沒有文化,就在村子裡面從小長大的人,重視的點也跟專家不一樣,比如說:“緞子,同音‘斷子’。不要說王侯貴胄不願意用,就算是平民老百姓,隻要跟死者沒有天大的仇,也不會随随便便用這麼一種方式來詛咒對方的。要知道,詛咒有的時候,可是會反噬的。黑心嘛,自然要遭報應咯。”
曾若可這時才恍然大悟的說道:“哦,對對對,以前我在一些講風俗人情的書裡面,也看到過大約是這樣的說法,可能是沒有太在意吧。”
“也有可能是,一般也見不到。”我說道。
這一點說的确實是實情,要是問曾若可什麼年代的墓葬裡面大概會出現什麼樣的東西,有什麼樣的規格,他大概說起來是口若懸河,條條是道。但如果說什麼年代的墓裡頭沒有什麼東西,那範圍就未免太廣闊了一些,他不知道,一時間想不到,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而且,說到這個,我倒是覺得那口棺材……”我想了想,卻回憶的不是很真切,心中有一個想法,急需驗證,“我們還是回去看棺材,看棺材!”
見我同意看棺材了,曾若可頓時十分的欣喜起來,他連忙點頭,但也沒有忘記先把他的一衆寶貝給先收拾好了,然後才帶着我又回到了停放棺材的房間。
回到那間房間之後,我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棺材的用材。
一般來說,棺材的用材都是比較講究的。
好的,可以用到沉香木,差一點的,也要用松柏之類的長壽樹木,但眼前的這具棺材……
我仔細地看了看,又看不出什麼來,便叫曾若可幫我把棺材蓋推開。
由于棺材已經開過,而且暴曬過,我就放心大膽地直接開了。但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推開棺材蓋的那一瞬間,依舊是一大股的屍臭味傳進了我的鼻子。
饒是我經常接觸屍體,也不免被熏得一陣濃烈的惡心感猛然襲來。強忍住嘔吐的欲望,我和曾若可将棺材蓋穩穩當當的放在一旁。
“怎麼這麼大股味道?你們不是說曬過了嗎?”我捂着鼻子後退,問他道。
我這種經常接觸屍體的人都被嗆得夠嗆,曾若可的反應就更是可想而知了。實際上,腐敗的屍體還是我接觸得多一些,曾若可接觸的,多半都已經是爛的隻剩下骨頭的了。味道說起來,遠沒有我接觸的那麼臭。
再說了,他是專家,等閑輪不到他去搬屍體。我可是動不動就要擡屍體、背屍體的。連我都受不了,他受不了簡直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他也同樣往後退了幾步,皺着眉頭對我說道:“我們是曬了啊!可這味道不知道為什麼,它……它散不掉啊!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小棺爺,你也擡過不少棺材了,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我也納悶兒呢!
這麼大股的味道,誰願意靠近?
就站得略遠一點兒,我看着那口棺材,漸漸地,就好像發覺了是哪裡不太對了。
我走上前去,靠近了一些,仔細觀察。好半天過去,我才恍然大悟!猛地一巴掌拍在棺材上,拍的我的手生疼,連忙收回了手。
曾若可看到我的動作,已經沖了上來。
他滿臉心疼的看着那口棺材,對我說道:“你可小心點兒啊!那棺材……也挺有價值的。”
“是挺有價值的。”我點頭表示同意,但我想的跟他想的肯定是不一樣的了。棺材比較高,我的個頭想仔細查看裡面有些費勁,就搬了條闆凳過來,半蹲在上面,往棺材的沿上看,果然,讓我看出了門道。
“曾老師,你來看這裡!”我點了點棺材邊沿的位置,示意曾若可仔細看看。
曾若可盯着那個位置看了半天,卻沒有看出什麼來。他疑惑地對我說道:“這是什麼?你看到什麼了?我覺得很正常啊!”
“正常?”我試着估計了一下曾若可的身高和看到的位置,皺了皺眉頭。心中覺得,他大概是沒有看清楚。我手在剛剛指的地方用力擦了擦,将多餘的不明液體全部抹去,然後又指給他看,“曾老師,你再仔細看一看!這裡确實不太一樣。”
曾若可疑惑地再度看去,仔細看了幾分鐘之後,終于看出了不同!
“這……這是……”他斷斷續續的說道,“這是不是個夾層棺啊?”
夾層棺,顧名思義,就是正常的棺材中間有一層夾層。但是夾層之中放的往往是比較貴重且不願意被人看到的書畫等等,而且,這種夾層棺,我隻是聽說過,至于曾若可,他也未必就是親眼見過。更大的可能,是同樣隻是聽說過而已。
“這是不是夾層棺我不清楚。”我說着,又仔細看了看中間不一樣的部分,那一條很細,如果不是有意盯着仔細看的話,幾乎不可能被發現。是不是夾層棺我确實不清楚,但這個材質,我比較熟悉,“我覺得,這是柳木,曾專家以為呢?”
曾若可疑惑道:“為什麼?”
“我隻是覺得像而已。”我對曾若可說道,“之前,我們已經知道,這棺材裡面放了緞子面的被褥。我說了,那是‘斷子’的意思。如果不是意外呢?如果葬他的人本身就知道‘緞子’的意義呢?柳木是不能做棺材的,因為柳樹不産籽,在我們這地方,也被認為是‘斷子絕孫’的意思。當然,我也是覺得這材質确實是跟柳木比較相近,曾老師,你認為呢?”
曾若可對此不太了解,他搖搖頭,沒有反對我的說法,但同樣也沒有贊同。他說道:“既然是夾層棺,那就更需要我們細緻的研究了。畢竟,出土的這種棺材很少,很有研究的意義。不過,你剛剛說的那個材質的問題,我倒是可以很快給你答複,我們研究所就有這方面的研究專家,我這就叫他過來看看!”
我點點頭,從闆凳上下來,覺得自己終于可以休息一下了。